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幕(下)
吴德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大德,竟然真的在数不清的福路德尔人群中保住了一命。
抹了抹自己的脸,吴德发现自己双手都是血。就感觉来说,自己应该没受重伤,但究竟受了多少伤,他就不清楚了。
抬头看过去,吴德看到了一队又一队的守备军在驱散人群。如果自己不赶紧撤的话,再过一会当人群又一哄而散时,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
吴德赶紧拖着疲惫的身躯寻找着自己来时的路,同时不停地观察着四周那些倒在地上不怎么动弹的人里有没有艾莉谢尔的身影。
不过当吴德终于看到艾莉谢尔时,她正被一队守备军堵在墙角里盘问着什么。
“喂!”吴德用尽全力嘶喊了一声,吸引了艾莉谢尔和守备军的注意。
[吴!]艾莉谢尔看到吴德之后就立刻向他跑过来,吴德本来以为那队守备军会拦着她,但实际上并没有。[我不是说了让你就在那儿等着吗!?]
“呃……那不是昨天来的时候说的吗?我以为今天不顶用了。”吴德悲惨地笑了笑。“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明明应该是我感叹你还没死吧!]艾莉谢尔看起来对吴德的行为很不高兴[怎么,这次是在担心我吗?]
“这次算是吧”吴德点了点头,回答了在人群中自己问自己的那个问题“要是你死了,我就没办法去取剩下的二百七十枚金币了。”
[……你还是去死吧。]艾莉谢尔一脚踢在吴德的膝盖上,吴德当场没忍住哀嚎起来。[你知不知道我们碰上大麻烦了。]
“靠,疼死我了。”吴德揉着自己的膝盖“你以为我为什么跑出来找你,就是告诉你我们摊上麻烦了这件事。”
[你果然还是看不起我。]艾莉谢尔撇着嘴,表情愈发的显得不快了。[我会连这种事都看不出来吗?]
“你别跟个小孩子一样。”吴德叹着气“小孩子才总是把别人的劝告当成是蔑视的教导。”
说出这句人生经验,吴德收起了没说出来的后半句“我其实深有体会”。
但不管艾莉谢尔有没有明白,吴德就继续问了下一个问题。
“那队守备军是怎么回事?”
[……是来找我的。]艾莉谢尔低头看了一下地面,然后又抬起头来[他们说要来保护我们,直到动乱结束为止。]
“恐怕是监视吧。”
[明摆着的。]艾莉谢尔重新打量了一下吴德[但我们也别无选择了不是吗……事情都发展到这种情况……]
“得怪你的不谨慎。”
[要怪你的乌鸦嘴。]
两个人互相指责起对方来,但其中并没有什么恶意,有的也就是劫后余生的淡然罢了。
“知道后面会有什么等着我们吗?”
[我可不一定会碰上什么事呐……]艾莉谢尔摇了摇头[不过你不会有事的,我之前说过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吴德想伸手去拍拍艾莉谢尔的头,但想到自己手上还有血,最终没下去手。“你也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之前也保证过的。”
[但愿吧,你可真是个靠得住的贸易伙伴啊。]艾莉谢尔看到吴德刚才的犹豫,自己就先伸出手去摸了摸吴德的头。[先找个地方包扎一下吧。]
“那太好了。”艾莉谢尔手在吴德的脑袋上揉了几下,让他感觉无比的放松。“我可真是……”
或许是过于紧张的精神终于放了下来,
吴德的意识开始了模糊。
[喂!?喂!吴、吴德,你醒醒啊!]
艾莉谢尔的呼喊声不仅很小,似乎还带着更微弱的回音。
但很快,他就什么也都听不见了。
走私,无论在哪个地方都是触犯法律的。而如果走私的货物是列在严格管制清单上的话,一旦被抓,走私者将面临的量刑往往都是最重的。
在荣国,曾经有个走私盐的人被抓住之后,整个人被切了无数的伤口之后放进盐堆里,活活地被腌成了咸肉。斯提尔以前也有一个走私玻璃制品的人,被拴在一个大透镜下面活活烤死。虽然这些事情最近都没有再发生过,但走私的风险之大是显而易见的。
不知道自己和艾莉谢尔会面对什么样的刑罚呢?话说福路德尔有什么刑罚,吴德也不清楚。
但是从荣国或者斯提尔的案例来分析的话,大概会被泡进糖水罐头里腌成糖人?
吴德赶紧摇了摇头,不行,最好是简简单单的砍个头,越痛快越好。
然后吴德开始想象自己的脑袋在地上咕噜噜打转的样子,还有艾莉谢尔那头沾满了血液的头发。
自己当时果然不应该用沾了血的手去碰她的脑袋来着。
等等,自己当时不是及时收手了吗?
吴德猛然睁开眼睛,视野里的熟悉感告诉他,自己正躺在自己的船上。
“咕……”
吴德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幻觉让他出了不少汗。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之后,发现身上疼痛的地方还有不少,但多多少少都敷了药,并且包扎好了。
似乎是听到了屋里面有什么动静,从门外走过来一个福路德尔女性——不过并不是艾莉谢尔。
看衣服的话应该是个守备军,但是没有盔甲,而且衣服有些细节和其他的人不太一样——至于哪儿不一样,脑袋还在嗡嗡作响的吴德实在是说不清楚。
[吴先生,您终于醒了。]
“你……你是……?”
[我是受命在这里照顾您的福路德尔守备军医师。]女医师看了看吴德,点了点头[您看起来恢复状态还挺好的。]
“抱歉……受命,受谁的命?”
[鉴于您并非福路德尔人,我们没有使用医疗法术,而是采用了普通疗法。]女医师无视了吴德的提问,说着吴德根本就不关心的话题。
“那你能不能告诉艾莉谢尔去哪儿了?”吴德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别的问题,转而问问艾莉谢尔的下落。
[嗯?吴先生竟然没有问问自己躺了几天啊。]
女医师笑了笑,吴德仔细分析着女医师的笑容,发现其中并没有什么负面的情绪,于是也开始打趣。
“那我换个问题,能付给我钱的那个家伙去哪儿了?”
[这个时候,大概在执政宫里吧。]女医师透过舱室的窗子看了看外面[艾莉谢尔·斯凯博德·达·索罗兰女士一早就被传唤过去了。]
“你们这么念全名就不觉得麻烦吗?”吴德摇了摇头,想伸手去拿旁边茶桌上的水杯,女医师则是很善解人意的帮吴德拿起水杯递了过去。
[没办法,她名字不全,怎么叫都不合适,也就只能叫全名了。]
“……好吧。我躺了多久了?”
[你觉得呢?]
女医师突然弯下腰,看着吴德的眼睛。
“……三天?”
[噗。]
“两天?”
[不是。]
“一天吗就?”
[对啦,你身上都是轻伤,主要是紧张和劳累罢了,没什么别的事情。]女医师直起身子[既然您也醒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啊,你要走吗?等等,我还有事想问问。”
[可以啊,是什么呢?]
“艾莉谢尔什么时候能回来?”
[唔,您看我像是会知道这种事的人吗?]
“……那,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太好形容啊……]听到这个问题,女医师思考了一下。[这样吧,我用一句话来介绍外面的情况吧。]
吴德看到女医师认真的表情,立刻竖起了耳朵。
[禁糖令已经取消了。]
吴德长出了一口气,看来郑变大概是成功了,这样一来,协助了运糖的艾莉谢尔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
[不过联邦执政官斯凯沃克还没有下台呢,虽说长老院、城市执政官还有一部分守备军设计了这场闹剧,不过斯凯沃克执政官也有着她自己的坚实后盾。]女医师理了一下她纯白色的短发[最后她也只是就禁糖这件事妥协了而已,怀特斯拜尔的公民虽然厌恶禁糖,但是对她还是留有敬意的。]
“……是吗。”
不妙的事就在这里,这次的变革如果不够彻底,以双方互相妥协来收场的话,后面肯定还会有更大的梁子,以及接踵而来的报复。
而艾莉谢尔这种在事件中有意无意站了队的,都将是首当其冲的危险目标。
[好了,您也稍微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吧,我也该告辞了。]女医师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就走了出去。
吴德也咬着牙从床上站了起来,确实如女医师所说,他的身体没什么问题。
不过吴德根本就不关心自己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他现在只想知道艾莉谢尔怎么样了。
如果艾莉谢尔就在今天遭到了那个执政官的报复,那么昨天可能就是他和艾莉谢尔见的最后一面了。
但话又说回来,即使艾莉谢尔没有遭到任何的报复,成功获得了姓氏甚至加官进爵,那么艾莉谢尔肯定也会和自己告别。毕竟艾莉谢尔还有着自己的想法,她说要去环游世界,多半是个随口说出来的计划罢了。从这二十多天的相处之中,吴德觉得艾莉谢尔内心深处肯定是更想从政的,那么这个事件正将是她踏入政界的最好阶梯。
反正分别的时候已经到了,至少希望艾莉谢尔能有个更好的结局吧。不为别的,哪怕是为了等以后吴德来福路德尔做生意的时候,能有个靠山也好。
一向不相信神的吴德,也开始默默地向着那尊已经不在船头的八翼大神,为艾莉谢尔祈祷起来。
艾莉谢尔半跪在议事大厅中。
联邦执政官斯凯沃克站在大厅正前方的半空中凸出来的一个块讲台上,凝重地看着艾莉谢尔。
艾莉谢尔丝毫不敢抬起头来去看斯凯沃克一眼,但就算从声音中,艾莉谢尔也听得出斯凯沃克的疲惫。
“所以诸位的意见呢。”斯凯沃克缓缓地说着,同时视线扫向了两边。
大厅的两边,几乎也像是悬在半空中的站台上,各列着两位城市执政官,和元老院的成员们。
“应该根据她实施行为时的律法对她进行处罚!”
“艾莉谢尔·斯凯博德·达·索罗兰女士的行为是正确的!因为斯凯沃克执政官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禁糖令是错误的!”
“我同意处罚,律法就是律法!”
“温纳巴克阁下!错误的律法有执行的必要吗?”
“小姑娘做的事情从根本上来看推动了整个福路德尔联邦对贸易的理解不是吗?”
“你简直是一派胡言!你们还真把自己的阴谋当成为国为民了吗?”
“沃尔罗斯女爵士!请注意你的言辞!”
艾莉谢尔默默地低着头,任由头上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成一团。因为她在来到议事大厅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现在她的命运已经由不得自己来决定了。
“我正式警告你!奥克帕斯先生,你刚才的话语中含有诽谤的成分!”
“她身为一个小女孩就有这样的勇气,你们这些人难道不感到羞愧吗?”
“哈哈,斯塔威驰老先生,怕不是已经准备好在糖山里打滚儿了!”
“帕尔蜜丝女士,你确定你的判断是不夹杂个人情感的吗?”
“整个福路德尔联邦停滞不前,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老顽固!”
“看在八翼神灵的份儿上拜托你们不要再去破坏我们的国家了。”
“做出这种事你们还好意思提到各位神灵吗?”
如果可以的话,艾莉谢尔真的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这群人,看似在为自己辩论,实际上他们根本不怎么关心艾莉谢尔最终要面对的是什么,他们之所以在这里剑拔弩张,几乎就是在吵架,为的不过是自己的政见或者利益罢了。自己现在只不过就是拔河绳上的铃铛,表面上人人争抢,一旦尘埃落定,便也再无人问津。
“还不够吗!安静!”
斯凯沃克大声地吼了出来,整个议事大厅里都回荡着她的吼声。
艾莉谢尔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联邦执政官斯凯沃克——整个福路德尔联邦处在最高位置的女性,看起来要比想象中的年轻很多。
但发现了斯凯沃克也在盯着自己,艾莉谢尔又赶忙低下了头。
“吵来吵去,是不是要再闹一些事情,你们才安心?”斯凯沃克停顿了好一阵子,直到席下刚刚开始一点点窃窃私语的时候,她才又开始说话“上午的时候我收到在东都的联邦执政官瑞弗文斯的信件,老人家对我们这里发生的事情表示理解——表示理解!”
艾莉谢尔在心里摇了摇头。
西都本来就是改革派的阵地,这次改革派因为挺不过禁糖令分崩离析,根本就是让东都的保守派们看了个大笑话。
另外,这件事也有可能是东都的执政官授意的,反正已经闹成了这个样子,艾莉谢尔也敢毫不收敛的如此推理了。
“如此争吵下去也没有用,我们现在要讨论的表面上是这个小姑娘的事,实际上呢,我们更要谈的是整个福路德尔联邦未来的事。”斯凯沃克一句一顿,字里行间充满了威严,要不是那一丝丝的疲惫,绝对不会有人想到她刚刚从一场逼宫事件中脱身“对于艾莉谢尔,我认为诸位说的都有道理。她有错,但她的错更是建立在我的错误上。她有功,但她的功也建立在了违反了福路德尔贸易的条例上。”
艾莉谢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件事如果深究下去很复杂,就算依照律法也非常麻烦。为了节省时间,我提议对艾莉谢尔赏罚并行,同意的各位请举起你们的手。”
赏罚并行……?艾莉谢尔一时间有些不太理解,现在的她想要的不过就是个功过相抵罢了。她本想抬头看看那些人的举手情况,但唰唰的声音让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抬头了。
“诸位,请迅速决定,后面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又响起了一些稀稀拉拉的举手声,斯凯博德清了清嗓子“艾莉谢尔·斯凯博德·达·索罗兰,做这件事的时候,你是为了什么?”
艾莉谢尔把刚刚深吸的一口气吐出来,然后低着头说道。
[我希望能有自己的姓氏,执政官女士。我是个私生女,相信您……也很清楚。]
“我明白,混血儿在我们福路德尔面临的歧视一直是个亟待解决的问题。”斯凯沃克特地使用了混血儿,而不是私生女的字眼。“虽然未曾听你提起,但我可以想象到你成长至今所遭遇的一切。诸位,我提议赐予艾莉谢尔·斯凯博德·达·索罗兰姓氏……以及一个名誉爵位,诸位意下如何。”
这次举手的声音比较整齐,看来无论如何,在场的人们都还算是认可了艾莉谢尔的勇气。
“你想好自己的姓氏要取什么了吗?”斯凯沃克看着艾莉谢尔“会议一结束,我就可以让户籍管理处那边为你增添上形式。”
[……我已经想好了,执政官女士。]艾莉谢尔抬起头来[怀特苏格。]
听到艾莉谢尔的回答,席上的人们纷纷开始小声地议论。
“……艾莉谢尔·斯凯博德·怀特苏格·达·索罗兰,是吧”斯凯沃克点了点头“非常适合你,怀特苏格女爵士……或者我应该直接称呼你为砂糖女爵。”
[谢……谢谢您!执政官女士。]
艾莉谢尔兴奋的有些发抖。所谓的名誉爵位,基本上除了好听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艾莉谢尔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姓氏上——有了自己的母系姓氏,她从此就是一个完全的福路德尔公民了,不仅选举权是完整的,同时还有被选举权,这意味着她也有机会在未来站到斯凯沃克的位子上——哪怕机会渺茫,但至少也不是零。
“至于罚,我也有一个提议。”斯凯沃克继续说着“我提议,剥夺怀特苏格女爵士的政治权利十年,诸位意下如何?”
剥夺……政治权利?
艾莉谢尔刚刚的兴奋一扫而空。
自己刚刚所期待的被选举权不仅没有了,连自己原来还剩半个的选举权也都就此丢掉了吗?
十年,十年简直太漫长了,与其当一个没有政治权利的福路德尔人,还不如当一个私生女呢。
这简直,就是一个变本加厉的功过相抵。
艾莉谢尔这次慌忙地抬起头来,但席上所有的人几乎都在举手。
“温纳巴克先生,您为什么反对呢?”斯凯沃克看向席上一位肥胖的年迈男性。
“恕我冒昧,执政官女士,我认为应该剥夺她的政治权利终身。”温纳巴克摊着手“不过看来大部分人认为十年就够了。”
“少数服从多数,温纳巴克先生。”斯凯沃克重新看向艾莉谢尔“怀特苏格女爵士,我很遗憾地宣布,从今日开始,你不再享有福路德尔公民权益的第二条,但仍然适用于其他的条例,为期十年。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就可以离开了,怀特苏格女爵士。”
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此时艾莉谢尔的脑袋里也什么都没有了。她呆呆地站起来,点了点头,什么话也都没说,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慢慢地走出议事大厅,走出执政宫。
在福路德尔人的眼里,没了政治权利的福路德尔人,也就和一个没了灵魂的躯壳没什么区别。
以后艾莉谢尔或许将面对更多的鄙夷和歧视——但至少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如果她不说出来,那么其他人就只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是砂糖女爵士怀特苏格,而对她为了这个名号所丢失的东西则一无所知。
可是就算先不提这事是艾莉谢尔的心结,至少以她现在的情况,艾莉谢尔完全不知道自己如果回到家里去,将会面对什么样的指责了。
索罗兰侯爵的私生女通过走私的手段,用自己的政治权利换来了没什么用处的爵位,相信这件事很快就会在贵族中传开。到时候自己的父亲恼怒起来,会怎么惩罚自己呢。
吴德喝了几盏茶,恢复了一下精神,他原来是打算先在港口等到入夜,如果艾莉谢尔还没回来的话,他再出去打听打听。没有想到正午的的时候,艾莉谢尔就回来了。
吴德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看来艾莉谢尔至少没被限制人身自由。于是他准备絮叨絮叨刚刚想好的台词,准备和艾莉谢尔谈谈之后的事情——包括“分赃”和“分别”。不过,吴德差点就怀疑眼前的这个躯壳里面装的不是艾莉谢尔的灵魂了。
问了好半天,艾莉谢尔才终于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吴德全程一言不发,最后,艾莉谢尔闭起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吴德第一次看到艾莉谢尔叹气。
[吴,不管怎么样……从钱上来说,我们赚了,对吧。]艾莉谢尔毫无意义地掰着自己的手指[想要多少报酬,你就说个数吧,我一会就去取钱,你……已经自由了。]
“噗……”
[……你笑什么。]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舍本逐末,这可太逗了,还砂糖女爵,怀特苏格……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可,哈哈哈哈。”
[不许笑!不许笑!]艾莉谢尔腾地一下站起来,冲着吴德大喊大叫起来。
“哎哟喂我的老天爷,我这几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真的笑死我了。”吴德趴在床上捶打着床板,眼泪都笑了出来。
[你……你!]艾莉谢尔和要笑疯的吴德不同,她看起来是快要气疯了[你有本事再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我老早,我老早就跟你说了这事不太妙,你就没发现吗?哈哈哈哈,还怪我瞧不起你呢。笑死我了。”
[我让你笑!]艾莉谢尔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握紧两个拳头,冲着床板上的吴德开始胡乱地捶起来。
艾莉谢尔怎么说也是个斯提尔混血的成年女性,当她用尽全力的时候,那些拳头其实足够给人留下一些肿包了。
吴德蜷起身子身子,一边防御着,一边还在哈哈大笑。
艾莉谢尔所有的悲伤几乎都在此时此刻化成了愤怒,而这份愤怒,又全都发泄在了吴德身上。
吴德的笑声里混杂着一些惨叫,但是他就是不停下来,气急败坏的艾莉谢尔抬起脚来,开始变换攻击策略——对着吴德就是一顿乱踹。
[笑!笑!笑啊!笑啊!]艾莉谢尔发泄着撕心竭力的愤怒,最后随着吴德那块简易的床板倒塌的响亮声音,艾莉谢尔才终于停下了自己的疯狂踩踏。
艾莉谢尔的胸口快速地起伏着,短促的呼吸声里透着不耐烦,吴德从护着脑袋的双臂中探出头来。仍然带着嘲讽的笑容问她。
“够了嘛?”
[还早。]
“再打下去我就不太行了”吴德从塌了床板上站起来,疼痛让他差点没有站住“刚还觉得昨天没被踩死是运气好,今天就差点被你踩死了。”
[再说?]
“行行行,不敢了。”吴德向后倚在柜子上“所以,你现在想明白了吗?”
[什么?]
“哎,阴谋啊,阴谋。”
[我知道这是那群老头子的阴谋!]艾莉谢尔一甩手[我就是个被利用的工具!]
“不止如此,”吴德颤颤巍巍的走了几步,坐到了椅子上“这件事不止是你们怀特斯拜尔元老院的阴谋,还和新甜城的贵族都有关系。”
[哎?]
“我算是想明白了,从一开始这一切就是元老院和新甜城的贵族商量好的。”吴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就没发现吗?一切为什么那么顺利,丝薇特联合糖厂的范加德为什么在收到消息之后就跟乐善好施一样,我们找到的雕像为什么一下船就被接走了?”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吗?]
“是吧”吴德点了点头“新甜城的贵族们想把糖卖出去,而福路德尔的人们都想要糖吃。他们之间是有共同利益的——虽然是暂时的。但这个共同利益中间有一道墙,就是那个斯凯沃克的禁糖令。”
“就算怀特斯拜尔是改革派的根据地,但在你们整个联邦的压力下,绝大部分改革派也撑不下去——说是改革派,只不过就是一帮激进分子拉着一大堆摇摆不定的人罢了。遇上这种事,那些摇摆者们自然而然的就会去给改革派施加压力,发生这种事也太正常了。”
[……]
吴德摇了摇头“我们不过就是新甜城贵族们和元老院之间的一张信纸罢了。”吴德摇了摇头“哎,真是太蠢了。”
[嗯,好,我蠢]艾莉谢尔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开了腔[好了,快告诉我你要多少钱,然后给我滚蛋。]
“我是说我们太蠢,我们俩都应该想到这种结果的。”吴德笑了笑。
[我不管,你给我滚!!]
“哎,你应该好好庆幸我们这张信纸只是被扔进了废纸篓,而没有被烧掉。”吴德站了起来“这至少说明这些人还觉得如果有朝一日需要咱们的时候,他还能从废纸篓中找到我们。”
吴德走到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干嘛!]
“我干嘛,这是我的船啊。你想让我滚蛋,不应该是你自己下船吗?”
[你有病吧!]艾莉谢尔猛地一脚踢到茶桌上,不过没有踢倒什么茶具[这船我要了!一、一百枚福路德尔金币!你赶紧给我滚!]
“我不卖。”
[两百枚!]
“我不卖。”
[三百枚!]
“多少都不卖。”
[四百枚!]
“姑奶奶,你有这么多钱吗?”
[要你管!]
吼出最后三个字,艾莉谢尔一下子坐到了地板上,放声地哭了起来。
“哎,别这么没用啊。”吴德倚着门框,又哈哈地笑了起来。“我当时做砂糖生意亏成那样,也没有哭过啊。”
[你……你懂什么嘛!]
“我不懂,但是你得知道,既然是生意,盈亏是难免的。”吴德拖着疼痛的腿脚,也坐到艾莉谢尔旁边“鬼知道什么时候你会赚的更大呢,行了,别哭了。”
[人家想哭就哭,关你什么事!]
“啧,你可别说出来什么你是女孩子就可以哭这种事。”吴德挠了挠头“你们福路德尔不是男女绝对平等吗?”
“还是说,砂糖女爵,怀特苏格女士也会像个小姑娘一样流泪?”
[……会不会也不用你管!]艾莉谢尔抹了一把眼泪,猛地站了起来。
“行吧。”吴德哎呦着,费了不少力气从地上站起来,“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第一次遇上这种事也是难免的。”
吴德步履蹒跚地向舱室外走着,这次他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回头。
[等等!你干嘛去!]看到吴德要走,艾莉谢尔下意识地叫住了他。
“我滚蛋咯。”吴德耸了耸肩,“这船送你了,我只拿那些剩下的现金。另外那二百七十枚福路德尔金币,你自己看着办吧,给我多少随你,不给也没关系,反正这些钱就够我坐船回去了。”
[回来!]
“你还有什么事儿想说,我船都送你了。”
[你、你走了,我……找谁开船啊。]
艾莉谢尔支吾着吐出临时想起的理由,吴德倒是觉得和自己的二百七十枚金币有的一比。
当然,此时此刻的吴德也不会不识趣地让艾莉谢尔去其他地方去找个开船的舵手,相反,他也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对喔,福路德尔这边好像没有舵手这个职业吧?”吴德转过身来“不过请人开船是要花钱的。”
[这条船分你一半,够不够。]艾莉谢尔踩了踩吱嘎作响的木板。
“嗯,是个不错的条件啊,这条船,怎么说也值个……五十九枚艾熔金币又二十三枚艾熔银币又三十五枚艾熔铜币吧!”
艾莉谢尔突然就笑了出来,又是这个离谱的报价,一瞬间就把艾莉谢尔拉回了二十天前,新甜城的那家小餐馆。
[我要赚你一枚铜币,我要占三十枚艾熔金币的股权。]
“那你不就控股了吗?”吴德笑着摇了摇头“罢了,那你就控股吧。”
[那我是不是有可以给这条船起名的权力了?]艾莉谢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当然可以,你呢,想好叫她什么了吗?”
[那还用问吗?]艾莉谢尔整理好了自己的精神。[当然是白砂糖号了。]
“真是个好名字。”吴德抚摸着舱室的门框,像是在抚摸一个小孩子的脑袋“所以,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呢?”
[圣·艾克赫尔博。]艾莉谢尔叉起腰。[先去痛快他几天再说!]
“好嘞。”吴德也活动了一下疼痛的筋骨“现在就出发?”
[嗯,白砂糖号,现在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