七 做人的道理

黎斌还没睡觉，正在床上坐着看一本地图册。

见陈四海回来，便放下地图册，问他吃晚饭没有。陈四海说在机电厂吴队长家吃过了。

黎斌认识吴队长，说：“晚上就是吃饭？”

陈四海把帮吴队长卖了两瓶酒的事，给黎斌说了，然后又把自己托付吴队长帮忙的事说了。

黎斌有些吃惊地看着陈四海，说：“酒这事，你还是得悠着点，前段时间严打，后街好几个小年轻出事了。”

陈四海说：“你放心。知道的人很少很少。都是嘴巴比较严的人。”

两人躺在床上，闲聊了一会儿，陈四海忽然问黎斌：“小斌，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黎斌说：“我有啥打算，只能跟着我爸，把这个餐馆盘好，哪天赚钱了，我要去世界各地旅游看看。你呢？说说你的打算。”

陈四海闭上眼，叹了一口气。

他心里想着后世2022年的生活，毕竟前不久自己还在大厂里各种和同事“卷”，结果形势不好，自己也被裁了。

哪晓得现在直接重生回到这个年代。唯一庆幸的是，自己重生回来的家庭，还是个工厂里，父母都是工人。

陈四海双手交叉放在头下面枕着，说：“我想好好闯一闯，拼搏一番，绝不躺平！”

黎斌说：“什么躺平？”

陈四海想起“躺平”这个词，在八十年代还没出现，便解释说：“躺平就是安于现状的意思。”

黎斌“哦”了声，说：“想好怎么做了么？”

陈四海说：“差不多了。不过最近可能还得在你这儿过渡一下。”

黎斌来兴趣了，坐起来说：“没事，咱俩是兄弟，你在这儿咱俩还能一起说说话，挺好的。来，你说说你的打算。”

陈四海说：“我不想再进厂子干活了，我想自己折腾一下，具体折腾什么，还需要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听说现在南方还不错，可能过几年咱们这里也一样。”

陈四海当然知道，再过几年，一场巨大的开放之风，席卷全国，并且一直持续到2022年，还将继续下去。

两人憧憬着未来，不知不觉都鼾声四起了。

次日陈四海跟着黎斌的爸爸，也就是黎老爷子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他觉得自己在这里又吃又喝，实在不好意思，便跟着去出点力。

毕竟，他经营一家餐馆，买菜也是重中之重的。

买菜，是跟菜贩子们建立一种原料产品联系，也能洞晓餐饮行业的热季淡季行情。当然，通过买菜，也能与人打交道，见识更多的精明人。

生活中一大半的精明人，都在菜市场。这一点，不可否认的。

买菜的时候，陈四海专心看着黎老爷子挑选，以及和小贩们讨价还价。他跟着老爷子，基本不插话，只是一味的看，一味地出蛮力搬菜。

回到店里后，黎老爷子便匆忙准备做菜，又喊陈四海跟着在厨房打杂，做帮厨切菜。

黎老爷子也没把陈四海当外人，炒什么菜、熬什么汤，都是当着陈四海的面，一步一步地教，边教边讲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四海跟着学了下来，觉得做厨师也蛮有趣的。

趁着餐馆食客不多时，黎老爷子开玩笑问陈四海：“四海，对做厨师，有什么感悟没有呀？”

陈四海摸不清老爷子这话到底啥意思，是想收自己为徒，还是单纯地问自己在厨房干活累不累？

他笑着回答说：“黎叔，

感觉处处是学问。”

黎叔说：“那叔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做菜，最重要的是什么？”

黎斌正好听见了，不以为然地说：“爸，做菜最重要的是调味呀，味道不好，谁觉得好吃！”

黎老爷子笑了笑，看着陈四海，示意他来回答这个问题。

陈四海思索了一番，试探着说：“难道是火候？”

黎老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老荫茶，边喝边说：“火候是一方面，但只是表象。你们都没有说到核心本质上。核心本质就是你的心。你做菜的心思纯不纯，真不真。你要是卯足劲，一门心思想把这道菜做的好吃，你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在方方面面上努力做工夫，比如你会买最新鲜的菜，用最正宗的调料，很注意火候，然后发挥出你最好的厨艺。只有你做菜的心是真的，是纯的，后面所有的步骤和工作，都是为做菜的真心服务的。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黎斌似懂非懂的，看着陈四海说：“四海，你懂了么？”

陈四海当然懂了，说：“黎叔，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不是在跟我说做菜。”

黎老爷子笑了笑，说：“自己领悟吧。”说完自己去后院午休了。

黎斌呆呆地看着老爷子进去的背影，对陈四海说：“我爸就这样，话非不说破。”

陈四海收起笑容，仿佛旁若无人地说：“黎叔是在教我们做人的道理。他可不是在教我做菜啊。”

黎斌盯着他看了一眼，说：“他就喜欢倚老卖老。”

在黎斌这里的这几天，陈四海的妈妈又来过一次，她是跟黄阿姨逛百货商场回来路上，买了几盒“黄金叶”香烟，顺道给黎斌的爸爸带过来的。

她觉得陈四海在这里她心里过意不去，只好用这种方式稍稍“弥补”一下。

陈四海把香烟收起来后，问妈妈：“我爸这几天在家没朝你发脾气吧？”

妈妈似乎有些高兴，说：“这几天没有。还问你在哪里。我没说你在这里。你打算一直不回去么？”

陈四海说：“过几天吧，让我爸反思反思。”他边说边笑。

妈妈也笑了出来，说：“你这个孩子真坏，啥时候变这样子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陈四海分明看到妈妈眼圈发红。

陈四海等妈妈走后，把烟给黎叔了。

黎叔也不客气，该收就收，抽年轻人几盒烟，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陈四海在这又吃又喝的。

黎老爷子接了烟，说：“黎斌给他妹妹送药去了，黎想这几天有些感冒。晚上也没啥事，四海你就辛苦点，帮叔看着点。”

陈四海本想问问黎想感冒严重不，但觉得这话问了也是废话，真严重的话，她肯定回家了；没回家就说明还将就。

他说：“没事，黎叔，有我在，你放心。”

正说着，进来一群年轻人。

带头的小伙子被一群人前呼后拥地，穿着喇叭裤，上身一件花纹衬衣，梳着偏分头。

小伙子淡淡地说：“老板，三瓶老白干，先上来。”

陈四海瞟了这家伙一眼，心想：“这家伙有这么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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