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先破两起凶杀案 又遇蛮横刁钻女
案子破了,志公起身告辞。
陈县令和同知都拉着不让走,非要请志公吃顿饭,说他帮忙连破几案了!
志公不想吃饭,就以吃长斋为由推辞。同知说:“这样吧法师,我烧得一手好蔬菜,我们也不去酒楼,就在县衙后院,摆一席素宴,赏个面子?”
这一说志公不好推辞了,只好坐着喝茶,等午饭吃。
谁知午饭刚刚吃完,大堂前面的鸣冤鼓被人敲得震天响,陈县令和同知邀请志公一起去看看。
陈县令升堂,同知和志公坐在公案侧面靠墙处,衙役带上来原告。
原告是个中年农夫,一身粗布衣服,面目黧黑,怒气冲冲!右手还拿着一个鲜血淋淋的人耳!
陈县令见他情绪异常激动,命衙役拿个小木凳来,让他坐下说。
农夫怒气冲冲地说:“大人,小人叫王老实,世代务农。妻子王蔡氏早上起来就生病了,浑身无力,卧床不起。我便请了城中的刘郎中到家里诊治,诊断完毕之后,刘郎中说我妻子是风寒入体,要赶紧去抓药。我心急如焚,催他快开药方,刘郎中提出再给我妻子把把脉,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问题?我也没多想,拿着他开的药方就赶紧去抓药了。
万没没想到的是,等我抓药回来后,一眼看到刘郎中躺在地上,床上到处是血,而且被褥上还有刘郎中的一只耳朵!我妻子手拿滴血的匕首,一个劲地说刘郎中想强占她......”
陈县令问:“你妻子呢?”
农夫说:“她本来身体就不好,又受了惊吓,现在躺在家里床上呢。”
陈县令说:“这怎么行?出了这等大事,当事人不到场?”随即吩咐衙役押农夫回去,把王蔡氏带来。
很快衙役押着王蔡氏回来了,意外地是,刘郎中也被押回来了。原来刘郎中耳朵被王蔡氏割掉一只,疼昏了过去,并没有死。
陈县令当场审问刘郎中,刘郎中大喊冤枉,说自己给王蔡氏诊治,什么也没做!就在搭脉的时候,王蔡氏忽然拉了自己一把,自己身不由己地倒在她身上,突然右耳一阵巨疼,我就昏了过去......”
王蔡氏大喊:“冤枉啊,大人,他诬陷我!坏我闺德!大人可以走访我的四邻,我平时难得出门,从不与陌生男子搭讪,又是跟刘郎中初次见面,怎会勾引他?还拉他倒我身上?”
农夫也怒吼:“大人!严惩刘郎中,还我妻子清白!”
陈县令沉吟道:“刘郎中,照你所说,王蔡氏突然勾引你,还把你耳朵割了?她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没有什么隐情瞒着本官?从实招来!”
刘郎中气得浑身哆嗦,放声大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县令派衙役出去,找来刘郎中的邻居与王蔡氏的邻居,一一问话。结果邻居证明,王蔡氏没有撒谎,平时本分,从不勾引男人,而刘郎中却喜欢与妇女说些玩笑话。
陈县令大怒,一拍惊堂木,就要对刘郎中动刑!
志公站起来,说:“且慢大人,我来说两句。”
陈县令点头同意,志公说:“按照常理,妇女不会主动勾引陌生男子,而且你刘郎中身材魁梧,王蔡氏娇小瘦弱,若无深仇大恨,她怎会割掉你耳朵?
但我发现了一处破绽,先不说出来,我们来还原一下现场,让你们心服口服!”
说完吩咐衙役,抬一张木床来。
木床很快抬来,志公说:“王蔡氏,你躺到床上,跟你在家案发时的躺法一样。”
王蔡氏想了想,走过去躺下,还捋了捋头发。
志公说:“刘郎中,你也按在王家的做法,坐到床沿为王蔡氏把脉。”
刘郎中依言走过去坐下,志公说:“王蔡氏,现在不论是刘郎中按住你欲行不轨,还是你拉他倒在你身上,你还原下刺他耳朵的过程。”
王蔡氏伸手从枕头底下摸了摸,似乎是摸出一把匕首,刺向刘郎中的耳朵!刘郎中“啊”地大叫一声,从床上跌落,倒在地上。
看到这里,志公大喝一声:“衙役们,将王蔡氏拿下!”
衙役们如狼似虎,一把拖下来王蔡氏,五花大绑。
王蔡氏和农夫王老实一起喊冤,志公说:“王蔡氏夫妇你们可知罪?疑点重重,还不从实招供,免费皮肉受苦!”
王蔡氏哭道:“大人,我一介弱女子,你不抓行凶者反而抓我?我有什么疑点?”
志公严肃地说:“第一,谁会在枕头下预先藏着匕首?难道你早就知道刘郎中会来强占你吗?
第二,从刚才的演示过程看,刘郎中魁梧,你娇小,怎能轻易地割下他的耳朵?
第三,我注意看了你的动作,你是用右手拿的匕首,应该割掉的是刘郎中的左耳!而现在刘郎中在场,是右耳没了!
你究竟跟刘郎中有什么过节,设局害他?”
王蔡氏顿时瘫软下来,丈夫王老实也一声不吭,但是就是不招!
陈县令又要动刑,志公摆摆手,问在场的两家人的邻居,刘郎中和王蔡氏有没有过节?
有邻居指证,两人并无直接矛盾,但刘郎中有个弟弟刘老二,跟王蔡氏丈夫王老实过从密切,常在一起喝酒......
志公大喜,立刻让衙役把这个人传来。
刘老二一进来就跟王老实点点头,志公看在眼里。
不料刘老二是个滚刀肉,一问三不知,没有证据又不好动刑。
志公把刘郎中带去二堂,问他跟兄弟刘老二有没有过节?
刘郎中说:“本来兄弟之间挺好,但前年父母双亡,就产生矛盾了。我为人孝顺,父亲的大多数遗产都给了我,在世时就当着亲戚的面说好了。我老婆漂亮,为人贤惠,常劝我照顾些弟弟,但这个弟弟不争气,不是喝酒闹事,就是赌博!于是我渐渐疏远了他,他和王老实交往的事,我一概不知。”
志公顿时就明白了,这是刘老二觊觎哥哥的财产与嫂嫂的美貌,串通王老实夫妻,设局想害死刘郎中,把财产和嫂子都纳入名下,一箭双雕!
但这事没有证据,志公想了想,走回大堂,请陈县令下令,到二堂单独提审。
陈县令下令衙役先把几个嫌犯都羁押起来,要单独羁押,不许串供。
然后与同知、志公一起,先到二堂喝了杯茶,志公要衙役先带刘老二来。
刘老二跪在堂下,满不在乎,嘴角扬起,一脸的桀骜!
志公问:“刘老二,你和王蔡氏如何串谋陷害你哥哥,妄图霸占哥哥家产?”
刘老二反问:“大人,断案要讲证据对吧,你说我和王蔡氏合谋,王蔡氏的口供呢?我和她在哪里密谋的,还有谁知道?有何证据?”
志公无言以对,让衙役先把他带下去,再提审王蔡氏。
王蔡氏被带来,脸有泪痕,下跪时有些紧张。
志公一拍惊堂木,说:“王蔡氏!识才刘老二已经招供,为了图谋哥哥的财产,伙同你们夫妻联手陷害刘郎中!”
王蔡氏辩解说:“大人,哪有此事?冤枉啊!”
志公说:“你莫要狡辩!适才大堂上我已经还原了案发现场,以你的力量,没有预谋根本伤不了刘郎中!而且你用匕首的方位,应该是割下刘郎中的左耳,怎会是右耳?就凭这一条,官府就可以定你个蓄意谋杀、欺骗官府的罪!”
王蔡氏放声大哭,哭了一会终于肯认罪,志公让她在供词上画押。
随后再审刘老二,志公二话不说,把王蔡氏的供词丢到他面前,刘老二低下了桀骜的头,认罪伏法。
结案后,志公刚要告辞回去,又有人来告状!
原告叫章广益,是个以贩茶为生的生意人,他主要是把南方茶园的茶叶,贩卖到北方几省去卖,所以往往一出门要奔波大半年。不过虽然这份生意比较辛苦,但是收入不薄,所以乐此不疲。
没想到昨天刚回到家里,惊闻一个噩耗!
自己的儿子章敬德意外去世了!章敬德是他和亡妻所生的儿子,亡妻就是因为生产章敬德时落下了病根,在章敬德幼年时就去世了。
章广益虽然做生意攒了一些家财,但是因为和亡妻的感情很深,亡妻死后好多年章广益一直没有纳妾,担心给孩子找个后妈,会让他受委屈......
直到去年,儿子章敬德娶妻牛氏成家了,牛氏才年方二八,美丽贤惠,把丈夫和公公照顾得很好,章广益非常高兴,索性断了续弦的念头。
万万没想到,儿子年轻力壮,突然暴毙,章广益自然要问死因。
据儿媳妇牛氏说,半年前,章敬德不知道是自己吃了什么,然后上吐下泻,结果当天就去世了!她怕章敬德是感染了什么时疫,所以就找自己的表兄牛青山帮忙,连夜埋在了后山祖坟旁边。
因为公公章广益经商长年不在家,所以还没来得及上报官府,章广益觉得儿子死得蹊跷,来衙门报备,同时要求开棺验尸!
陈县令沉吟道:“按规制,户籍民死了要向官府报备,由仵作验身,然后注销户籍。你的要求合理,我们这就带仵作去开棺验尸!”
半个时辰后,陈县令、同知、志公和几个衙役、仵作一起来到坟地,要挖出棺材。
牛氏和表兄牛青山连忙冲过来阻拦,说章敬德已死了半年,理应入土为安,人死为大,不要惊动死者!
陈县令说:“牛氏,你好大的胆子!丈夫暴死,为何不报备官府,由仵作验尸?你就敢擅自下葬?”
牛氏哀哀哭泣,说:“大人,夫君突然暴病而亡,公公又不在家,我一个小女子如何懂得这些?邻居们都劝我,章敬德可能是死于时疫,怕传染乡邻,劝我赶紧下葬......”
陈县令并不理她,果断把手一挥,说:“衙役们,挖!”
一盏茶的功夫,棺材挖了出来,志公跟着陈县令上前一看,肉身早已腐烂不见,只剩下了一具灰白的骨架......
仵作上去验尸,然后禀报:“陈大人,骨骼检验下来,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只是,白骨的两腿之间,发现了一处异常!那里本该空着的地方,竟然多出了一小节的骨头,经我鉴定,那节多出来的小骨头,应该是一小节指骨!”
陈县令转头问牛氏:“你说这骸骨是你丈夫的,有何凭证?”
牛氏说:“大人,你看棺材底部,有一块玉佩!那是我丈夫生前的爱物,给他做了陪葬......”
陈县令招手,喊章广益来看,认出确实是儿子的爱物。
志公插了一句:“章老伯,你仔细看看,这骸骨是你儿子的吗?”
章广益仔细看了一会儿子的遗骨,忽然喊起来:“不对啊大人!我儿子个头高大,尸骨应该没有这么短!”
陈县令立刻下令,把牛氏和表兄牛青山绑了,当场审问!
但这二人死活不招,说人死后埋入土中,血肉都烂了,骨头自然也会萎缩。
志公说:“牛氏,就算你说得有理,两腿之间多出来的一节指骨怎么回事?”
两人瞠目结舌,说不出来。志公猛然上前抓住牛青山的双手,举起来一看,果然左手少了一节手指!
铁证如山,二人只好招供。
原来牛氏与表兄牛青山婚前就有染,牛氏嫁给章敬德后,两人还偷偷来往。
时间一长,章敬德似乎有所察觉,就借口出门访友,其实没走,躲在隔壁一条巷子里,自家的卧房窗户正通那巷子。
半个时辰后,窗户里果然传来男欢女爱的声音,章敬德大怒,立刻回去捉奸!
没想到进屋一看,窗户开着,却只有牛氏一人!
牛氏跪倒在地苦苦哀求,说再也不敢了。章敬德没有抓到奸夫,顾及家丑不可外扬,就愤愤地表示,等父亲回来,一定休妻,从此就不和牛氏住在一屋了。
牛氏表面上循规蹈矩了,不大出门,却暗地里与牛青山商议,要先下手为强,把章敬德的嘴‘永远’封死。
于是牛氏找了个机会,在章敬德的饭菜中投下了牛青山弄来的毒药,章敬德吃完之后就被毒死!他们二人连夜把章敬德的尸体,投入附近的大河之中。然后牛青又去乱葬岗,盗了一副骸骨下葬,这样就天衣无缝,即使日后开棺,也发现不了死者是被毒死!
为了把戏演足,进行埋葬时,牛氏又把章敬德平时最爱一块玉佩放了进去......但牛氏还不放心,觉得章敬德是个男人,两腿之间应该也有一节骨头,就怀疑牛青山在搬运骸骨时碰丢了......
牛青山被牛氏逼急了,一狠心把自己左手的一小截指骨切了下来,然后放在了那具尸骸的两腿之间……
杀夫案终于破了,陈县令高高兴兴地送给志公一匹白马,让他骑回同泰寺。
志公骑着马回山,到了山道上,看见前门袅袅婷婷走着一位少女,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
志公见山路狭窄,怕白马撞到少女,就下马牵着马走。
不想那少女笑嘻嘻地走着,却偏不让路,志公往左她也往左,志公往右她也往右!
志公不好发火,修行人最忌发火,那叫“火烧功德林”,于是索性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歇脚。
不想那少女也走过来,坐在志公旁边休息,嘴里还哼着歌。
歇了一会,志公站起来要走,少女也站起来,还是拦在前面!
这下志公不悦了,说:“姑娘,你为何总是挡道?”
少女说:“切~山路是你家的啊?本姑娘爱走就走,爱歇就歇,管得着么?哼!”
志公说:“看你长得眉清目秀,应该也读过书,识些礼数吧?”
少女两手叉腰,说:“小和尚,看你一副老实相,应该没有吃过肉吧?要不我请你吃一块?嘻嘻。”
志公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出家人怎能吃肉?姑娘你说笑了。”
少女说:“切~谁知道你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我考考你,回答得出来就让你过去!”
志公好奇地问:“姑娘也懂佛法?”
少女说:“小瞧人不是?今天不跟你谈佛法,你看佛经总要先识字吧?我问你,孔子是圣人么?”
志公说:“当然是的,这还用说?”
少女俏笑道:“我看不是,你骗我!”
志公说:“倒要请教,怎么不是了?”
少女说:“孔子曰,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孔子是不是妈妈生的?妈妈也和小人差不多?”
志公瞠目结舌,答不上来!
少女嫣然一笑,说:“小和尚我再问你,孔子说不饮盗泉水,要是他三天没喝水了,前面有个盗泉,喝是不喝?”
志公冒汗了,没想到这少女如此刁钻蛮横。
少女又问:“还有呢,要是孔子三天没吃饭,有人拿给他一块肉,切得不是四四方方,孔子还说‘割不正不食’么?”
志公无话可说,苦苦思索怎么回她?忽然听到马叫声,那匹白马被少女偷偷骑走了!
临走还撂下一句话:“小和尚别怕,本姑娘借去骑几天,会还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