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来了,黄雁第一次觉得这个单调的“铃铃”声居然如此动人。
她几乎是跳了起来,第一个冲出办公室,身后传来了江婷婷的嚷嚷声:“诶,诶,等等我呀!去食堂吃,还是去外面吃?”
“不了,你自己去吧!”她头也不回,只抛下这一句,逃也似的跑下楼梯,只恨这阶梯太长了,她不敢抬头,生怕看到其他教室出来的学生和同事们异样的眼光。
她一路狂奔,那本该沁人心脾的习习凉风,此刻却狠狠地刮得她的眼睛那样痛,血淋淋地刺进她的心。她现在只想把自己深深地埋起来,再也不要让人看到,也再不用看到所有人,包括他,章鸿,章鸿,你不用再躲着我了,你也不用再装作看不见我了,我自己把自己埋了吧。
她狠狠地扎进被子里,反正舍友不在,她现在只想放纵地哭,声嘶力竭地哭,把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寝食难安,所有的难以言说的痛都哭了出来。
哭得累了,心理反而轻松了。她翻了个身子,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虽然眼睛是那样痛,但她却不想闭起来,她怕她的眼睛一闭,脑子里又会满是章鸿那张脸,虽然很好看,但已不是她的了,她不能看。心里又响起那个问了自己千万次的问题:
“章鸿你最拿手的怎么就这招呢?上次也是,如今,你真打算永不相认了吗?我们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黄雁又气又恨又伤心,用尽力气,想把手底下的枕头锤个稀巴烂,仿佛那个章鸿那张不识好歹的脸。狠狠地说:“章鸿,我要是再多看你一眼,我就是个猪头!”可是眼泪又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她又把头埋了了枕头里,“我和你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呢?”
说起她黄雁和章鸿的故事,还真是说来话长,还得从两年多以前开始讲起。
那时候正是她进入中师的第二年。不错,黄雁是云洲市中等师范学校的普师班学生,所谓“普师”,其实就是现在的全科教师,不但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教育学、心理学等等学科要学习,美术、音乐、体育、书法、舞蹈等也都得学。
进入二年级以后,许多科任老师都换了,黄雁的班连班主任都换。这一年,章鸿成了她们班的音乐老师,教乐理、视唱和声乐。
那是一个高大壮实的北方汉子,黄雁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不由想起“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的句子来,不错,他就成她心中的青松,从此,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他不能算顶帅,至少不是时下年轻人崇尚的那种精致的美,头发总是剃得很短。长而偏圆的脸,五官端正,眼睛在他饱满的脸上显得不大,总是神采奕奕地看着底下的学生,鼻梁高挺,嘴巴不小,嘴唇却薄,口才很好,经常能逗得底下的学生笑得东倒西歪,他看到大家笑得那么欢,也会高兴得露出一口大白牙来。不过,黄雁看得仔细,那样分明地发现了他有一个稍微不齐的虎牙,大笑的时候才会露出来。
从此以后,黄雁的心里和眼里就只有这一棵青松了,她开始埋怨起学校来:为什么一个星期才安排两节音乐课?
她真羡慕楼下音乐班,每个星期有那么多的音乐课。
每天一有空,她就把乐理课本拿出来,端端正正地把书中的知识早点记在笔记本里面。可一周总共才两节课,根本也没有多少好记的。
于是,她跑去二楼宿舍找师姐陈晓梅,她就是音乐班的,尽可能多的找她聊聊乐理,聊聊声乐,旁敲侧击地聊章鸿。
可惜师姐是个不太上进的,老觉得能混及格,不挂科就好,她又不是想当音乐家。她觉得所有专业课的老师都是严厉得近乎变态,个个都恨不得把他们折磨得脱层皮。
所以,章鸿,虽黄雁心里的白月光,在她口中的的确确是个不讨喜的严厉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