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若忆长情付流水
曹观南生病了。大半夜的跑很久,没洗漱,在网吧把身上的汗捂干了,趴倒在桌子边,一点点的失温。他感冒了。早上回到学校,已经发烧了。硬挺着跟班主任请个假,班主任劝他坚强,他劝班主任善良。
没胃口,倒在宿舍里,查房的大哥很有爱心的帮他把宿舍门锁了,他连厕所都去不了。这个年代,连随身听都是高级的,更何况手机,所以他不知道,今天有人找他。
是道爷。带着个大哥哥——就是那位丧B同学。
丧B很丧,昨天回家,才知道熊孩子小弟丢了,他本来没在意,可是早上起来,听到家里人说,搜了周围一圈的网吧和能玩的地方,熊孩子都没找到。他只记得昨天看到他和几个小不点在吃冷饮的地方,后来就没印象了。
然后上午熊孩子家长报警,他想起大哥后来没走,就想来问问后来有没有见过。到了球场,问到了道哥,没成想大哥今天压根没上课。道哥寻到了班主任哪里,才知道曹观南感冒了。
站在宿舍楼下,嗷了几嗓子,把曹观南喊醒,因为锁门下不去,就这么在窗户边上聊起来。他在四楼,丧B跟道哥站在宿舍楼后面的乒乓球台子上。
昨天那个抓猫的,丢了!
我知道丢了啊!
你知道?!
是啊,跟你打着玩,后来就丢了!
你知道他去哪了?
不知道啊!老板也没跟我说啊!
你咋得还有老板?
我去定磁带啊!
那店还带拐孩子的?
拐啥?
孩子!昨天!仍猫的!
我不知道啊!
那你咋知道丢了!
猫后来不见了啊!
老子说的是人!
老子说的是猫!
哈哈哈哈哈!丧B笑死了。道爷兜着头就是一下子。
然后不知道那个宿舍的坏心眼,悄摸摸的一盆子凉水。哗啦的淋下来。
学霸道爷低头看看水迹,抬头数数窗户。毕竟天还有点冷,不是都开窗的。
左边,第三个。
二楼啊。二楼好啊。
起跑,加速。
此时的学校,一楼的窗户大多比较高。就是在现在饭店里开排风扇的位置。狭长的一长排,有八十厘米高。外面装有横条防盗窗。往上有个一米五,就是正常二楼的窗户了。
道爷轻巧的扒住一楼窗户的下沿,脚在墙上蹬了一下,高低手就把住了防盗窗。然后使劲蜷下肚子,再一蹬墙,就抓到了防盗窗上沿。收脚,蹬住防盗窗中间位置。曲腹,身子弓成个虾米。上下摇了两下,核心暴发,腰身一直,臂展够长,直接挺身,上去了!拔住!臂力十足,脚点了下防盗窗上沿。翻个身就进了宿舍。
哎,卧槽?!卧槽!
曹观南拿根烟的功夫,道爷已经上了二楼。丧b大呼小叫的,他探头一看,也不禁傻眼。
牛皮啊!牛皮!真特么牛啊!
然后就听到一个稚嫩的哭声,由小变大。后面嗷嗷大哭。
哭着哭着道歉声响起。
大哥我错了!错了!别打头!大哥!
不一会儿,宿舍里,一个小豆丁蹲在宿舍门后,面对道爷,小眼神带点崇拜的,看着道爷拿他的毛巾擦脸。道爷一探头,把毛巾扔给丧b,让他也擦擦。反身仰望,三楼错两个窗户的曹观南扭着头,高举双手,叼着烟,啪,啪,啪,跟赌神里周天王一样,装的一手好b。
道爷扬扬头,曹观南掏出一块二的白沙,像打水漂一样,甩手就丢过去。道爷探身,抓了一下,差点掉了,幸好手指夹住盒子。然后给丧b示意一下,三团烟雾袅袅。
莫名其妙的,三个人嘿嘿嘿嘿嘿嘿的笑起来。
装b的天性就是如此,男人的快乐更是简单。
道爷,中午吃饭,我请。
可拉到吧。我俩还得回去找熊孩子呢。
咋的,这么有心?你亲戚啊?你快高考了。瞎操心啥。
那不是,主要是今天模拟,我不想做了。做了三年了,腻。
就是闲的呗?
就是闲的。
。。。到底为啥?别闹了。
嗯,你知道我为啥叫道爷么?
为啥?你修仙了?
我小时候让人拐过,是个老道士。
哎,卧槽。牛皮啊。
怪不得你身手这么好啊,大师兄!令狐冲啊!
老子要当田伯光!丧b突然接了一嘴。
滚蛋!滚滚滚!
李师师出了京兆尹,一路闲散走着。穿过御街,过了永安坊。没进皇帝陛下安排的宅子。走到了乐词坊。
坊间有她当初来时,盘下的小院子。皇帝陛下未见过她之前,这里就是她的家。
收拾东西,当了宅子,有百多贯。折成银子和一点金珠子。李师师寻了车马行,准备去汴河乘舟,回临安了。
她生于汴梁,学艺于临安。回来,又走。她不想再回来。
皇帝陛下的艺术。她欣赏不来。譬如那一笔字,有人称赞是竹风筋骨,她只觉得是干枯无肉,弱叟细朽。
皇帝陛下喜欢的是听话,雅致,共情的行首。而她现在是,挣扎,独立的李师师。
她只是想拿一只猫,探探皇帝陛下的心里,她算是情愫,还是贪欲。没想到只是控制,甚至于挂件一样的,环环佩佩。因为她是伎。
即使已经脱离了乐籍。从院子赎身。
她与皇帝陛下争吵的,也是如此。不是有权势,就可以控制所有的。至少,他对她不行。
坐在摇晃的马车里,她想起小时候。那年也是如此的马车,母亲回临安娘家,她和妹妹一起,撞来撞去。
旧日时光如同暖阳,透过小窗,撒在她身上。
皇帝陛下是知道李师师的行程的。他甚至还排了内司的人跟随保护。
他不懂情爱,因为他自私。他只要他觉得,他喜欢,因为他是皇帝。
在汴河上,李师师回望京城。形形色色,一点点被黑色吞噬。
一个老叟,跌坐在船头。也看着京城。
你不想走,干嘛要走呢。老叟声音沉沉闷闷的。
李师师笑着说,我走不走是我的事。
老叟抬头,你可想知道,你妹妹跟你母亲在哪?
李师师接着笑道,在辽国。我知道的。
她们现在在延津了。你可要顺路见一见?
不去了,多年不见,知道人在,就不要再多添伤感了。
李师师低着头,依然笑道。
老叟起身,说道,某走了,若是想见面了,就回来。我不拦你。你走了,某就要自己来了。
拜别梁大人。
老叟一把抓起李师师的胳膊。推倒在船舱门口。
李师师笑道,
哦,不对,我应该跟您叩拜,我的父亲大人。
耶律师成。还是说,拜别,
内使梁师成大太监?
远处的旗号挥起,开来一艘官船。为首的男人,抱着一只猫,笑着逗弄。
士美,你怎么来了。明年科考,你可曾准备好了?
男子容貌俊美,轻笑道,听闻妹妹因为只猫,被送入京兆尹吃了官司。我也想寻一只来试试。哪成想,发现狸猫喜人。确让人爱不释手。来,妹妹看看。
李师师接过猫,一身雪白。慵懒贵气。随口问道,你如今唤做什么名字?
男子仰头看天,长叹道,都说兴国安邦,才子俊彦。那我便叫做,李,邦,彦。
不过父亲大人给我们都带了一个shi字。真是不够避讳的。
李邦彦随后一句,让李师师轻笑。
师是讳音为“使”。使成,梁师成念念不忘辽国大统罢了。
三人分别,一舟悠然南下。一舟逆流回京。
家国大事,不过长情。
宿舍楼开门了。曹观南送俩人去车站。顺带一人买一个裹凉皮。八毛钱粗大的实惠。撒汤溅水的,随手抹一抹嘴,一巴掌拍在别人身上擦擦,嘻嘻哈哈跑开。就是一通你追我赶。
少年快乐,混进去个二十岁的道爷。也是精神小伙。曹观南路上闲聊,没几句,又问起来魏某某。道爷一脸八卦,说这个小女孩儿三天一封信,给市一高的长昊。因为他本人同学多,所以经常去收发信件,老是碰到。
道爷拍拍曹观南的肩膀,说,你要是喜欢,我劝你放弃。水地中的孩子,太催熟了。跟社会人一样。捧高踩低。何苦呢。我上高一那会儿还好,现在孩子上来都是先问对方父母家里祖父母干嘛的,才会一块儿玩。弯弯绕太多了。
听说这女孩子也挺惨的。没人喜欢她。男孩子也不搭理她,怕沾染上了,一个圈子的人瞧不起。那个长昊,就是这么想的。
道爷你怎么知道的?
丧b当一个优秀的捧哏。问道。
因为我们圈子不带他玩儿啊。
那你咋跟我哥一起玩呢?
曹观南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因为学校不同,人龙一中是农村孩子很多,没有这种情况。
道爷一呲牙,嘿嘿嘿,因为他哥不要脸啊!我怕他哥回头尿我胸口!
曹观南想起来这个事儿,他哥说过。就是如郭德纲相声里乱说过的,在厕所小解,一扭头,滋人一身尿。他表哥刚高一时候,有点高,一米八。道爷一米六,成绩分座位,俩人做同桌。臭味相投。他哥老是这么跟道爷闹着玩的,还故意抬高一丢丢。道爷跳着要把他表哥闷死在胸口。
虽然年少,但是这事儿真的尿性。
走走停停。也许是因为路上跑闹,他感觉身上好多了。送走俩人,学校附近有一个新蕾公园。他溜溜达达的想去转转。
公园里小湖旁,他摊开躺在草地上。顶头的位置,是一个亭子。有俩人在争吵,以一声女声的,你混蛋!臭流氓!结尾。他懒得回头,却看到长昊低头丧气的从边上走过。
哎呀。好巧。
他懒得起身跟长昊叨叨。倒是长昊看到了他。反身走回来。
咋了,想我了?曹观南问道。
卧槽你还是这么无耻啊。上初中你特么稳定每周借我二块钱打街机。你现在咋样?还是一个币一关?
不,现在是一块钱一关了。得五个币了。
哎,真烦。我买了街机在家打都腻了。
嗯对。一个机器才几百。
你都听见了?
听见啥?你混蛋!你流氓?曹观南捏着嗓子学了一句。咧嘴笑。
卧槽!
不用,地上都是草。随便用。
长昊也躺地上,絮絮叨叨絮絮叨叨的聊着女人。
曹观南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嗯嗯啊。
长昊说起了魏某某。曹观南坐了起来。拍了长昊一把。问道,
你不喜欢她?
是啊,可烦。
为啥?
嗯,就是很明显,粘上了,逃不掉。而且,我确定,她喜欢钱,比喜欢人要更多。都是那帮煞笔玩意儿带的。你说,我当初在咱们班,成绩比你好点,谁特么搭理我啊。打球都不带我玩。就你老骗我打街机。高一一过,我真是服了,都找我玩儿。要我花钱。哎,对了,为啥你高一以后不嚯嚯我了?你特么高一还借我一百块钱呢。我差点忘了。
嗯,没啥,忘了就忘了吧。我也是忘了找你了。
你大学哪去啊?回头要是近,一块儿去啊。
没找好呢。我成绩稀碎。
草,你扯。我特么当初还抄你物理化学呢。
我学的文科。
???你有病?!
嗯,绝症啊。
哎不是吧,你就瞎扯。走呗,一起吃个饭。饿了。吵架废能量啊。
我请你吧。
为啥?!卧槽,你牲口改做人了?!坑我好多年。你终于成人了?
嗯,要不然吃德克士吧。我知道你有卡。
行!嗯?那不是还是我请客?你真牲口啊!
长昊打了曹观南一拳,远远跑开。曹观南随手一个烟头弹过去,又追又躲。
有些人,虽时间隽永,活在别人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