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之下

青云之下

“师尊,述黎传来消息。今日晨起,大批仙家掌权者齐聚中洲帝域。”青鸢侍在月袍女子身侧,将一面将杯中茶水续满一面说道。

“此事,我已知晓,不必理会。”月袍女子轻轻颔首。一瓣墨梅自枝头跌落,缓缓落在青丝之上。

“有传言……大师兄回来了。”

“据述黎的暗子所言,此次东天召集令,好像就是大师兄发落。”青鸢迟疑了一会儿说道。

“嗯。”月袍女子似乎对此事毫不上心。手指轻轻拈起茶盏,浅抿了一口。

“青鸢,你的茶艺似乎退步了。”

“并非是青鸢茶艺退步,而是师尊同往日不同了。”青鸢端起茶杯,将杯中茶水倒去,又以方才的茶壶添上一盏。

月袍女子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

寒意袭过梅梢,几点梅韵落于身前。重新端起瓷杯,依然是方才的茶水,此番入口处却显得格外的苦涩。

“哦?青鸢你说说,为师哪点同往日不同了?”月袍女子唇角勾出一丝浅浅的弧度,将那点苦意隐藏入怀。

“往日的师尊最是不喜这类荼苦之物,所食之若有甘苦之意必以酥糖中和。但半月前,师尊的每一壶茶中皆放有一味琴川。师尊……难道从未有所察觉吗?”青鸢揭开茶壶,自茶水中拈出一块木独放在案上。身形随着漫天寒雪的坠落而消散。

月袍女子看着案上的木独,案前被茶水化去的那一小处晶莹在雪地之间更显得惹眼万分。风雪渐大,将无尽思绪埋入天地间。

太华仙山。

天边暮色将至,金鸦西沉。少年守在榻前,手中握着一枚青色勾玉。勾玉已然碎裂成数段,虽以蜜蜡粘住,但裂纹却无法遮掩。

少年看着踏上病态楚楚的女子,撷下一缕发丝绕住勾玉,将勾玉放在女子胸前。又解下剑穗,将青翎置于榻边。

榻上女子手指微动,睫羽轻颤。

“长生……别去!”女子自榻上惊醒,惊惶的四处张望着,却未曾见到那个身影。挣扎着从榻上坐起,顾不得胸口传来的阵阵刺痛踉跄着冲到屋外,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树下。

‘还好,还在。’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眼前却突然一黑,娇弱的身子在如血的残阳中倒下,跌入一个格外温暖的怀抱。

“长生,留下来好不好?我去求鹤扬,求他放过师姐,我们一起去把师姐找回来,然后找一个没人的地方重新建一座岐山好吗!”

女子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将少年拥住,好像生怕一不留神自己那最后一点希望也幻灭了一般。

少年任由女子拥着自己,缓缓坐下石阶之上,仰头看着天边暮色,星野迟落。轻抚着女子瘦弱的背脊轻声道:“挽衾,你不懂。人生在世,有太多事不是想与不想,就能做与不做的。”

“你的路还远,师尊走了,我不能再拿你作赌注。待我能够护住你二人时我便将师尊带回来,去寻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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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太久。”

少年身形化作一阵泡影,如散沙一般消失在风中。女子将少年的身影刻在眼底,蜷起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只,似是想留住那一丝痕迹。

未几,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在天际,繁星爬上夜空。女子起身踉跄的回到屋内,铜盘上烛泪拖的极长。晦暗的光中青翎倚在榻边,女子痴痴的看了半晌,将青翎藏入怀中。

远山,少年站在繁星夜色下,秋夜凉残月,夜露浸白衣。一朵寒云遮住残月余晖,再开时少年已隐没在林影之间。

…………

应尧洲地处仙冥两派交汇之地,明面上风浪不惊,有玄天剑宗坐镇;实则暗流涌动,半数势力早已被翼族渗透,更有传言北海真君少典就藏匿于应尧洲。

少典身为早期乘苍十圣中资历最老的隋圣,寿数早已近两万载,曾在南海之滨以半步承道之境徒手将作乱南海的裂天兕头颅拧下。征伐万余载,行事狠辣,一度将冥府翼族驱赶至北天之下苦寒之地。

狱法山一役,少典引天火入世,将二十万翼族连同四万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一齐荡灭。

天君震怒,将少典革去仙籍,收回十圣之权,打入天墟。

少典生性极为自傲,一怒之下劈开天墟,入冥府叛出九洲,自封北海真君。

中洲,帝域。

北山之上,晚亭独倚。夜色深幕之时,空气中湿意正浓,一声爽朗的笑声自亭下而来。

“尊上棋艺见长,老朽自愧不如,认输了认输了!呵呵呵~”一个鹤发童颜的麻衣老者一把抛下手中的白子,身前正是当今九洲共主的羽鹤仙君东方鹤扬。

“深夜寻本座下棋,先生倒是好雅兴。”羽鹤仙君把玩着手中的棋子。

当今世上能被羽圣成为先生者,北天应元雷府的北堂千夜算一个;忘仙台赤须子算一个;西陵天墟的纳兰玄裳算一个;还有已经叛离正道的北海真君少典。只是前三者正在闭死关冲击应劫,少典下落不明。如此便只剩下最后一位。

泽国以西,三万六千里净土为凤麟仙洲,白帝城于此。有仙白首,乘飞黄,寿过二万五千载。此人应该便是岁荒之主,白帝千岁忧。

“老朽听闻今日晨起之时曾有人在尊上殿中寻事,不知可有此事?”白帝笑呵呵的说道。

“不错,确有此事。而且说起来此人先生应该不陌生。”羽鹤仙君撤去棋盘,焚起茶炉。

“噢?是何人,竟敢在凌虚殿中寻事。莫非……紫炁来过了?”白帝似乎有些讶异。

“若是紫炁来此倒也好说,先生可还记得青游座下那个弟子?”

“顾长生?”

“嗯。”羽鹤仙君将一盏茶推过去。

“如此倒也说得通了。可他不是早于三千年前便去了天西镇守天阙吗,怎会突然回来?”

“天帝离去之时曾言,妖族退居不周镇守使可出天阙,想来该是罗酆出了变故。晨起之时我观他气息,已然是踏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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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桥。”

“人间百年,天阙千载。他入幽也在情理之中。三万载纵是养只小獚也该养成仙了。”

羽鹤仙君当即抬眸望向他,白帝这才意识到自己险些将自己也一道骂了去。

“他此番回来是因为青游丫头的事?”

“嗯。前来兴师问罪之时戾气十足,让本座放他师尊一条生路,险些将我这凌虚殿都掀了去。”杯盏轻晃,手中茶水缓缓荡开一层水花。

“你松口了?”白帝试探着问道。

羽鹤仙君摇摇头。

白帝沉默半晌,“我知你生性正直,但你我二人都清楚青游的为人,何不给他这个机会?”

“法不可乱,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些事,身不由己。若此番我为青游开了先河,这法,也便就不算数了。”

“倒是怕他一气之下乱了心智。以那孩子的脾性,你绝了他师尊的后路,他未曾做出什么事来?”白帝对其执拗早有领教。

“他去了镇魔天峰,不过被璇玑拦住了。”羽鹤仙君淡淡道。

“我倒是忘了还有璇玑可以制衡他。所以你一早便知晓璇玑一定会去拦他?”

“我倒是知晓她会前去,却未曾料到她能拦住他。”羽鹤仙君有些玩味的看着白帝。

“此话怎讲?”

“你还是先回太华山看看你那宝贝孙女吧,她可是险些陨落在那十里雷海之下。”羽鹤仙君留下一句话便飘然而去。

白帝愣了愣,瞳仁蓦然一震,一步跃下山巅。夜幕星河之下有一白狐飞身跃起将其接住,四足生风之间转瞬十里。

明河月满空,斗挂苍山顶。

北境冥府之下有三方势力,一为北海真君少典执掌的沧溟海,二为青游上仙的云雾山,三为寒夜尊者的忘劫川。三者皆隐世不出,外界之人也仅知晓应尧洲以北为沧溟海地界,其余二者皆不得而知。

“青山,我们真的要从此处过去吗?我听父亲说,幻苍崖地处玄天剑宗与沧溟海地界交汇之地,有承道境妖物把守。”少女紧紧的抓着身旁之人的手臂,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切勿胡说,此处被划入剑宗地界数千余载,多少灵修从此而过。即便宗主说了这么多年,又有几人真正见过。此番前去明都事关重大,若要在三日之内抵达,此处是必经之地。师尊如此重视我等,务必不能让他失望。”

少年嘴上虽说,但心里却着实有些发悚。那如妖兽深渊巨口般的危崖耸立在夜空中,长夜之下有天狗食月,深灰色的夜幕苍穹欲压顶催山而下。

二人定了定心神,敛去周身气息,移步向着谷中而去。一声簌簌的声响传入耳中,少女转头望去,远处的山峦好像移动了几分。正当少女想继续看时,少年轻拽了一把,轻斥道:“快走,此处好像有些不对劲,不可久留。”

少女轻轻颔首,拉着少年的衣袖在夜色里穿行。残夜之下,一双青色的竖瞳缓缓睁开,注视着二人的离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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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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