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机械降神 第1章 神与人之罪 (五)

五 机械降神 第1章 神与人之罪 (五)

他终于看到了他寻寻觅觅的营卫,但他们并不是忆所想像的那般,在愉快地聊天,玩耍或是睡大觉,而是如列阵般站成一排,手持武器,神情严肃或是紧张地凝望着前方。这约数百人一同组成了一堵人肉城堵,抵挡在巨墙的缺口前面作为着那第一道防线。

他们的对手在数百米之外的前方,不近不远,恰恰可进可退。其数量不过数几,但却散发着满满的压迫感。

因为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人类,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些什么玩意儿。

有一身似巨虎,浑身金光,黑纹斑澜,虎头虎身,却长着八条臂腿,长长地四处伸展,像蜘蛛似的撑着它那显得娇小的身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有一形若毛虫,却大比巨蟒,黑乎乎的虫皮不断恶心地蠕动着,一圈又一圈地汇聚到头顶,那儿长了一只腥红的眼珠,东张西顾地转动着,凸出到几欲要掉出来。

有一像是一坨被丢进污水沟里折磨了几千年的海绵,每动一下都会有恶心的不明液体挤出,溅到地上或是它的同伴身上,而且它似乎还以此为荣,自豪地更加肆意扭动它那没有骨干而任意变形的身体。

有一姿态似人,但却没能换来丝毫对它丝毫的好感,反而更加累上一层恐怖的气息,因为那东西不仅身有二人之高,而且全躯是不可能出现在一个活人身上的瘠瘦,直正意义上的皮包骨头。且浑身赤裸,粉红色的皮囊吊垂到要脱落的程度。更加令人毛骨必然的是,那东西居然还企图用它那毫无生气的松垮脸皮摆出一张不屑的笑脸,但这表情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了。除了恶心,也只会令人感到恶心了。

忆想不明白它们是怎么能够聚到一块的,因为那四个东西看不出有丝毫同类的东西,若非要说的话,就只有同样的怪异和恶心。

但是要除开那一只。

那四个东西有无精打采似的伏趴着休息,也有无所事事地在绕圈乱逛,还有挑衅似的忽前忽后。在这么一群不成体统的家伙背后,却严肃的泪水一直庞然大物。

那是一只蛤蟆,庞若巨象,壮比猛虎,与其他都要高出一倍的个头。皮肤上不知是镶上还是长了一块块的岩石,密密麻麻的几乎布满全身。凹凸不平,疙里疙瘩,他正骄傲又威严地挺着胸膛,袒露出那雪白的肚皮,一动不动,连呼吸的起伏都不存在,好似一尊完全静止的雕像。

它那凸出的金眼死死地盯着前方,盯着它的敌人,没有任何一位的挪移,更没有一丝畏惧,单从姿态层面来看,它甚至比那些营卫更像名守护的军人。

但忽然,它的眼球迅速地一转,那长条形的黑色瞳孔一下子就对准了忆,吓得他一哆嗦,赶忙缩回了头,挨在墙上,仍觉后背发凉。

正缓着,听见女孩咯咯的笑声。

“吓到了吧~,”我就知道。”小西掩着嘴笑。

“还,还好啦。”忆扶着墙,逞能道。

其实他对那几只东西包括那只巨蛤在内,都没有感到多大的恐慌,最多只是诧异而已。倒是最后的那忽然的一瞥,着实让他吓得一跳。忆也不理解这么多人里却为何偏偏要把目光落在不起眼的他身上。而且这种突如其来的注视,他好像也曾在哪见过……

想不起来了。

“我早就跟你说啦,外面有着不祥的东西——,”小西拖着长音,挠着爪子吓唬他,“你还以为我是在骗你呢,哼!现在信了吧。”

“唉,

信啦信啦!”忆点头哈腰,讨好道,“所以,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小西老师?”

“魔兽。”小西这次直接说了,“人们都是这么叫的,传说呀,它们可是从地狱而来,而且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哟。”

“吃……人,”忆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那些东西恶心的嘴脸,不觉反胃想吐,“那,住在外面的那些人……”

“外面只有魔兽哦。人嘛——估计早就被吃光光了吧。要是它们进来的话,也可以吃里面的人的哟!”

“呃”忆看着女孩一脸上的笑眯眯表情,“你又在吓我?”

“是真的哟,不信就不信咯。”小西的语调没有起伏,脸上依旧是眼眯眯的假笑。

这让忆又不禁再次怀疑,轻声问:“真…的?”

“真的。”小西点了一下头,但她的笑容好像有些维持不住了。

她别过了脸去,忆感觉她仿佛在轻轻地鼻息,却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

“雪子。”女孩忽然轻声吐出这个奇怪的词语。

“……诶?”

“你昨天晚上睡的那个床位是她的。”

“……那,她人…呢——”

“死掉了。”小西立马接上他的话尾,语气平淡,“十一天前,这儿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魔兽入侵,她被咬死了,吃到魔兽的肚子里边去了。”

“……”

忆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是该安慰,还是道歉。

时间就在沉默中慢慢地流走,周围视野中的度恩人们仍在不停歇地劳动着,墙外的对峙估计也仍在僵持。

“嘛~,算啦!”就当忆准备开腔的时候小西又突然转过了头,脸上灿烂甜美得有些浮夸的笑脸直直地照过来,“反正她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总是欺负我……消失了最好!”

“……呃,呵…”忆挠挠脸颊笑笑,“那如果…有一天我也消失了呢?”

问完,忆自己都愣了下,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突然间出这种莫名奇妙的问题来

小西也是稍愣了下,而后一瞥脸道:“哼!你死了本姑娘都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哈……”忆竟为此感到了一丝欣慰。明明她的话是那么的无情来着,或许自己真的是不太正常吧……

“那……走吧。”忆说着要掉头。

“去哪儿?”小西脱口问道。

“去守护世界!”忆笑嘻嘻说,“我算是明白这份工作的意义是什么了,这墙是抵御着那些叫魔兽的东西,而保护着墙内的人们,对吧?”

忆看着小西,眼眸里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深沉,而是明亮地闪光。

“对……吧。”小西被他突然的振奋吓着了。

“那就是咯,不管这墙究竟是为什么破了,反正现在就是要修好它。”忆越说越激动,“而那些营卫是在外面守着,我们度恩人就在里面负责修补。大概就是这样吧!这么看来的话,我们几乎就是在分工合作,守护世界和平啊!对吧对吧对吧!!”

“唔……”小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就一个劲的点头,“对的对的对的!”

“呵,”忆轻笑一声,“那走咯,努力工作,守护世界去咯!早日结束的话,也可以阻止像那样的悲剧再发生了不是吗?”

“……”小西没说话,眼里也有些了光亮。

“走了哦。”忆蹦跳着走掉了。

留下小西还有些懵圈。她原本还害怕告诉了这家伙事实的话,会使他一直瑟瑟发抖或者忧心忡忡的呢。没想到这家伙原来没那么脆弱的嘛,甚至有些太乐观了。

还说什么守护世界,阻止这样的悲剧呢……呃呵。

女孩也不觉地笑了。跟了上去。

另一边,忆重新握起了一块砖头,觉得自己好像握起了一块责任。

看来这份工作是平凡但不普通,还挺具有意义的。

还有那些战斗在最前线的营卫们,自己得为对他们的错误印象先道个歉才行。也挺伟大的……

而我们应该加快进度,早日结束这项伟大的工程。

忆这下是觉得自己现在热血沸腾,干劲十足,一下子就背上了好几块砖,狂奔着送到他负责的小分墙的顶上。

不一会儿,那小墙就像沐浴春风春雨的树苗般,蹭蹭地长粗长高。

看着自己努力的成果,忆心里的自豪感和成就感也蹭蹭上涨,觉得自己为抵御魔兽入侵和守护世界和平出了一份力,虽然微不足道,但也有所作为。

只是……还有一个疑问。

这墙连人都可以将其扳倒,真的能够抵御那些可怕的魔兽吗……

————

忆在这边热血地卖力工作,所谓为守护世界出一份力,但有人却不如此。

自从负责监管的营卫也被调去前防后,花子玉就再未砌上过哪怕一个砖块了。

当队伍刚抵达是,他倒还会装装样子,从装堆里挑挑捡捡,或者是对着别人辛苦的砌起的分墙自豪地点头,等到营卫们一旦离开前往墙外,他立马就露出本相了。

他会前往缺口的左墙或是右墙远处,那离卖力工作着的人们隔了相当一段距离,远离着人群,他可以享受他的自由。

这次他去的是左墙,当他到那儿时,却发现已经有人比他先到了。

那人正像是打坐似地盘腿挨在墙上,头顶映着太阳闪闪发光。

“喂!大光,”花子玉凑近来,“你干什么呢?”

那人闻声抬起头,花子玉这才发现那家伙并非突然装深沉地在这冥想,而是搁这正生着闷气呢。

因为那家伙的脸一露,就随之散出一股怨气,明明白白地写着“我很生气,别来烦我”。

“哟!这是怎么了?”花子玉指着他肿起的左脸。

这么一肿,让他本就不正的五官看起来更歪了。

大光不想理他。

花子玉拂开散来的怨气,毫不识趣地继续擢他的伤疤:“肿地挺好啊,这不是更圆了吗。”

“滚!”大光又很不屑地“切”了一声,“还不是你那个破方法。”

“你说那个啊,后辈要把饭让给前辈啊。”花子玉在他旁边坐下,“我今早可是吃了三碗呢,嗯~,真是回味无穷呢。”花子玉说完啧啧嘴。

“滚!”

“呵,你自己演得不够像,怪得了谁呢。”

“啧,这次不一样,我逮到了一个傻大妞,我说啥她都信了,我让她倒给我她也从了,你说傻不傻。”

“然后呢?”

“然后,啧,唉呀,”大光的气又上来了,“然后就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兔逼崽子,把老子的计划全给搅乱了!真特么是天杀的!”他扬着挥砍,像是要拿些什么弄起他口中的那个天杀的。

“再然后呢?”

“然后营卫来了,我没跑掉,然后不就现在这样咯!”大光指了指自己红肿的左脸。

“不是说打手掌吗,怎么打到脸上去啦?”花子玉嘲笑。

“哎呀真是妈的!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啊!这么今天就这么背远呢!”大光简直要跳起来,“本来就只是打手掌的,可打完手掌后,那个马叔把我拉出去,说什么让我站着别动。我只好照做咯,谁知他冷不防一巴掌就糊了过来,哎哟,他那大掌我那受得了哟,我都不知飞出去多远。哎哟,你说马叔他,突然地是干什么呀?!”

“没解释吗?”

“说是我屡教不改,要给我点教训……”

花子玉干笑一声,“你是屡教不改,教都教不会,老是被抓。”

“啧,都说了这次是有人搅局!妈的,别让老子再碰到他,不然要他有得好死的!”大光又咒骂了一句。看样子的确是有够恨得了。

“是谁呀?这么不识好歹?”花子玉一脸戏谑问,“竟然敢惹你?谁不知道光头魔王的厉害啊!”

“滚滚滚!烦得很现在,别惹老子。”大光对这个绰号很反感,连连挥手,想了想,“……啧,我怎么知道那家伙是谁,没见过反正,新来的吧……不过他旁边那个倒是眼熟,好像是叫小西来着。”

“嚯,”花子玉一下子来了兴趣,直了身子,“那你说说他的长相。”

“啧,这我怎么跟你说啊?!哎呀反正就是,额,头发很多很长。”

“呵,你就惦记得个头发,”花子玉说着在一他光光的脑门上敲了一下。

然后迅速被大光狠狠地拍开:“能不能滚啊你!”

“呵,”花子玉也不跟他计较,轻笑一声,“不过你说的那个家伙我说不定还真认识。倒也的确像是他会干出来的事。”

是谁!叫啥!住几营的!”大光很激动,像是债主着急着追债寻仇。

“只是可能,”花子玉头挨回到墙上,懒懒地说,“或许是我那个营里新来的那个家伙呢,倒也确买像是他会干出来的事呢。”

“当真?!”

“当真。九成机会。”

“行啦!你赶紧把那家伙给我叫出来,让老子跟他好好地把帐算一下。”大光推了花子玉一下,“喂你听到了没有。”

花子玉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蔑笑一声;“呵,你有资格向我提要求吗?”

“啧,跟你认识这么久,帮一下怎么啦,哈?!”大光语气又冲起来了。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我去,那你特么的想怎样啊!”大光也不跟他笑了,摆着一张臭脸。

“就此打住,我来可不是为了聊你那些破事的。”花子玉站起来,俯视着他,“我要的东西呢?”

“啧,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呐!”大光急得也站来来,“问来问去的你不烦的吗!没有!要是找到了我会亲自交给你,你怕什么啊!”

花子玉很不屑地哼笑一声,虽然没说出口,但那意思很明显地是说“怕你私藏”。

“你这人!就不能多给同伴一点信任吗?”大光生气地骂道。

“呵呵!同伴?”花子玉的语气愈发的冷,“你是不是忘了,你拒绝的那天,我们可从来就不是同伴。”

“可是,”大光有些受打击,“我这不也是在背后帮助你们吗!”

“呵,你原来有这么健忘的吗,”花子玉贴近来,用锋利的眼睛盯着他,“这只是你还能苟活的条件,是交易,记得吗?”

“花子玉你不要太过分了!”大光怒气冲头,颤音大吼。

其实这其中也不免有些许请求的意味,他希望花子玉可以就此为止,结束这个不愉快的话题避免矛盾的继续恶化,这样大家也都可以有个台阶下。

但花子玉不知是真的不理解,还是理解了却仍执意挑衅。他这人就是这样。

“你才是不要太过得意忘形了!注意你的身份,你甚至连我的名字都不配念!”

“好啊,”大光放弃了求和,破罐破摔,“那我叫你烂玉米,满意了吧?哈!”

大光还恶狠狠地上前顶了花子玉一下,后者被撞只是稍歪了一下肩,没有一步踉跄地又站稳了。

玉米……吗。

这只是大光一时恼羞成怒给他起的符号,但花子玉心里明白,这就他原本的名字,直到遇到了那个人,赋予了他新的姓名,以及使命。真是怀念呢。

花子玉心里微微感慨,然后抬起头,露出杀意的眼神,嘴角却是咧着不祥的笑意。

大光这时终于意识到害怕了,不由地慢慢后退了一步。

“你站着别动。”

“什——”大光还未来得及反应,一个耳光就光呼到了他的肿起的左脸蛋上,只留下响亮的巴掌声和凄凉的惨叫声自荡在墙的内侧。

————

太阳从墙的内侧逃到外面,把巨墙的阴影留给人们。

“小忆!回家啦——!”

直到小西的叫唤传来,忆才发现天空已经被落日的余辉染红,人们也都纷纷停了工作,又汇聚成了人海,就像来时的那样。

忆的热血其实也早已冷却,毕竟靠着一鼓作气而奋斗之势力,总不会能够走得太远的,他很快就发觉起这份工作的枯燥和无趣来。

手脚虽是不停,但大脑却是悠闲,或者换个词来说是无聊,于是忆便难免地开始他的各种胡思乱想。

想各种各样的问题,猜度各种各样的事物,他甚至还试着去寻觅他从前的记忆,但是就想一开始的那般,除了空白外什么都没能找到。

他就这样边想也做,如同一个搬砖砌墙的机器,直到现在。

太阳下了山,人们开始撤离。

“这就可以走了吗?”忆缓缓放下抱在怀中的砖块,好像还有些意犹未尽。

“哇,给你休息时间你还不想要了是吗。”小西脸上尽是欢笑,一天的劳累未能在这个女孩身上有一丝体现。

“晚上不需要干活吗?”忆看看自己搭建的小有所成的分墙,又忽然想起了昨晚好像的确就是在营地里来着。

“不用哦”,营卫说了晚上会很危险,那些魔兽会更加疯狂的!”小西说,“还有你这家伙,这是什么问题啊,你不会真的爱上工作了吧?”

“呃……”忆想了想,众生的安危什么的,“还是自由更加宝贵啊。快走吧,回家!”

离开时回望,忆看到来了另一批的营卫,顶替上了第一道,继续守卫在了墙外。今夜都是如此了吧。忆想。这么辛苦的么。

而换下来的营卫们,就开始带着成海般的度恩人队伍原路返回了。

当两人回到队伍时,铁石过来一把搂住了忆:“怎么样啊!少年,一天的体验如何?辛不辛苦?”

“还行吧……总之比想像中的好多了。”忆对他的热情有些尴尬。

“那就好,”阿清温柔地微笑,“还适应吧。”

“我也没有过去的经历对吧,还能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的啊。”忆摊摊手,“也就那样呗。”

“呵呵呵,很好,”老东笑道,“你今天见识到的够多了吧,今晚,老夫再让你开开眼界。”

“对哦!”忆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昨天晚上的约定,“东爷啊,你这次可一定要给我讲了那个故事了。要不,现在就开始讲吧,反正还有这么远才到。”

“哈哈,老东娇傲地笑着,“还真着急呢年轻人,莫急,今晚有的是时间。”

“我也要听东爷爷讲故事。”小西举手。

“是因为你不会……”忆说到一半就小西狠狠地盯了回去,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敢说出来你就完了”。

“我我!我也要听。”水儿也轻轻举手。

“好耶!一起听故事路!”小西牵住水儿举起的手。

“一起吧!”铁石搂住阿清说,“而且我还特别准备了惊喜节目,”

“不是那个吧”阿清说着被铁石的一串“嘘”声打断。

“保密呀老婆!”铁石小声道,又大声宣布。“今晚就当作是对小忆加入我们第五十营帐大家庭的欢迎会吧!”

“呃,诶?别吧。”忆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地劝。可他的声音都淹没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去了。

“欢迎会,欢迎会。”水儿摇摆这小身子。

“好好,都来吧!我会把它讲得更加生动的!”老东的笑声显得更娇傲了。

忆缓缓地也笑了,虽然他已经忘记了家的模样,不过,所谓家的温馨,大概便是如此吧。

抬头,看见天边的夕阳染着火云,一片金光落下广袤的大地,也铺在远处的营地上。

但忽然间,忆感到一股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蔓延至全身,一个哆嗦,他猛地侧过头来,视野里只看到了一面暗淡无奇的墙壁。

很快地,这种感觉立马就不见了,又或许是被身体习惯了,记感到奇怪,但扭头发现小西他们谈笑依旧,貌似并没有这种反应。

错觉……吗。

忆回过头看自己刚经过的地方,那儿是镶在巨墙中的一条巨柱,圆鼓鼓地突出,往上与巨墙齐高。

原来还有墙柱的吗。

这个粗心的家伙现在才发现巨墙并不是一直地无限平坦下去,而是每隔了一段距离就会有一条巨柱将它分界。

“这巨墙,不会就是度恩人们一点点一点点地建起来的吧?”忆突然想到了问。虽然他知道这个问题很荒唐。

“当然不是啦!想什么呢,”小西马上证实了他的想法,“我们仅仅是要补好这个缺口都很艰难了好吧。”

“哦……那,大家补了多少缺口啦?”

“好像也没有多少吧,”小西指着墙柱子,“大概就从那里,还有那边的另一条柱开始,就补了这面墙的洞……吧。”

“哦,哦,这样啊。”其实忆不太懂她的意思,“那,补了多久啦?”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啦,”小西说,“其实我也只是比你来早了两三年而已啦。你问东爷爷吧,他可是我们当中最早来的了哟。”

忆只好去找老东:“东爷,你是啥时候来的?”

“来哪?”

“营地啊。”

“哦哦!说起这个可就有年头路?”老东兴奋地捻着胡须。看样子老人家的话匣子又要打开了。“我来的时候,可都是很久以前了……”

“多久以前?”忆打断。

“很久……久到想不起来了。”

“早到你还是个小伙子?”

“…老了。”

“那也没多久吧……”忆耸耸肩。

“大概七八年前,行了吧。”老东手指点了点忆,“年轻人,真不懂礼貌。”

“啊啊抱歉,您……继续!”忆笑嘻嘻的。

“……”老东稍整了一下,才又继续,“很久以前呐,我们第一批可没有像你现在那么好的环境,人数也没有那么的多,甚至可以说是少得可怜呐——”

“多少人?”

“大概两三百,”老东吸取了教训,快速用数值堵了他的嘴,“营卫也不过寥寥——大概几十人——又面对着无数凶猛的魔兽,死伤惨众,更别提能补个多少米的墙了。”说到这里,老东停了一下,仿佛他在回忆当年的场景,又可能是在酝酿情绪。

“然后呢?”忆催促。

“别打断,我自己会说下去的。”老东拍打了一下忆的头,接着说,“直到三年前,第二大批人的到来,情况才有了好转,因为随之而来的除了成千上百的度恩人和营卫,还有我们的神使大人!”

“神…使!”忆努力叫自己别再打岔,但还是惊叹得出了声。但又一细想,“呃,那又是谁?”

“没错!神使大人!神明的使者!”老东这次并未生气,仿佛此时正是需要着来自观众的惊叹,“是神使大人的威风一直驱震着魔兽的入侵,大人的祝福也一直庇护着我们的安全!”

“神使,他在这里?!”

“在啊。原来你不知道的吗?”

“废话,我刚才还连神使是啥都不知道呢。”忆有些抓挠,这里除了营卫和度恩人居然还有第三者,而且还是这般的人物,“那,那神使也住在营地里面吗?”

“不,神使大人可不会委身跟我们这些凡人挤在一起,”老东指着前方,“大人住在教堂里呢。”

“教堂……”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眯眼望去,果真看到了营地旁的一栋高高的但不太显眼的建筑,因为它的大部分都隐匿在了暗绿色的树荫里,仍能隐约可见着三个竹笋状的搭楼,楼身上镶着的漂亮的叶片窗,还有下面大大的圆扇门。

教堂。他最早是在那个所谓圣牌上读到的。

不得擅自教堂,违反者,执死,

指的就是那个吗。神使住的地方啊……

虽看不清楚细节,但对比于简陋朴素的营帐,忆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豪华气派的建筑了。

“有了神使大人的庇佑,再加上赎罪者与净身者们的齐心协力,”老东继续演讲道,“补墙的进度也日益上涨,补好缺口指日可待啊!”

“真是多亏了神使大人啊,”铁石也凑了过来在一旁说,“我们才可以免受魔兽的迫害啊。”

“是的,感谢神使大人。”阿清在胸前比划,像是在祈祷一般。

“感谢神使大人。”水儿也学看模样念道。

“三年,这么多人,”忆估计着两根墙柱子之间的距离,“感觉还是慢啊。”

“因为这些年也并不是每天都可以开工的,”铁石拍了拍忆,“有时会遇到魔兽入侵而无法施工的情况,也就是所谓的防守期啦。”

“防守?期?”忆对这新鲜词汇又懵了。

“哎呀,简单来说就是假期啦!懂了吗?”小西蹦到他身旁笑道。

“哦哦哦,懂了!”忆一想到这份工作居然还有假放就无比兴奋,“什么时候?还有多久?”

“你傻呀?魔兽什么时候才会入侵,当然是不确定的啦!”小西说。

“呃,也是哦。”忆都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太傻了,“那如果入侵了,营卫们是不是……”

“他们就得守在外面了呀!”小西说。

“真是多亏了他们啊。”阿清叹道。

“那……”忆发现这个假期是建立在营卫们的生死拼斗上的,突然感觉不是很厚道,“那好吧。”

“而且啊,”老东说,“其实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建成现在这个模样了。”

“啊?难道这一年里一点而都没建吗?”忆问。

“不是,是这最后的一段口,不知怎么的,可能是快要全部补好了的缘故,”老东说,“这段时间魔兽的入侵特别频繁,而每次袭击这些畜生总会糟蹋掉我们辛辛苦苦建起的墙啊。总之,这段墙,我们啊是补了又塌,塌了又补啊。”

“可,不是说好的神使庇佑吗?”忆问。

“神使大人也不是万能的啊。”铁石说。

“不是万能……”那还敢称神。忆在心里想,没说出口,“那你们见过他吗?所谓的神使大人。”

说实话,忆对此并没有什么好感,大家都有自己的责任和工作,但这个什么神使却貌似什么都没有干,只是高尚在上地坐着,还受尽了人们的敬仰。

“当然见过啦!”小西说。

“见过见过。”水儿说。

“大人每周都到营地里一次,”老东说,“为我们赋予庇佑。”

“其实昨天早上他就来过,”小西笑嘻嘻地看着忆,等待他的发问。

“诶?”忆惊呆了,“有吗?我没看见啊?”

“嘿嘿,那时候你还在呼呼大睡呢!”

“好……吧,亏了呀!”忆拍着脑袋,“那你看见了吧小西,额不对,你早就见过了——快跟我说说,这家伙到底长个什么鬼样,是男是女。”忆说得有些急了,说完才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太尊敬的话,也忘记了身边还有着别人,不过已经迟了。

“小忆,你这话是不是有点太不尊重了!”最先发火的是阿清,她像是母亲教导孩子般地责骂道,“神使大人是无比神圣的存在,你怎可堂而皇之地讨论这些,而且用词还如此轻浮!”

完蛋,又闯祸啦?

“呃呃——抱歉啊清嫂,我不是那个意思,”忆挠着脑袋赶紧道歉,“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一下神使大人。哈哈。”

“对呀小忆,你这话确实不太妥当。”铁石楼住阿清的胳膊,“不过他也是不懂,毕竟他连神的故事都还没听过呢。”

“就是就是!小忆你以后可不许再问这种奇怪的问题略!”小西生气地拉走了忆,像是要把他带去好好训斥一顿,可等走了远了,又换上了调皮的笑脸,贴近他偷偷说,“神使大人总是穿戴了面具和长袍的,没人知道他的模样,不过我知道他肯定是男的。”

“为什么呀,不会是什么女人的第六感吧。”忆也配合地压低了声音。

“是女孩子天生的直觉啦!”

“切——。”忆满脸不屑,转身欲走。

“诶等等等,”小西赶紧拉住,“有证据的啦……你想知道吗?”她脸上明显地写了几个字是“求我就告诉你”。

“想,想~,小西老师~,行了吧?”

“嘿嘿,”小西勾勾手,示意忆靠近些,后者配合地偏下身来,小西贴近耳语道,“是气味啦!有一次神使大人经过我身边时,被本姑娘闻到了他身上的汗味。”

“汗味?”忆疑惑地看着她。

“没错,而且那些营卫大叔身上的一模一样。”

“呃,原来神还会流汗的吗。”

“谁知道呢,”小西摇摆着小身子,“不过话说,神使算不算神呀?”

“你问我这个学生有什么用呀?”忆摊手。

“嘛,算了,反正,故事里会讲哒!”小西一蹦一跳跟上队伍。

“……呵,对……故事里会讲的呀!”忆也蹦跳着跟在后边。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了,黑暗开始一点点地吞噬这片小小的土地。

但忆的心情却是无比的舒畅,他认为所有的疑惑都会在今夜得到解决,所有的真相都会在今夜得到揭晓。

在今夜的故事中。

然后,入门,排队,吃饭。没有波澜。再然后,他们聚在了第五十号营帐里,像一家人一样团团而坐,伴着有些昏黄又恰到好处的灯光,与外头些许嘈杂的伴奏,开始了这个关于神与人的故事的讲述。

至此,世界的冰山一角,终于要像这个新生的少年掀开面纱。

而现在。

故事。

要开始了。

————

《神与人之罪》

很久很久以前,人界的世界只是一片虚无的空间,所有的生灵都飘落在一片无边的漆黑之中。

所有的生命无法拥有任何东西,因为根本没有其它事物,又或者说,他们都平等地拥有着眼前的片黑暗

甚至他们连彼此的存在都无从知晓,视觉被黑暗阻绝,连声音都无法在其中传播,除了一片纯粹的黑色,就再感觉不到其它了。

于是他们便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是这个充满了黑暗的世界里唯一的生灵。

又或者,他们根本就不能确定自己是仍活着,还是早已死了,是被抹除了前世的记忆,而要在这死亡的空间里遭受着无尽的折磨。

无法看到任何什么,无法听到任何什么,无法做任何的什么,除了无止尽地思考和想像,唯有不断地在脑海中思索着各种各样存在或不存在的问题,进行着各种各样切实际或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便是这片世界最初的模样。

无数的生灵飘荡在一片无边的漆黑之中。

虽然这样的世界令人绝望,但优点竟还是有的。

这世界里不存在其它任何东西,因此便没有了物质的争夺需求。

生灵间相互无法相识或者接触,因此便没有了相互之间利益或者情感的冲突。

总而言之,这个世界是和平而安宁的,没有争斗,没有争吵,这亿万的生灵竟如此和平地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中。

另一个同样诱人的优点是,

没有差异,众生平等。

这个世界是如此地公平,每一个生命都只是一丝魂灵,也无法拥有任何事物,能做的都只有思考和想象。

但不管这个世界多么地和平和公平,它将归是那般枯燥无聊得令人绝望。这有时候比战乱和不平等更加地令人窒息和难以忍受。

于是,生灵们开始在心中默默地祈求,向至高伟大的神明祈求,祈求神明能够赠予他们一个更加丰富更加多彩的世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祈求,但神明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并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应。

直到最后,当这个世上的最后一个未向神明祈求的生灵也在心中默默种下了与其它亿万生灵相同的心愿时,创世神降临了。

宛若机械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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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与记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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