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雨夜

第三十章 雨夜

说是做一天的隐士,实际上只能做到旁晚,元书祎没让秦砚辞送,自己找了马,两人自永安寺分别,元书祎戴着那根簪子,踏上了归途。

元书祎以为自己失踪一天,将士们会起疑,没想到回了营是一片漆黑,这个时辰,士兵们应该都睡了吧。

“生辰快乐!”

元书祎刚掀开帘子就被吓了一跳,南星和梁远许书言他们都在,元书祎被一脸懵地拉进大帐。

赵昌河勾住元书祎的脖子,笑道:“你小子不仗义啊,今天你生辰怎么不说啊!还是褚医师告诉我们的!”

许书言抱着胳膊不满道:“就是!消失一天,你是找个旮旯自己过去了吗?”

“啊……”元书祎摸了摸鼻子:“一个生辰而已,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声张……”

“怎么会没有必要啊?”孙冉铭瞪大了眼睛:“我过生辰恨不得整个白城的人都给我庆生!”

“她就那个德性,”褚南星在桌边坐下:“别说她了,快来吃东西吧。”

“好!”孙冉铭振臂高呼:“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想得美,”元书祎无情道:“明天还有早训。”

尽管如此,大家依旧兴致勃勃。

子时,元书祎送几人出了帐,走在最后的梁远垂着眸,声音低沉:“阿柯,生辰快乐。”

“大家都要快乐,”元书祎看向梁远:“梁大哥,可是有心事?”

营地的炬火噼啪作响,晃动的火焰将梁远的脸映得支离破碎:“倘若有一天……”

元书祎等了半天也没有下文:“有一天?”

“罢了,”梁远笑着摸了摸元书祎的头:“早些休息吧。”

元书祎站在原地,看着梁远消失在层层的帐篷中,像是再也回不来。

那晚没有月亮,只有营地幽暗呛人的火把照着一小片路,直到黑暗将元书祎吞没,她仍站在那里,声音呢喃:“梁大哥……”

九月过后,四帅回京述职,今年的蜀国像是破败的秋天,落叶横飞,虚果散落,萧条如秋雨。

元书祎一路走来,发现也只是皇城的情况好一些,皇城之外,物价高涨,民不聊生。

今年的收成极其不好,百姓根本吃不饱饭,还要上缴沉重的赋税。可这也没有办法,战争年要上缴军粮,今年的军粮也不多,好在各营都有想办法自己种粮,还不算太坏。

皇城无论何时都这样富贵繁华,绫罗绸缎,美人依旧,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元书祎坐在楼阁上喝着茶,雅檀街依旧车水马龙,没有忧苦。

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能回来,不过,元书祎想,总是要回来的。

秦砚辞就坐在她对面饮茶:“虽然你这算非法入城,但也不用如此小心翼翼吧?”

元书祎并没有骑着高头大马大摇大摆的入城,她连朝服都没换,和秦砚辞像贼一样潜进皇城的。

“我只是不喜欢被人围观,”元书祎道:“我从前深居简出,就算敲锣打鼓地入皇城也不会被人认出来。”

秦砚辞耸耸肩:“这大概就是做懒人的好处了。”

元书祎:“……”

好吧,其实就是元书祎自己犯懒不爱动。

“我一会儿去换朝服,然后面圣吧。”

秦砚辞抬眸瞧她:“紧张吗?”

元书祎笑道:“内心毫无波澜。”

秦砚辞点点头:“是个能干大事的。”

“那当然。”

元书祎起身要去换衣服,秦砚辞幽幽道:“其实这家茶坊,是修罗阁的暗桩吧?”

元书祎一个踉跄,回头看他:“要我奖励你吗?”

不是元书祎嚣张,面圣确实没什么可紧张的,如今朝廷都在为粮食着急,没闲心搭理武将。

“臣以为,是时候应该开仓放粮,如今粮价高涨,城外已经有饿死的百姓了!”

“开仓放粮终究是下策,国库有多少粮可以放?依臣拙见,应鼓励富贾济民,朝廷给予嘉奖,如此,即可不动国库,也可解百姓的燃眉之急。”

“笑话!商人无往不利!单单口头嘉奖有几人会心动,依臣之见,朝廷要干预粮价,让百姓吃得上饭再谈其他!”

听他们争来吵去,元书祎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们的矛头对准了商人……苏茉会不会有事?

“荒唐!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商人也是要吃饭的啊,他们怎么甘心低价卖粮?”

“那也不能昧着良心,挣国难钱!臣听闻,平喜城就有位女商人低价卖粮,实在平穷者,甚至可以赊债,如今有多少流民因为她赶到平喜城,此举大善也!”

刘景衍转了转眼眸,看向许敬武:“许将军,确有此事?”

许敬武上前一步,道:“确有此事,只是……”

“只是全然不顾大局!”一个身着鸦青官服的中年男子道:“女子经商,终究是眼界太浅。”

元书祎眉头一跳,只听那人又道:“平喜城有多大?她发善心是好事,诸位可知每日有多少流民挤进平喜城?她凭一己之力扰乱物价,可知引发了多城商战混乱?多地粮价混乱不堪,已经有人开始劫粮车了!”

刘景衍转了转扳指:“那依沈爱卿之见,应当如何?”

沈竟舟道:“杀女商、平粮价。”

元书祎心里一震,当即上前:“不可!那女商虽是考虑不周,但也是为了百姓,如此决断恐怕会让百姓寒心!”

秦砚辞也上前道:“臣也以为,不妥。”

沈竟舟回身瞧了一眼元书祎,道:“柯帅还太年轻,不懂得权衡利弊,杀一个女人,平息众商怒火,稳定粮价,这是根本所需,实为上策。”

百官纷纷点头,都以为是。

刘景衍点了点头:“就依沈卿所言。”

“陛下!”元书祎单膝跪地,沉声道:“平息众商怒火只需让她永不经商便是,无需杀人!”

元书祎承认,沈竟舟的办法确实可行,若她为上位者……或许也会牺牲什么,可是,苏茉是她的人啊,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沈竟舟摇头叹息:“身为武将,怎可如此优柔寡断?”

元书祎抬起头,眸子浓稠如墨,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身为官员,又怎么可以随意判定一个人的生死,还是说沈大人以为,死一个女人,没什么所谓?”

身旁的秦砚辞已经开始拉她了,许敬武也在不断地给元书祎使眼色,沈竟舟抖了抖袖子:“此举,无伤大雅。”

无伤大雅?

元书祎抿着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御事殿威严磅礴,百官朝列,天子在上,元书祎如同置身冰窟,那样渺小又无助。

不知过了多久,天子退朝,百官散尽,元书祎才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叹息:“走吧。”

元书祎眼眶微红,她盯着上方金灿灿的龙椅,缓缓站起身。

那空荡荡的无人之巅犹如神邸,多少人为此手染鲜血,祭出性命,为的什么?

为了不屈人之下,为了俯视众生,为了生杀予夺无人敢怨!

元书祎胸膛起伏,闭了闭眼,终于是将那团气憋进了胸腔里。

站的还不够高。

元书祎那时才发觉,她不能停,她要一直往上爬,爬到最高处,爬到无论如何也无人敢伤害她的人的地方!

“驾——”

攒了整个夏季的雨,终究是下了,瓢泼大雨,电闪雷鸣。

元书祎戴着斗笠,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可她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她要去平喜城,圣旨大概早就到了,元书祎被困在皇城两日,不知道能不能赶在行刑之前见到苏茉。

虽然她什么也做不了,可还是要去见一见。

秦砚辞还是跟在元书祎身边,虽然元书祎跟他发誓不会去劫刑场,可他关心的不是这个,雨这么大,策马疾驰,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尽管现在雷雨轰隆,元书祎还是想起了从前的春和景明。

“如果不做侍女,你想做什么?”

“如果不做小姐的侍女,我想做商人!”苏茉眼里带着亮晶晶的憧憬:“经营一间属于自己的酒楼或者茶坊,我就做掌柜,天天坐在那里看人来人往,世间百态。”

“唔,怎么商人被你说得那么悠闲啊。”

“我喜欢悠闲啊,悠闲的人做什么事都可以悠闲,我不追名逐利,做商人也不注重挣大钱,平常就琢磨琢磨糕点、菜式,想着怎么把酒楼装饰的更雅致,就怎么舒服怎么来。到时候有了钱,可以救济穷人,卖便宜的饭菜给他们吃……不给钱也没关系,这样就不会有人像我父母一样,被饿死了……”

苏茉干扰粮价,元书祎不是没有提醒过,可她说——

“我做商人的初衷就是如此,就算到最后……没有好结果,我也不后悔。我不会给小姐添麻烦,所有的代价我一个人受。我不想再有人被饿死了,死我一个……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我不想你死啊!

元书祎几乎是嘶吼:“驾——”

两人几乎是马不停蹄、不眠不休地跑了十几天,终于到了平喜城。

因为流民的关系,城门有守卫检查身份,元书祎压根没停,直接驾着马冲了进去!

“站住!给我拦下他!”

“你们站住!”秦砚辞叫住要拦下元书祎的士兵,亮了亮令牌:“是我和柯帅。”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秦砚辞哪里会听他的废话,赶紧追元书祎去了。

元书祎骑马的背影立在长街,刑台上,苏茉穿着囚服,眼里悠闲平静,神色如同多年前在元书祎的院子里乘凉般安然。

元书祎捏着孤江月的手在发抖,要去救吗?还是就这么看着苏茉赴死?她日夜不休地赶到这里,是因为什么呢?

真是可笑,她竟是什么也做不了吗?

秦砚辞叹了口气:“看了会更难受。”

元书祎仍是僵硬地立在那里,刑台周围挤了一圈又一圈的百姓,监刑的是许书言的大哥。

午时到了,元书祎垂了垂眼眸,拉着缰绳想离开。

“湖水漾漾呦,白云轻轻流,南风不知倦,彩霞映脸边,若君问我情,三生石刻你我名……”

元书祎定在那里,脑海里回荡着这首歌。

当年在元府,苏茉坐在回廊下唱着这首歌,她说这是她故乡的歌,是女子唱给心爱的郎君听的,她没有心爱的郎君,只有一个心爱的小姐,便只唱给元书祎听。

元书祎回过头,只看见苏茉嘴边带着笑,被行刑者摁在桩木上,长刀闪着光,元书祎听到了周遭百姓的惊呼,那一瞬,元书祎的世界里只剩下黑暗,和覆在她眼眸上的温暖。

秦砚辞捂住了元书祎的眼睛,只道:“书祎。”

…………

苏茉没有白白牺牲,她的死平息了众商的怒火,与朝廷协商取了个折中的稳妥地价格,实在贫苦的百姓就去各地府衙登记赊账,总算是能渡过此次灾荒。

灾荒过后,便又是战争,蜀国解决了灾荒,塔国解决了王庭内战,于是这两国战役,便又开始了。

这次的主战场变成了南疆,尾思越缇长驱直入,直接与元书祎在镇南营兵戎相见。

孙冉铭等人围着篝火,小声议论道:“咱们这几次的仗也没输啊,也不算伤亡惨重,阿柯怎么看起来那么压抑啊?”

许书言道:“他从皇城回来就变得压抑许多,也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

宋洋叹了口气:“阿柯这性子也不会跟咱们说,要不,梁大哥去问问吧,兴许阿柯会说呢。”

梁远一愣,转而苦笑道:“他若是不想跟人说,谁去问都没用,让他自己静静吧。”

元书祎根本没有时间去悲伤,如今面对塔国重兵的只有镇南营,她走的每一步都要斟酌计算。

说是秋后征兵,可到如今也没有新的兵力,如今镇南营的兵力不如其他三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借兵。

烛火照明着实费眼,元书祎闭了闭眼,脑海里计算着这几日兵马折损的情况,虽然有输有赢,但也维持了他攻不进来,我打不出去的平衡,可是……元书祎怎么算都觉得伤亡人数,有些过多了。

根据南疆的地势,她安排的多是伏击,既然是伏击怎么可能折损这么多人数……

难不成——

元书祎叹了口气,难不成镇南营没清干净?

不对……细作应该是出自她带的新兵里。

元书祎出了帐,此时夜深人静,徐子耀打了个哈欠,叫嚣道:“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元书祎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你有点太入戏了。”

徐子耀嘿嘿一笑:“哎呀公子,这不是伪装嘛,这不是为了撇清咱俩关系嘛……”

“说正事,”元书祎懒得跟他废话:“新兵营出了问题,我怀疑有细作,你注意点。”

徐子耀立刻严肃道:“是!”

许书言点了点桌子,道:“我带兵在双耳丘伏击,下路和断桥谁来负责?”

下路宽阔适合直攻,但很考验带兵之人,断桥其实是个断崖,起了个好听的名字罢了。

单翎道:“我走下路。”

“那我守断桥好了。”梁远道。

元书祎只是听着,不能每次打仗都由元书祎来安排布控、布置阵型,她要训练每一个将领,甚至营长都要学会排兵布阵,不然她出了事,镇南营就成一盘散沙了。他们的计策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元书祎都会让他们按照自己的布控安排。

元书祎道:“那就安排下去吧,诸位,万事小心。”

几位将军出了主帐,褚南星鬼鬼祟祟地就进来了:“休息会儿吧,把这药喝了,今天蛊毒有没有发作?”

元书祎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蛊毒症状,随时都有可能复发,若不打仗还好,忍忍就过去了,可万一在战场上复发,那可就危险了。

“没有,这几日都没有。”元书祎一口气喝了药,褚南星剥了颗糖放进她嘴里。

这几日频繁交战,元书祎很少上场,一是要练兵,二便是养身体。她本想背着褚南星服用抑制蛊毒的蛊丸,以毒攻毒,但是身体就会又多一种毒素。

元书祎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些,她本来也没想活太久,可在要服用蛊丸的时候,她想到了秦砚辞,她承诺过要和他一起归隐的。

元书祎不想食言。

元书祎不上场还有一个好处,她可以暗中观察到底是哪路士兵出了问题,她可以带兵随时支援。

所以断桥出了事,她没有多加思考便带人前去支援。

当元书祎在断桥山腰遭遇伏击时,才恍然发觉,镇南营出现的细作,目标在她。

“梁将军呢?”

元书祎从包围圈里厮杀着,她没看到梁远,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一个士兵道:“我们在断崖遭到了攻击,梁将军还在上边,他让我们下来报信的!”

元书祎皱了皱眉:“我已经放了信号,援军很快便到,我掩护你们下去。”

那士兵道:“那大帅呢?”

元书祎咬牙挡下一道道攻击:“我上去找梁将军。”

梁远不能有事,他还那样年轻,那么温柔,他的妻子还等他回家……

元书祎不想他有事。

“梁大哥!”元书祎提着孤江月,一个人上了断崖。

断崖上有数十的敌军,梁远握着断了的刀,身上、脸上都带着血,他站在包围圈里冲元书祎喊:“你怎么来了?”

元书祎利落地砍死两人,道:“找你啊,援兵快到了,我带你出去。”

梁远的眼眸似有大雾漫过,他喃喃道:“出不去了……我们都出不去。”

元书祎慢慢地往梁远那边靠近,忽然闻到一股奇香,她还没辨别出这香味是什么,只觉得心脏骤然一顿,眼前就是一黑。

元书祎被当胸一脚踹飞,她浑身无力,那股香诱发了她体内的蛊毒,她撑着孤江月站起身,眼前恢复一片清明。

元书祎站在断崖边与梁远对视,她没有察觉到梁远眼神的变换,猛地掷出孤江月,将要偷袭梁远的敌军一剑刺穿。

敌军见元书祎没了武器,竟扔下梁远,都向她攻了过去!

拼了!

那时的元书祎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怀疑,只有这一个念头,和他们拼了!

“梁大哥快走,我——”

左胸被一箭贯穿,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元书祎带下了山崖,元书祎难以置信的睁着眼睛,右手向前伸,想要拉住什么,然而什么也没拉住。

也没有人会一跃而下来救她。

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梁大哥……为什么是你……”

射出那一箭的是梁远,元书祎怀疑了那么多人,却从来都没有怀疑,那个细作会是梁远。

她一直把梁远当哥哥的,他那么温柔,性格与元士清那样像,元书祎将所有的留恋与怀念都放在了梁远身上……

偏偏是梁远……

秋后的水那样冷,冰凉入骨,就像大雪纷飞的皇城。

大雪封山,冰封了过往,冻住了桂花,那些缱绻流年都留在了这年秋天。

阿穆尔拍了拍元书祎的脸,转头对浑克骨道:“哥,这小子不会死了吧?”

浑克骨看着河岸上紧闭双眼,一脸苍白的少年,皱了皱眉:“不能吧,他命大得很。别废话了,来人,将他带走。”

阿穆尔见阿柯被人扛走,兴奋地叉着腰:“哥,这事儿咱办得漂亮,你说我回去首领能不能奖励我牛肉干吃?”

浑克骨笑着敷衍:“能奖励你一头牛。”

“太棒了!”阿穆尔蹦蹦跳跳:“逮着了这小子,看我不抽死他,让他得意!”

浑克骨点了点阿穆尔的头:“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残忍?”

阿穆尔不服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死阿柯可没少给咱们添麻烦,就算我不折磨他,首领也不会放过他!”

浑克骨想到自家首领对阿柯的执念,就不忍的摇了摇头,阿穆尔说得没错,这个阿柯可有的受喽!

尾思越缇看着像破麻袋一样被扔在地上的少年,冷笑一声:“拖去刑房,把他弄醒,抽五十鞭再说。”

“是!”

尾思越缇舒畅地勾了勾嘴角,棕色的眼眸浸满了毒液。

桌案上的卷轴被缓缓展开,那是一副画,画上少年戴着面具,身形与眼眸跟元书祎一摸一样。

“我们总算有机会促膝长谈了啊,阿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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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天下我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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