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八 如愿以偿
焦富贵终于如愿以偿地晕了过去。
在看见那枚名叫封灵环的戒指时,他就已经很想一晕了之了,但身体里流淌着的来自南疆的野xìng之血却非常不合适宜的跳出来彰显自己的存在,以至于他又足足多挨了三拳才晕了过去。
一物降一物。
焦富贵满身法宝,虽然境界不高,对付他却还真是令人头痛,不过在倪洁洁面前,再多法宝都是白搭。
因为倪洁洁有封灵环。
世间法宝不计其数,但算得上“神器”一级的,不过三五十件,而且大部分都下落不明,比如那六鹤御宝,便已经缺失了三件,仅余观缘猴、琉璃顶与定海神针还在莫佘山上,其中还有一件整天都想着要失踪。焦富贵的满身法宝中,也只有十甲金刚符算得上是神器,即便水火双螭,亦还差了一点。
封灵环也是神器,而且是一件奇特的神器。
奇特之处在于,封灵环本身并不具备任何为寄主加成的功能,戴着它,灵力不会增长,灵觉不会敏锐,也不能激什么毁天灭地级的仙法,普普通通,一点好处都没有。
它的作用在于,能给对手造成巨大的坏处。
封灵环的核心便在于一个封字,只要有它出现,以它为轴心,方圆一定范围内,所有的法宝都会受到影响,而且是法宝越高级越强力,受的影响越严重,焦富贵用来装法宝的乾坤袋虽不算神器,但也差之不远,结果直接被封死,什么东西都取不出来,反倒是刚才用的那些低级咒符基本不受影响。
境界不如这个疯女人,打架不如这个疯女人,法宝也斗不过这个疯女人,除了一晕了之外,还能怎么办?
“闻歌就是方墨羽!”焦富贵用最后一丝清醒大喊,他终于现有人出卖了自己。
“闻歌是谁?”倪洁洁一记手刀劈在焦富贵脑门正中,茫然四顾。
“还好我胡诌了个名字。”闻歌在房间里一头冷汗。
“可是这样也没办法收场啊。”佩玉一针见血。
“没问题,我有办法。”闻歌胸有成竹。
他的办法两个字:剑奴。
这出闹剧终得以收场,焦富贵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直接抬到了会客室里,南疆人的抗打击体质的确非同一般,短短一会儿功夫脸上的肿块便已经消的差不多了。佩玉将焦富贵放下,然后干净利落地给了他两个耳光,焦富贵猛然坐起怒目相对:“你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是在装?”闻歌很诧异。
“因为他的手不老实。”佩玉冷冷地道,她穿的是件白裙,此刻后腰偏下的位置却多了个漆黑手印,焦富贵大概是以为可以借机占占便宜揩揩油,却忘记了刚才摸了泥水。
闻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焦富贵到象是什么都没生一样,坦然自若地桌上摆着的茶水一口喝光,将果子塞进嘴里咬的嘣脆,摊开手往地上一躺:“那疯婆娘到底是谁?”
他一翻身又爬了起来,正襟危坐,剑奴在身后冷冷地瞧着他,就象一把绝世之剑矗在地上。
然后他又跳了起来,死死盯着梢还在滴着水珠的少女:“是你你你……”
倪洁洁洗了澡,她和佩玉差不多高,但骨架要小上一些,长袍显得有些空,但裹在出浴后整个人都焕然一新的少女身上,却一点都不会不和谐,反是令人“我见犹怜”。
除了焦富贵。
倪洁洁没有理他,径直走到剑奴身前,恭敬行礼,剑奴瞧着她的眼眉,话音中透着难以名状的唏嘘:“看见你,就象看见了你母亲当年的样子。”
“母亲知道我要来凌云剑宫,交代我把这件东西还给您。”
倪洁洁褪下了戒指,闭合的花蕾就象沉睡的月光。
剑奴凝视着它,目光深邃复杂。闻歌与焦富贵惦着脚伸长了脖子,脑袋花一样从倪洁洁肩膀后伸了出来,剑奴对他们来说是两个意义不同的符号,但既然是符号,那就是没有感情的,然而剑奴现在的目光与神态让房间里漂浮满了名为往事的尘絮。
就算他突然仗剑而歌,又或是从怀里抽出张五弦琴来咚咚咚咚的弹,闻歌与焦富贵也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良禽择木而栖。”剑奴垂落了眼帘,“我只是一颗马上就要垮塌的老树,还要这东西做什么。代我转告你母亲,她能想起我这个糟老头子,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母亲说她只是代您保管,所以更得赶在您嗝屁之前还给您,她只是不想欠您的还特意叮嘱我不要忘了告诉您让您不要自作多情。。”
倪洁洁用一脸恭敬的表情说出这句话,闻歌与焦富贵都有些懵,搞不懂剑奴和倪洁洁的老妈到底是什么关系。剑奴怔了一下,随即淡淡地笑:“还真是她的风格……看起来虽然已经嫁了人当了妈,却一点都没变。”
“好吧。”剑奴接过戒指,轻轻摩挲就象抚摸着情人的脸,然后抓起了倪洁洁的手,将戒指套了回去,“我已经收回了,现在送给你,算是我的见面礼好了。”
一件价值连城,能令人用无数奇珍异宝或是千万条xìng命去交换的神器,就这么被他视若无物地送了出去。
闻歌与焦富贵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因为剑奴瞧着倪洁洁的眼神和蔼又可亲,善良又慈祥,还带着一丝隐隐约约的笑意,完全就是个历经百般沧桑曲折后傍晚时分坐在村口树下准备给孙儿们讲过去那些九死一生故事的老爷爷。
他们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几个字:“有jian情!”
“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倪洁洁很是高兴,传完话后她终于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看起来就连被焦富贵搞得灰头土脸这件事都已经忘了个干净,如瀑长落了下来,散在肩头,左边要比右边更短一些,刚才被焦富贵引出的雷电烧焦了一截,大概有一指长。
但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兴高采烈地把玩着一根红sè的簪子,原木sè的,谈不上多珍贵,簪利用木节纹路雕出了两只相互啄耍的小鸟,活灵活现。
“佩姐姐你说哪只是公的哪只是母的?”倪洁洁兴高采烈地凑了过去,全无暴戾之气,邻家小妹状。
剑奴又恢复了威严,虽然只是恭恭敬敬地站在角落里,却象在新霁天空中露出一角的巍峨远山,森然屹立。
闻歌又与焦富贵对视了一眼,他眼里说的大概是“你要是不上道我也救不了你”,焦富贵眼睛里说的大概是“别傻了老子智慧得很”。
剑奴轻轻咳了一声,正要说话。
“富贵你从刚才的比试中学到了什么么?”闻歌突然问。
“相比技巧上的缺陷,我深刻领会到自己经验上的不足。”焦富贵回答地一本正经,“过去我一直沉浸于理论之道,却忘了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这个道理。”
你一个南疆人居然有脸说“沉浸理论之道”!闻歌肚子里嘀咕,但还是强忍着配合完:“那你现在有什么想说的么?”
“以后还这位师妹……”
“是倪师姐。”闻歌纠正。
“还请这位倪师姐多多指教,我一定努力不辜负宫门期望,在岁考中取得好成绩。”焦富贵一脸肃穆。
“哦,我该去练功了。”闻歌挠挠头。
“我也去。”焦富贵跟着跑了。
“老头究竟和她什么关系……”焦富贵的声音从走廊里远远传来。
“不想死就闭嘴。”闻歌压低了的声音传来。
倪洁洁也拉着佩玉跑了,她们找到了共同爱好,一起去欣赏佩玉的头饰藏品。房间里瞬间只剩下了剑奴一个人,依旧木然站在角落,就象一颗快要枯死的树,等待着唱着丧歌的乌鸦。
他没有等来乌鸦,却等来了一只猴。
“没想到这年月还能看到如此温馨的亲情戏,真是令人感动呀。”嘶哑的声音在窗台外响起,观缘猴倒吊在树枝上荡来荡去。
“不过看起来她并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吧,只是带人传话而已。”观缘猴啧啧,“按照惯演的剧本,接下来就应该是误解和对砍的戏码了,你一定要坚持到脑袋被她砍下来前一瞬才说出真相,这样才能赚取观众最多眼泪啊。”
剑奴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它。
“瞧你这眼神,好象是我害得你们祖孙反目一样。”观缘猴靠着窗棂懒洋洋地坐下,“不关我的事,当年我只是个打酱油的,要怪就怪那个姓方的小子多管闲事。不过我到是对你现在的心态很好奇,看起来你真把自己定位成了一个管家,这要多心理扭曲才做得到啊。”
“有没有想过把他干掉报仇雪恨?灵脉的事情不用担心,我可以帮你解决。”观缘猴拍着胸膛。
“对了,她是看见你上次现身,才知道你还活着的吧?要不要我帮你传个话什么的?”
观缘猴絮絮叨叨,剑奴始终不为所动。
“没劲没劲。”观缘猴做出失望透顶转身爬走的姿势,却又停下脚步,“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它连头都没回,就象是交代“晒了几件衣服要是下雨记得收一收”那样轻松,“皇醒来了。”
“什么?”剑奴赫然失声,眼睛里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