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饿逃
中州天下,活动着诸方势力。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为了世间的平衡有序,各势力之间会联合推举出最强的一方首领,成为天下的共主,亦为州王。
哪怕各势力之间再怎么明争暗斗,表面上也都会认同天下共主的权威。
其中,东阳城和西渭城的势力根深蒂固,以东郡和西郡的名号存世已久,而北苍和南丘虽有根基,但内部尚未完全聚合,即使有着州郡之名,但也难有强郡之势。
而塞外之西,外戎的昆栾之地和瀚西大漠,相对游离在中土之外,极北的琉璃海峡以及远东的朝海也都人迹罕至……
所以,在较长的岁月里,四方之中,实际上能胜任州王的唯有东、西两郡。
在东郡姬王的后时代,当今的州王,乃属西郡,都城西渭,也是一片锦华。
盛夏已过,初秋随至。
这日的傍晚,一位流人赶路于西渭城的外郊,此人捋着满密的胡须,看不出多大年龄,外戎的装束看着也不像是中土之人。
他远远地望着次日便可到达的西渭城,心中正憧憬着,进城之后找个住所歇息一下,以便洗洗身上的风尘。
而且,他不停地揉捏着自己的肚子,似乎是赶路已久,饥饿难耐。
不过,尽在眼下的城池,让他心里放下了大部分的疲倦,毕竟心有可盼若可见,归有所期亦可待。
而就在他继续向城门方向走着时,忽感一阵错乱的气息,正迂回着向他逼近。
他随即停下了脚步,闭上了眼睛,双手抚摸着挂在脖子上的一串大坨球,像是在催发感应之气。
“风不起而弥沙,气不涌则扬尘,现身吧!”言罢,他便双手一合,右脚猛然一跺,一股身气震地而散,向四面荡去。
同时,不远的地面也一声炸裂,破土之尘向天涌起,伴随着这般动静,一个异装的身影利落般翻滚而出,接着又轻盈腾起,动作敏捷且花里胡哨。
“哎,又跟来了,真是没完没了。”见到此人,流人言到。
那突现之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擦了擦手上丝丝的血迹,操着一口浓浓的外戎腔调,十分不耐烦地说到:“我本就不愿走这趟活儿,可我大哥偏偏不听,就只能硬着头皮追你到这陌生的地方来,不过还好,赶在了你进城之前。”
两位似乎是老熟人,所以流人并没有慌张,又缓缓言到:“何苦呢?人,心中应该有信念,而不是驱使于他人,做个漂泊游荡的赏金刺客……”
“你……少废话,咕哩呱唧的,我家三弟就是受不了你的啰嗦才跳河的,至今下落不明呢。”这刺客越发的不耐烦,只不过他眼睛里面还迷着尘土,不然早就动手了。
那流人听到此话反倒是关怀起来:“啊?那你怎么不去救他,好歹是你兄弟啊。”
“你少他娘的假慈悲,竟说些废话!我和大哥不想吗?可都是瀚西大漠里长大的,谁他娘的会……会游泳?客海你这货虚伪的很啊,怪不得有人出高价要弄死你,活该!”
叫客海的流人又想言:“那……”
可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你少废话吧,反正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该有个了断了。”
外戎刺客提了提已经出溜到一半的裤子,接着说到:“俺兄弟仨,江湖生涯刚起步,游历尚浅,一路上历经坎坷,可谁曾想这中州的土地,不比瀚西大漠那般松软,老大遁地功夫好,平时遁的也深……而我就差点意思,遁得浅些,那回我遁出来后,就再没见过老大,呜呜呜……”说着说着,这刺客就开始用被泥土挫伤的手缓缓抹眼泪了,显得十分伤怀。
客海也变得深感不安,双手不断交错,也不停踱步,一副同情的表情,夹杂着吞吞吐吐言语说到:“真是不幸,真是不幸啊……”
场面看起来有些难言,本该动手的情况,却突显悲催的尴尬。
突然,刺客像是伤心完了,用忌恨的眼神瞪着客海,缓缓地伸出手指向他,恶狠狠地说到:“他们没有什么不幸的,我能独得赏金,完成他们的遗志,未必不是件好事。但他们俩也不能白死,你得付出代价!”凶狠的样子看起来才有点刺客的范儿。
而客海哈哈一笑,也同样拍了拍裘衫上的尘土,看着那刺客老二微微说到:“我们这些行走于天下,漂泊于世间的流人,最不幸的不是死去,而是不能落叶归根,与亲人葬到一起,我是在替你感到不幸,你终将不能与你那下落不明的兄弟合葬。”
刺客老二听闻这话,更加火大,掏出一把月牙弯刀便冲刺向客海,同时喊出一句:“扎弥喇让我告诉你,即使逃出大漠,你也是我族俾人,受死吧……”
看着向自己冲来的家伙,客海并未慌张,嘴角还抽动着微笑,似乎是一种胜券在握的姿态。
“来吧,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客海突然间呐喊得更加猛烈。
一柄弯刀顺流而袭,带着隐忍多时的爆发,充斥着周围的寂静,搅动着尘土的气息,直扑客海。
但客海周边的尘土似乎更加湍急,像是被他刻意聚合,就在弯刀入尘流,利茅刺尘盾的一瞬间,客海摒气而推,尘破而弥乱,即刻导致了一片小混沌。
刺客老二面对如此情境,一时间也只能左手遮眼,右手一顿乱砍,招招顺滑,但就是未中,随后一个停歇,他缓缓变换步伐,在这片小混沌之中寻觅着客海的方位。
客海弄起的尘烟,着实让人眼晕耳鸣,使得刺客老二空有蛮力而不知使向何处。
“客海,你这狡猾的沙狐,从未光明磊落的干上一架,就知道旁门左道。”
无计可施的他,也只能先骂上一番,但不起作用,客海始终无迹可寻。
就在刺客老二没有耐心之时,尘烟之气顷刻间散去了,小混沌也消失了,他揉了揉眼睛四周一望……
只见他气得把弯刀狠甩到地上,大骂了一句:“奶奶个熊!你不是嘴上喊来吧……还跑个什么啊……”
是的,客海故弄玄虚,来了个金蝉脱壳,又一次开溜了。
此时的客海,正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拼着最后的力气,飞溜向西渭城……
“这顽固的家伙死缠烂打,被他拖着,迟早饿死,好狐不吃眼前亏,先溜再说。”
次日,朝阳升起,城门大开,四面八方而来的流人络绎不绝地涌向西渭城内,有单人拖带着杂物的,也有雇马车拉运的,像是赶着市集一般。
客海身在其中,也无暇多看,填饱肚子最为要紧,但已身无分文,只能投身于相熟的店家,以便行个方便。
逛了半个城后,正当他踱步到了一家熟悉的客栈,准备呼上店家一声时,突然间却被路人冲撞了身体一侧。
客海向他望去,只见他边跑边喊:“干架了,干架了,东郭家把华府给围了,……”
“东郭家?华府?”
就在他糊涂着的同时,街上嘈杂的人群一时间浩浩荡荡地往东大街跑去,几乎都带着期待的眼神,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似的,看来发生了一件大伙都盼着的事儿。
客海也很好奇,可是咕咕作响的肚子不允许他跟上前去一探究竟,于是乎还是先进店……
“快点,再晚些就没有好位置了!”店里面俩伙计搬着凳子突然冲了出来,加入了那浩浩荡荡的人群。
“这俩家伙,居然也……”认出来了店家父子俩,客海呆呆地站在原地,无奈地咽了咽口水。
“苍天啊,跑了一个晚上都没饿死,莫非就是为了让我饿死在饭铺门口?老战啊,老战,你在哪儿啊,快来给口吃的啊……”
就在他感觉无路可循之时,突然瞧见来的方向,出现了刺客老二的身影。
客海立马转过身,斜眼瞅着那家伙的一举一动。
“你这家伙不饿吗,还死咬着不放。”客海真是感觉屋漏偏逢连夜雨,没力气打,也甩不掉,这可怎么办呢?
他斜眼瞅了瞅别处,众人簇拥而去的那个方向,似乎可以瞒天过海。
于是乎,客海低头窜入了人群,饥肠辘辘的尾随着大伙瞧热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