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若说单单说着面貌上,城阳郡主和昭阳公主可谓是两个极端,昭阳公主如红牡丹一般华贵雍容,但这城阳郡主却如芙蕖一般清丽活泼。

赵兰麝抬眼瞧瞧,只见这里的小姐们大多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甚至各种香粉的味儿混杂在一起倒有些呛人了。

只是有个穿着同她一样简单的男子坐在末席,那人右耳前又扎了一个小辫,眉眼间更为深邃。

不过唯一空着的座位除了公主左侧的座位,便是这里了。赵兰麝此刻却心想:早知道这长安的百花宴是这样,便也换身新衣裳穿了。

赵兰麝亦不是没什么脑子的蠢货,自然知晓公主不过是同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堂妹客套,甚至眼里都快把不屑掉出来了,于是回道:

“昨日到长安堂姐方知晓,又如何能劳烦堂姐将这早已排好的位次再因城阳而改?城阳坐在这末席便是了。”随后便随意入了座。

这赵玥之今天发什么疯?怎么我总感觉好像有点儿莫名其妙的敌意呢?昨天不是还挺好的嘛?赵兰麝如是想着。

长安城的公子小姐们不由仔细打量起这个女子来,那里坐的是北戎送来的质子,也是北戎不大受宠的皇子,否则又怎么可能被送来做着连公主身边的大宫女都不如的质子呢?

不过碍于他的身份,各种皇宫内大小宴会都有他的身影,可从未有人把他放在眼里,甚至不免有时还要嘲讽几句,这城阳郡主许是不知晓,否则又岂会如此?

赵兰麝入座后,看了看身边坐着的男孩。

那男孩儿眼眸是不同于中原人的琥珀色,棕色头发用红绳系起,配黑色翡翠抹额,双耳各带三个铜环。赵兰麝好奇的盯着他巧了好一会儿,那人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的瞥了她一眼,随后端起桌上的茶杯珉了一口。

“既然今日城阳郡主也到了,不如咱们的流觞曲水诗会就此开始吧。只是不知妹妹可擅长诗词歌赋?若是...”主位之上的赵玥之迟疑道

“若是不擅长,那妹妹亦可不参与。”言罢这位公主还朝赵兰麝举杯笑了笑。

赵兰麝确实没参与过诗会不假,但没吃过猪肉,不代表没见过猪跑啊。

再说了据穿过来的这三年的观察,赵兰麝发现这似乎是个架空的时代,什么李白杜甫苏轼欧阳修通通没有出现,那这不就巧了吗?不会作诗,我还不会背吗?真是的,想到这里脱口而出道:“多谢堂姐替我考虑了,兰麝略懂诗文。”

“好,那还望堂妹玩儿的尽兴了。”赵玥之见为难不成便笑眯眯的又转向赵兰麝身边的那个男子道:“不知耶律公子此次可要参与?”

那男子朝赵玥之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笑道:“公主尽兴即可,我不善诗文,自然便不参与了。”

此言一出,席间自然议论纷纷,不知是哪里传来了一个有些尖锐的惹人生厌的声音道:

“夷族到底是夷族,哪怕自小在长安长大也改不了骨子里那些野蛮,在长安城待了十多年,诗词歌赋竟也不会....”

赵兰麝抬眼看去,一袭水蓝色衣裙的女子正斜睨着这边嘲讽道,又瞄了瞄身边端坐的男子,只见他面上并无半分异色,甚至又斟了满满一杯酒。赵兰麝忍不住开口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兰麝敢问姑娘祖上可否不曾没落?又可否是否历朝以来,王侯将相皆出于权贵之族?”

“我父乃户部尚书顾谦,自然不曾没落。”那蓝衣女子答道。

“城阳不才,幼时先生略同城阳讲过经史”赵兰麝起身瞧了眼赵玥之道。

赵玥之点了点头,她倒要看看她这个封地长大的堂妹,到底能翻出什么浪花来,想来她特地加重了城阳二字,不过就是为了告诉顾清筱,她是有封号在身的郡主。赵兰麝身边坐着的异族男子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敛起眸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若城阳没记错的话,西汉高祖刘邦出身小户,春秋名将司马穰苴出身于平民。顾姑娘,可还要城阳继续讲下去?”赵兰麝道。

“......”那蓝衣女子大抵是无言反驳,虽不曾回答,但却紧紧的盯着赵兰麝好一会儿。

主位上的赵玥之看事情有些僵持,便笑着打圆场道:“兰麝此事便罢了吧,再这样下去只怕这诗会便要被搁置了。”

赵兰麝朝赵玥之行礼甜甜一笑道;“多谢堂姐提醒,不然兰麝都忘了诗会这事儿呢。”

“那就开始吧,规则和从前一样,侍女会把酒杯放在水中,这酒杯停在谁面前,谁就取杯喝酒,再赋诗一句本次题材不限。”赵玥之道。

随着宫中乐师轻轻拨动琴弦,一阵清泉流响的声音传来。此时宫女正将一朵盛着酒杯的荷花置于水面之上,那荷花顺流而下,流转间飘摇到了一个影青色衣衫的姑娘面前,头上簪着的几朵白杏花倒是为她平添了几分温婉。

她款款起身,端起酒杯,扬唇笑道:“那我便先抛个砖吧”言罢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接着道:“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出自刘虚》《阙题》)

“好诗,不愧是有咱们长安第一才女之称的温姑娘。”人群中一穿着月白色对襟长袍的男子不免叫好道。

赵玥之略有些不满的睨了那人一眼,将手中的杯盏放在桌上,笑道:“温姑娘才情向来在京城中出众,那便继续吧。”

不久之后,莲花停在了一位男子面前,那男子晃了晃酒杯,缓缓道:“春尤浅,柳初芽,杏初花。杨柳杏花交影处,有人家。”(出自程阂《愁倚阑》)

几轮过后,倒也不曾抽到赵兰麝,只见此时的赵兰麝正同身侧之人说话,当然....虽然可能只是赵兰麝自说自话。

赵兰麝轻轻揪了揪身边那人的袖子,低声问道:“我听他们说你是北戎来的世子,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呀?”

“......”那少年只是低头看了她一眼,随后也没说什么话,只是从她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袖子。

“城阳郡主?”方才作诗那位温姑娘正柔柔的唤着她。

当然大抵是好运气用光了,赵兰麝这才开了个小差却被抓个正着,眼前的莲花大抵也在面前停留了不久,人群中似乎已有人暗暗发笑。

赵兰麝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别说烈酒下肚,只觉得嗓子一阵灼热,她忽然想起欧阳修那首词,眼睛轱辘一转便道:“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年携手处,游遍芳丛。”(出自欧阳修《浪淘沙》)心道欧阳老爷子对不起了,我先借你词一用。

“好一个游遍芳丛。”殿外一着沧浪色云纹圆领长袍腰间带着一把黑色宝剑的男子自殿外走入,向着主位之上的赵玥之作揖接着道:“小爷倒不知这长安城里还有如此胸怀的女子。”随后便走到了赵玥之左边,瞥了一眼赵兰麝。

客座上一位蓝衣男子笑道:“裴兄可算是来了,每次都让公主好等......”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身侧坐着的粉衣女子捂住了嘴,那女子笑道:“长兄今日酒吃多了,有些醉了,还望公主莫怪。”

裴稷倒是没什么反应不过是淡淡瞥了一眼那男子便自顾自坐下,赵玥之则是肉眼可见的几乎气的脸都绿了,却又碍于面子说不得。

赵兰麝亦是看明白了如今的场面,不由多看了那蓝衣男子几眼,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赵玥之自小和裴稷一同长大,心中亦有爱慕之意,虽说裴稷如此放纵于理不合,但赵玥之从来不在乎,待他说完后半句,赵玥之原本笑意盈盈的面容便僵在了那里,不过顷刻便又重展了笑颜道:“阿稷,这是今日方进京的城阳郡主,你不曾知晓倒也属实。我也不过方知晓。”

赵兰麝自然听出了她这位堂姐话里的意思,只是方才进来那道身影,赵兰麝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呢,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看了许久不曾移开半分。

裴稷随手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抬眼像那位城阳郡主看去,只见约莫十三岁的女孩儿,也正盯着自己看呢,不由失笑道:“小爷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小屁孩儿。”顺便欠揍的挑了挑眉。

赵兰麝一听到小屁孩儿这词瞬间就知道是谁了,这人不就是刚刚那个在半路上耍了个帅又消失顺便还连带给自己嘲讽一番的“小屁孩”,虽然肉眼可见对方大抵十四五岁,可是谁让他叫自己小屁孩儿呢。

“原来是你呀,海棠小,叔,叔。”赵兰麝故意拉长声调阴阳怪气的说道。

“阿稷,你们认识?”赵玥之面上看似乎有些懵了。

裴稷正被赵兰麝一句海棠小叔叔搞得没头没脑的,哪里会同赵玥之细说只是敷衍道:“不认识,算是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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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妆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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