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修版(二)

重修版(二)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棵树,树下有位夫子,开创了一个门派叫梅花派。这座山叫长白山,这棵树是一棵梅花树,这位夫子只准人叫他长夫子。而我则是梅花派中一位小小的门徒,名叫李梅柒。与我一起同为梅花派门徒的是秦舞阳,是一个年龄比我小一点的小胖子,同时还有点傻,我们是门派中唯二的门徒。在我们之上则是梅花派唯二的二代弟子姜庆和高渐离,再之上就是长夫子了。至于一代弟子,其实,梅花派并无一代弟子,或者说梅花派至今只有一代弟子,因为我和秦舞阳只是门徒。

梅花派的规矩是每代只收两名弟子,一纵一横,到渐和庆那一代才第二代。至于梅花派一代弟子,只是长夫子当年在赵国游历时见到的在夜色下争辩一夜之中,何时月亮最大的两个懵懂少年,长夫子见两少年以此争辩,辩词颇有道理,乃至辩至怒色涌脸,仍有理有节,甚是有趣。一时兴起,提点道:“月之大小未变,乃人之变。人居地庐,安知天穹之事。天高地远,日月阴晴,都未曾变,变者乃人心,人心变则目见之事亦变矣。”长夫子著的梅花派史书《诸子流芳书》对梅花派第一代弟子是如此记载的。

渐说,这其实是长夫子为了显示自己弟子众多,并不比自己的师弟差,特意标榜自己才把那两位少年算作一代弟子的。

长夫子的师弟便是当今诸侯国中威名赫赫的鬼谷子。当年纵横派开派祖师庆隆师祖一生只收过两位徒弟,一位是他的儿子,另一位则是长夫子。长夫子是师祖在鬼谷山下遇见的有缘人,鬼谷师叔则是师祖的儿子,长夫子年长便是师兄,鬼谷师叔年幼便是师弟。二人一脉同源,都是纵横子弟。

师祖庆隆是天命之人、生而知之,垂髫年幼就已通识经学、医术、易经、八卦推演,长至青年后四处游学,以求道学。在鬼谷山下遇仙人,仙人传书《纵横》,并告诫师祖,天下大势皆在此书,需寻得有缘人,教予他。长夫子就是有缘人,《诸子流芳书》中如此记载。

师祖因而在鬼谷山开创纵横派,后寻得长夫子这一有缘人。但长夫子生性飘逸洒脱,为人不拘,好随性为之,在师祖门下学习时也是如此。师祖说他有姜太公之才,却无太公之潜心。简而言之就是长夫子学习不认真不努力,与长夫子相反,鬼谷师叔虽是师祖一时恻隐之心收入派中,却勤奋求学,一丝不苟。师祖对二人皆是倾囊相授,长夫子得其七八,鬼师叔则精益求精。师祖悟道登天前,本想避嫌,传纵横一派给长夫子,但长夫子学艺不精,又喜好自由随性,不愿接管。师祖只得将纵横一派传给鬼谷师叔,鬼谷师叔接管后,在鬼谷山下继续收徒,长夫子毫不在意,离开鬼谷山出游四海,观览九州。直到鬼师叔弟子孙膑、庞涓、苏秦、张仪等个个名扬天下,纵横列国,鬼谷派也发扬光大。长夫子感到作为师兄,没能为门派贡献一份力,愧对庆隆师祖的教化之恩,在赵国点化两个少年后就动了开门创派之心。随后云游到长白山,见到孤山寒雪中一棵的梅花树,于风雪中傲骨盛放,因而产生风华雪月之感,作《吟梅》一诗:“梅花之芳菲兮,唯冬寒以料峭。冬寒料峭兮,灼灼冠古今。古今之纵横兮,羽飘飘天地。天地过往已兮,唯长白绝一。”随后开宗立派,至今不过十余年,这就是梅花派的由来。

我入门派不过几年,今年才十一岁,九岁那年我被送上山,被寄养在这里。长夫子说我患有重症,为了寻医,才被家里人送来,但我却没有任何关于家人的记忆,只是听渐说我的身世不一般。长夫子说,我之所以不记得了,可能是我的病烧坏了我的脑子。

我患的是一种名为寒痢子的病,寒痢子什么病,没人知道,长夫子通读的所有医书上也不曾记载。每次犯病的症状就是眼前发黑,额头和脸发热发烫,身子却冷的离谱,指尖和脚尖甚至会冒出寒气。长夫子将此病称为寒痢子。

长夫子辩证之后,认为寒痢子是多种病症杂在一起,病因复杂,长夫子当初在医途一道上未曾懈怠,但也只能把我的小命保住,不能根治,因此这个病就一直伴随着我。与寒痢子相伴的还有一个梦,只要发病,我必会晕倒,只要晕倒就一定会做那个梦。长夫子说,这或许是跟病因有关,也许是一个心结。可长夫子又说,一个几岁大的孩子怎么会有心结,就算有,我也失去了记忆,这结也就成了不解之结。

我被送上山时,正在犯病,一直在昏睡。长夫子竭尽全力,翻遍医方,尝试了各种方法,也没有效果。本以为我是个苦命儿,保不了性命,谁知七天后,昏睡中的我渴醒了,嘴上喊着水。长夫子一着急、一激动,把自己酿的酒给了我。我一饮而尽,之后半天身子回暖,头热渐渐散去,慢慢的就好了起来。长夫子大为惊奇,从未料想,酒竟也能治病。后来潜心探究,广采众方,又多次尝试针灸医术,终于找到控制我病情的方法。长夫子还以此契机,下山巡医,医治寒热之疾。后归山闭关,写得《酒治百方论》一书。传至民间,多有抄本,长夫子大为得意。长夫子说,这是我难得的“用处”。

长夫子姓李,我便随长夫子姓李,名则是我自身的名。长夫子说因为我的姓氏是至贵之姓,为了体现人人的平等的宗派宗旨,便收去了我的贵族之姓,等我恢复身份的时候,我自会知晓。我没有记忆,自然也就毫不在意。

梅花派以梅花树立派,整个门派就是长白山上一条横贯在山腰上的上的山谷,长夫子创派以后,将此谷种满梅花树,花开时花香四溢,充盈山谷,又名梅花谷。梅花派坐落其中,既没有气派的屋宇殿室,也没有亭台楼榭,甚至连门也没有,有的只是一座茅草小屋和一阁梅居以及长夫子闭关酿酒用的洞穴,还有一座不能称为亭子的亭子。这就是梅花派的全部家业。

茅草小屋是长夫子的居所,同时也是梅花派藏书之所,除了房顶的茅草,其余部分都是长白山上特有的木材搭建而成的,既防腐防潮,又能免除虫害。茅草小屋中的藏书约有万本,但大多都是抄本,抄写这些书的人则是长夫子。每每提及这些藏书,长夫子都不禁夸耀自己,“多亏本夫子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才能为梅花派打下这份基业。”而实际情况则是长夫子因为随性,把鬼谷师叔赠予他云游的盘缠几下就耗尽了,看到珍贵的书籍买不起,才不得已如此。

茅草小屋正堂是藏书的地方,正堂两侧是两间小阁,左侧是长夫子的居阁,右侧是看书的小阁。长夫子将此屋名为万卷堂。万卷堂在山谷北隘口,我和其他人住在山谷南隘口,居所名为梅居。

梅居是一阁简致别雅的小居,有四方居阁,召应地势四方,分东南西北,名云霞雾霖。居阁间以连廊相引,互不接连。居阁中庭便是那棵梅花树,枝叶劲拔,挺然有致。梅花树旁有一泓清泉,是长夫子接引长白山天泉而成。“活水天引,自为长清泉水。”故长夫子谓之予名——天引泉。天引泉接自北边,从云居阁与霖居阁间接入;流至梅花树旁,蓄出泉水;自后随山势而下,由霞居阁与雾居阁间流出。流出三四里,流至南隘口,隘口出生一断崖,泉水自断崖而下,飞悬成瀑,云雾缭绕,乃梅居一处胜景。谓之云飞瀑。云飞瀑在梅花开放的日子最为美丽。梅开时节自有梅败,花开花谢,随风而逝,飘至云飞瀑中,使得飞瀑变成飞花瀑。飞花瀑与黄昏烟霞相交映辉更是一年之中也难得几回的风景。每当云飞花瀑出现时,长夫子便唤喊我们四人,拎一坛长夫子以梅花作酿的梅花浆酒,让我们四散在断崖处,坐听自然,坐饮美酒,坐看天地盛景。

清泉上是那座不能称之为亭榭的亭榭,临水傍树而筑,是为长夫子讲经授业之所。长夫子谓之予名——听书亭。听书亭乃是拔地而起,自二楼为亭,亭下便是天引泉。整亭拔地七尺,在梅居中居高位。能从亭中纵览山下群貌。天气晴好时,还偶尔能见得燕国国都。长夫子认为,“居高处,广眼见,自使人神思清明,审势而知夺势。纵横一脉不过求得‘审时度势’四字而已。”

长夫子的话总是对的,但对的却往往是无趣的,无趣之言常常使人过耳即忘。我便是如此,因而长夫子的课,我往往是不知其所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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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捭阖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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