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2章 辛苦了
自那些火焰坠落,很少有人会出门看月亮,白天街市极其冷清,即便人是很多的。
因为那都是陆续去往避难洞天的百姓。
四月十三日,应赵风所求,刘景浊进了一趟景炀王朝手中的冲崖洞天,带着赵风以及钟礼。
钟孝泉的孙儿,如今官至左龙武卫大将军,也是已经是单花琉璃身。
布局与神霄洞天差不了多少,但此时最多也就是进来万万人了。
赵风指着下方说道:“过渡期里,暂时是每九县为一州,九镇为一县,九井为一镇。九垄为一井,九村为一垄。一镇暂时可留下十万人,能用的,暂时只有十二州。年内其余二十四州都会建好,可撑死了,也就是三万万人。”
听着很多很多了,但相较于景炀王朝广袤人口,其实没有多少。朝廷手中三处洞天,加起来最多留下十万万人。
刘景浊点头道:“书院呢?”
赵风呢喃道:“每一村都有私塾,每镇有一座小书院,城里会有大书院三座,州城就是更大的了。这都是按照刑姑娘的意思建造的,应该是够用的。况且……暂时需要进书院的人并不多,起码也要二十年后,才会真正运转起来。”
是需要有个过程的。
转头看了一眼钟礼,确实与钟孝泉长得很像。
“钟礼,寻常治安这些,你有什么提议吗?”
钟礼看了一眼赵风,后者说此时不必避讳什么了,他这才说道:“没有皇帝,我不知道
会不会出问题。按照刘山主的意思,做什么都要老百姓自己去选……说实话,选出来的,不一定是好的。”
刘景浊笑道:“只是一个探索,日后我们管不了的,具体会变成什么模样,得他们自己决定。”
不用想都知道,将来一旦有吃不饱的时候,总会出问题的。
顿了顿,刘景浊拍了拍钟礼肩膀,呢喃道:“一家人……都很不错。”
此时赵风又说道:“早先私底下将亲属送进来的那些大臣,现如今都已经把人拖走了,我其实觉得,这点以权谋私,不算什么。你说呢?二爷爷。”
刘景浊叹道:“说不算什么的确不算什么,说是个事儿,确实也不是小事。无所谓了,你的景炀王朝,你说了算。我这里就一条铁律,炼气士与武道中人不得入内,进去的全得死,不管是谁。”
这是没有半点儿商量余地的。
出来之后,赵风非要拉着刘景浊去一趟皇城小院,刘景浊硬是没去。
只是既然到了长安,就去皇陵拜了拜。
离去之时却被景语拦下,说了简简单单几句话。
“我想做中土之灵。”
“理由?”
“能做更多的事情,护更多的人。”
“好。”
……
……
最近这些日子,楚醒醒与韩困还有牛眸、姬寒蝉等人,变成了信使,泥鳅湖上漂浮着九块镜花台,几乎是联系上了全天下的镜花石。
一到夜晚,黛窎便盘坐湖心,九洲之中,那处地方会有天火
坠落,她总是能至少提前半刻发出警告,减少了极多伤亡。
赤天之上,那位大先生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两月光景,损失一成五的赤甲,还老是被人预判落点,即便他面前是一个巨大的九洲沙盘,随手撒粟米,落在哪里便是哪里,如此随机却已经能被人预测到。
反观刘御空,此时已经瘦成了皮包骨,盘坐阵盘之上,想要挪动也不行了。
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他只能干看着。
“孟休,行目跟曹庋呢?去了哪里了?起码给我点儿滋补元气的药吧?我……撑不住了!”
孟休回头看了一眼,摇头道:“你是还没欺负够小姑娘吧?药就别想了,自杀也不要想,等到你油尽灯枯之时,我也用不着这天兵下凡了。至于曹庋跟行目,他们有他们的用处,光在外面搞搞怎么够?他们那避难所在不去一趟,岂不是不够意思?”
刘御空长舒一口气,骂道:“过河拆桥,我干你娘!”
孟休看了看边上站着颤颤巍巍的小姑娘,神色玩味:“我娘?你先试试你眼前这个你能不能干得动吧。”
哪成想刘御空冷冷一句:“我想死,你拦不住的,你看看我神魂之中有什么!”
孟休还真是看了一眼,无奈道:“有什么要求,你提。”
刘御空淡淡然一句:“把我送回去休息,让余珠侍寝。”
他甚至连余珠都不放过,孟休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我都幻想过
,你会是什么神仙手,连欺辱这些黄花闺女都是为了骗我的手段,现在看来,的确是我想多了。”
挥了挥手,刘御空又重新生龙活虎,但也只是表象而已。
“余珠,送赤帝回去。”
余珠凭空出现,面如死灰,“大先生!你……”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我说,送赤帝回去,你陪他休息。”
余珠面如死灰,羞愤交加,却也无可奈何。
“你这样的人,是怎么拿得起人皇剑的?”
刘御空叹道:“现在,是真的拿不起了,咱们生个小赤帝,说不定就可以了。你们啊,跟我一样,就是用完就可以丢了的棋子,连厕筹都不如,那玩意儿擦擦还能用,我们是用完就丢。罢了,今日本大帝就临幸你,让你也体验一把什么叫鱼水之欢,要不然几百岁的老姑娘了,岂不是可惜?”
“那两个小妹妹也来,一龙戏三凤,有意思。”
孟休自嘲一笑,呢喃道:“我也是得了疑心病啊!就这玩意儿,也配我去怀疑?”
事至如今,他终于放下了某个念头。在此之前,他甚至会仔细瞧瞧那些抓来的女子,是不是被破了身子,生怕他是传递消息用的。
之前他一直有些怀疑刘御空其实是谍子,但……这样的谍子,淫欲不休,算什么?
本性都已经流露出来,就是个淫贼而已。
很快,深宫之中,已经传来哭泣声音。
人间入夜,天宫尚且明亮。
刘御空走了出来,提
了提腰带,自个儿往阵盘处去。
余珠随后走出来,面色惨白,紧捂着领口。
其余两个十七八的姑娘也是一样,早已哭不出来了。
刘御空瞧见丘侬那几人阴沉着脸,便笑盈盈道:“羡慕啥,都有份儿,排队排队。”
余珠猛地一步跃出,将一尊赤甲额头的珠子掏出来握在手中,面向孟休,沙哑问道:“能不能让我也做一次天火,死则死。我不想做被人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我想死。大先生的恩情,我算是报了吧?”
孟休面无表情,淡然道:“随你。”
大阵催发,刘御空脸色再次变得煞白,余珠与那两个小姑娘,也随着赤甲,回了人间。
此时刘御空轻声问了句:“孟休,我还有多久可活?”
孟休如实答复:“也就是个半年上下吧。”
一刻之后,人间琉璃州,天火被剑锋斩开,当中却有三个女子。
其中一个女子,丢下手中黑丸子之后,便被一剑斩杀,另外两个女子却被刑寒藻接住了。
刘景浊瞬身落地,瞧见这一幕,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了句:“回家了,别怕。”
但那两个姑娘如同魂魄被抽离一般,竟是没有什么动静,像个活死人。
刑寒藻压下怒火,冷声道:“山主,我带她们去山上休息。”
刘景浊点了点头,道:“好!”
再看向天幕,刘景浊已经知道刘御空,命不久矣。
骂名?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那枚玉简之上写得清
清楚楚,他真的害了一个姑娘,心中有愧,再不愿活下去了。
是的,数月来许多妙龄女子被带上赤天,但真正破了身子的,只有一个人。
买椟还珠,许师兄啊!你这一手,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天明之后,刘景浊上了玉京天,寻到了杨贞,还回去了四样法宝。
拨浪鼓、定风珠、止水塔、芭蕉扇。
这是最早坐落于青鸾洲的积风山的四件宝贝。
次日清晨,神霄洞天入口,等着进去的百姓排着长龙,却忽然有一道巨响传来,门户被炸得粉碎,整座飞龙峡,成了人间炼狱,尸横遍野!
与此同时,放置在天宫之中的两盏魂灯,也终于灭了。
刘景浊落在飞龙峡中,握紧了拳头,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冷冷望向天幕。
“你等着,我会扒了你的皮!”
于是次日开始,去往神霄洞天的入口,成了鱼窍峡。
…………
五月的一个清晨,两个满身是血的剑客自虚空之中钻了出来。
桂祘胡乱抹了一把脸上血水,翻手取出一枚四四方方的石头,呢喃道:“要改造这处地方,不是朝夕之事。”
那处曾经连接九洲与天外的洞天,其中数十尊大罗金仙修为的奇异存在,两月光景,被桂祘与高端阳二人杀绝,那处堪比中土大小的洞天福地,若按照先前那种布局,这处地方起码能将剩下的一半人,带走八成!
高端阳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略微想了想,便开口道
:“景炀王朝跟大瑶王朝的木甲,是为克制妖族所以用了桃木枣木,但要是只用于建造,什么木头都可以吧?终南不是管着你那傀山的老祖吗?这不是有个画符苦力?我要是没记错,你的清溪阁,是有工于建造的堂口吧?改造一番,炼气士独自驾驶,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若不需要雷击木,那天底下的木头,现在就没有不能砍伐的了。搬山造水这种事情得由炼气士来做,但建造房屋,开凿河道这些事情,那些巨大木甲可以胜任的,且速度不会太慢。
此时高端阳又说道:“况且,里面的东西你也都知道了,能建造多少是多少,能救下多少人,便是多少人了。”
桂祘双眼直发亮,“走走走,找小师弟去,让各国自个儿掏钱筹建木甲,砍伐树木以及在各地取材。到时候这里的名额,得用他们拿出多少东西帮忙了来换取!”
即便只是能赶造好三分之一,那也能带进去海量凡人了,花钱而已,是划算的。
一旦那个时机到了,成了还行,若是败了,留下钱财又有何用?有钱人不会想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况且一旦胜了,只需百年,这座人间就没有人了,要钱更没用。
桂祘知道,不论成败,这座人间百年之后不会再有凡人,只留下炼气士。而新的炼气士,会从这些个没有炼气士的洞天之中补上来,而且都得是性命双修的有德之人。
若是
败了……那人间便是天外。
她看了一眼天幕,呢喃道:“这方世界之外有什么,真就那么吸引它?”
高端阳抿了一口酒,摇头道:“不知道,或许是那位天帝最孤独之时,留下的一种执念吧。”
二人起程去往青椋山,但刘景浊此时,并不在青椋山中。
太白山中的青莲洞天是打算最后当做个添头,随意并入其中一处避难地的,故而现如今还没有人进来。
那座捉月台上,一个女子独行至此,有个目盲僧人跟个漂亮的不像话的男子,一起到了这里。
双方碰面之时,都有些诧异。
曹庋一脸的疑惑,问道:“你竟然比我们还早?”
行目长叹一声,呢喃道:“也是赤帝瞒得好啊!”
女子最是好奇,不解道:“你们不是应该死在那个飞龙峡吗?点燃魂魄自爆都不死?”
曹庋笑了笑,摇头道:“那只不过是几万符箓替身,刘山主有一道分身自从新婚之后,就一直在神霄洞天画符,他绘制的符箓,孟休看不出来的。况且幽都之主都为那些符箓附上了魂魄,于是更真了。至于如何脱身,更简单了,我们确实自爆了,但爆的只是孟休赋予我们的大罗金仙修为。”
刘景浊御风而来,站了许久,却说不出话来。
曹庋咧嘴一笑,抱拳道:“刘大哥!怀疑过我吗?”
刘景浊摇头道:“从未!”
顿了顿,刘景浊对着三人重重抱拳:“你们,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