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子牙托梦(1)
待炼丹童子离开了鬼判殿之后,秦广王蒋子文便将那颗通体乌黑发亮的九阴摄魂珠,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随后再度与姜子牙闲絮了几句。
姜子牙见此刻阳寿之事已了,从此不必再忧心会被牛头马面无端请到这地狱中来,心中遂是长吁了一口气。
因此刻自己尚需返回阳间,将欢喜佛委托自己的事情办完,因而他便向蒋子文道了声别,准备启程返回阳间。
蒋子文本欲留下姜子牙,再度向他学些治政治吏之道。
只不过,姜子牙此刻去意已决,不便逗留在这鬼判殿过久。
姜子牙见蒋子文求知心切,遂于那案几之上拿起了文房四宝,用那判官笔在宣纸上大笔一挥,写下了“陟罚臧否,不宜异同”八个字。
随后他便将写有八个字的宣纸,赠于蒋子文,并告诫道:“秦广王殿下,因老朽此刻尚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如今将这八个字赠予你,望你能从中悟出治政治吏之策!”
蒋子文从姜子牙手中接过那宣纸之后,如获至宝,急忙命手下鬼差,将此字裱好,悬于自己的御书房之中。
待吩咐完之后,蒋子文整理了下衣冠,于那正殿之下,再次向姜子牙行了稽首大礼,以答谢他的敦敦教诲。
随后,蒋子文便亲自带着鬼判殿的一殿文武,将姜子牙送返阳间。
返回阳间途中,众人路过那座新修的姜太公祠之时,姜子牙站在云端,看着那香火旺盛的庙宇,心中再度想起了此前在这姜太公祠所发生的那间蹊跷事。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问道:“秦广王殿下,老朽此刻尚有一事不甚明白,特向殿下请教!”
“姜丞相,还请你老人家莫要再如此称呼小神了!小神功德浅薄,焉敢在姜丞相面前称孤道寡?请姜丞相直呼小神名讳为妥!免得被有心人听到了,还道我蒋子文目无尊长呢!”
蒋子文见姜子牙一直称呼自己秦广王殿下,心中惶恐万分,急忙提醒道。
姜子牙想起自己生前功高盖世,只不过在这天道之前,最终还是如那凡人一般,百年之后尘归尘,土归土了。
“哎!纵然自己生前位极人臣,地位显赫,可是到头来,还不是一样阳寿已尽,回归地府了?”
“也罢,这名号终归不过是那昙花一现,如何称呼,此刻看来已是不甚重要了!”姜子牙暗自叹道。
秦广王见姜子牙神情恍惚,知他新丧,尚不习惯这生死之事,不禁开声劝慰道:“姜丞相,这天道之中,纵然是那修为极高之人,尚且要渡天劫,何况这世间凡人乎?”
姜子牙闻言,方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子文所言甚是!”
秦广王见姜子牙已回过神,问道:“方才姜丞相心中有不明之事,不知是何事?不若说出来,让小神替姜丞相分析一二。”
姜子牙闻言,沉吟片刻,随后便将自己在那姜太公祠的遭遇备说于蒋子文听。
蒋子文听罢,笑道:“小神还道是何事!原来是此等寻常事啊!此事并无什么蹊跷之处,姜丞相且放宽心了?”
“哦?并无蹊跷之处?此话怎解?”姜子牙疑惑问道。
“如姜丞相这般功高德隆,这尘世间又有几人受得起你这般跪拜之礼?别说这凡间各地庙宇的那些泥土雕塑受不起,连那遍地的城隍土地、河伯山神,甚至是那些庙宇中的菩萨神明,亦是不敢接受你老人家亲自焚香跪拜!”
秦广王如此向姜子牙解释道。
姜子牙闻言,此刻方恍然大悟。原来那日自己点不着香,并非是山中鬼祟作怪,而是因为那庙宇中的神像,俱是一些泥塑木雕而成,此些泥尘乃污糟之物,焉有资格接受自己如此大礼?
此前姜子牙一度怀疑是龚尚赫那小子顽皮捣蛋,跑到那庙宇中捉弄自己。尔后又曾怀疑是那彭祖王俭二人暗中使坏,装神弄鬼吓唬自己。
到了此刻,他方知这其中缘由,心中之疑窦倒也解开了。
姜子牙、蒋子文等一众地狱鬼差,于那云端之上,由南向北,向着宋国彭城之下的欢喜谷徐步慢行着。
不知不觉之中,众人来到了姜子牙蜕皮的龙吟山。
姜子牙居高临下,看了看那云端之下的龙吟山,不禁想起了此前在此处和老鹰共同击退白蟒蛇一事,心中甚是唏嘘。
蒋子文见姜子牙此刻又是一阵唏嘘叹息,知他又想起了前尘旧事,道:“姜丞相,此事已是过去了,何故如此唏嘘嗟叹不已?”
姜子牙道:“此处正是自己与那人世间道别之处,此刻见了那龙吟山,心中不禁感叹世事无常而已。”
他再次俯身看着龙吟山,突然皱着眉头,满脸愧疚神色说道:“哎呀!瞧老朽差点把这事忘了!”
蒋子文闻言,问道:“不知是何事,值得姜丞相如此记挂于心头?”
“此前老朽答应过这龙吟山土地,说要替他修建一座土地庙,让他在此享受当地老百姓的香火供奉。”
言至此处,姜子牙看了看身后的牛头马面,继续说道:“只是此刻老朽是已殁之人,却又该如何兑现自己承诺?”
言毕,想到自己就要失信于人,姜子牙不禁老泪纵横。
蒋子文见了,不禁笑道:“姜丞相,若要办成此事又有何难?只需以灵魂之身,向那尚在人间的亲信托梦,让他们替姜丞相办妥此事不就好了?”
姜子牙听了,不禁笑逐颜开,心中暗道:“此计妙哉!老朽今夜就托梦于那周天子,托他完成自己凡尘心愿!”
他站在云端,看了看那不远处的镐京,又看了看那彭城,心中寻思着:“此处离那彭城不远了,自己又要等到天黑周康王入眠之后,才能托梦于他,不如先命蒋子文归去,免得他耽搁了公务。”
想到此处,姜子牙便想着蒋子文道:“子文,此处离那彭城不远了,老朽此刻尚有尘缘之事未了,需要暂留在这龙吟山片刻,不如你先回鬼判殿?”
蒋子文听罢,想了一阵,道:“也好!小神尚有一些差事不曾处理完,就不送姜丞相了,还望姜丞相多多保重!”
因心中担忧着姜子牙的安危,蒋子文便命身旁的判官,引着牛头马面各一名留在此处,护卫姜子牙周全。
待吩咐完之后,蒋子文辞别了姜子牙,启程返回鬼判殿了。
姜子牙待蒋子文走后,便带着那判官牛头马面,飘落在龙吟山山顶之上。
因不愿打扰此山土地,姜子牙命那判官施了藏形遁息之法,将众人的身形气息俱是藏遁起来,免得惊了此山众生。
到了深夜,算得周天子康王入眠后,姜子牙便托梦于他,托他替自己于那龙吟山修建土地庙。
周康王见是已故丞相姜子牙托梦,不敢有所怠慢,对姜子牙所托之事俱是一一答应了。
末了,周康王向姜子牙求问治理国家计策,姜子牙只向他说了“近贤远佞”四个字,随后便隐去了。
姜子牙向周康王托梦之后,生怕周天子康王因国事繁重,而遗忘了此事。思量再三,姜子牙又决定托梦给尚在人间的徒弟武吉,命他务必要谏言周康王于龙吟山建土地庙。
是夜,武吉因心中思念先师姜子牙,辗转难以入眠,遂前往姜子牙蜕皮停放处守灵。
到了姜子牙灵柩停放处,武吉看到先师遗容后,心中念起先师生前对自己恩深似海,如今他老人家先自己而去,不由得心中悲痛欲绝,一时按捺不住,趴在灵柩上痛哭起来。
武吉在此处哭哭停停直到半夜,心中一时气流不转,竟然晕厥过去了。
迷迷糊糊之中,他看到自己的师父姜子牙,此刻正笑吟吟地向着自己健步走来。
“师父!你真的是师父吗?”武吉揉着那朦胧泪眼,口中呼唤着。
姜子牙向着他捋须笑道:“正是为师!”
“师父,你如何忍心抛下徒儿一人,在这人世间受罪啊?”武吉哭泣道。
“武吉,为师阳寿已尽,此乃天道也!此刻你无需为了此事过度伤心,伤了身体!”姜子牙笑道。
“师父,承蒙你老人家当年救命之恩,徒儿今日方可享尽这人间富贵之福气。未曾想到徒儿尚未报答师父,师父却自行仙去,留下徒儿一人在这世上孤零零的,真是毫无道理啊!”
此刻武吉心中有着千言万语,可是见了姜子牙之后,却又是口舌笨拙得不知从何说起,唯有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乖徒儿,为师知你孝顺。只不过如今为师既然已走,你就不必过思成疾!此番为师前来给你托梦,有三件事需说与你听,你且莫伤心,须用心将为师嘱咐你这三件事牢记下来!”姜子牙正色道。
“哪三件事?师父且说出来,徒儿定当牢记在心!”武吉哽咽道。
“第一件事,为师要你答应为师,务必要勠力辅佐周天子,不得心生不轨。同时要爱民如子,切记不可居功自傲,恃宠生娇。”姜子牙正色道。
武吉抹去了泪水,点了点头。
“第二件事,为师要你节哀顺变,不可因思虑过度而伤了自身身体。为师生前已尽享人间富贵,此刻已是没什么遗憾了。”姜子牙道。
武吉听罢此言,又是忍不住放声痛哭。
姜子牙训斥道:“方让你节哀顺变,不可嚎哭无度,言犹在耳,你此刻就忘记了?”
“师父,你让徒儿如何不去想你?让徒儿如何不去伤心哭泣?”武吉抽泣道。
“哎!你也是至情至性之人,为师让你绝情绝义不去思念,确实是有些难为你了!也罢,你且尽情哭吧!”
姜子牙知武吉向来待己如父,若要让他不悲伤,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
待武吉慢慢恢复了平静之后,姜子牙才缓缓说了第三件事。
“乖徒儿,为师如今尚有一事未了,需你替为师前去完成。”姜子牙道。
“不知师父所指何事?徒儿定会全力以赴,以完成师父遗愿!”武吉道。
“此处离京畿东门郊外有一座山,名曰龙吟山,此处尚未修建土地庙,为师唯一的心愿,就是让你禀告周天子,让其在此处修建一座土地庙。”姜子牙缓缓说道。
“龙吟山?”武吉闻言,脸色更是悲伤不已。
“你认得这龙吟山?”姜子牙心中好奇。
“认得!如今天下有谁不认得这龙吟山?此处正是师父你羽化登仙之地啊!那彭祖和王俭二人,正是在此处将师父仙体抬至山下的!”武吉道。
姜子牙闻言,略一沉吟,随后说道:“乖徒儿,往后你需要小心此二人!”
武吉不解,问道:“为何?若非此二人,师父的仙体早已……”
姜子牙摇了摇头,心中想着:“也罢,眼下这彭祖王俭二人,正是天子跟前红人。此事还是不要说与乖徒儿听,免得他先入为主,日后处处与那二人作对。”
“若是如此,那可就要伤了君臣、臣臣之间的关系了。而老朽岂不成了那挑拨君臣关系之罪人了?”
想到此处,他看了看武吉,慈爱说道:“没事了,你只需记得为师与你说的那第三件事,切记莫要忘记了!”
言毕,姜子牙生怕武吉因伤心过度,醒来之后忘了自己所交代之事。
于是,他便从身旁的香炉中,拿出了一支烧成黑炭的香,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锦帛,将那第三件事一件不落地写在了锦帛之上。
待写完之后,姜子牙将这锦帛交给了武吉,随后化作一道白光,从武吉眼前消失了。
武吉心下一惊,正要迈开脚步,准备前去留住姜子牙,谁料却在此时从灵柩上摔了下来。
一旁的武士见武吉摔下来后,吓得急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摔在地上的武吉吃疼后,瞬间从梦中醒来,他看了看四周,见自己此时正在姜子牙灵柩旁坐着,而四周的武士亦是一脸肃穆地站在一旁警戒。
“你们方才可否见到我师父?”武吉坐回凳子上之后,看向诸武士,凄然问道。
众武士俱是摇了摇头,道:“回将军,我等均不曾见过姜丞相!”
“莫非,方才只是一个梦境?可这梦境也实在是太真实了!”武吉心下如是想着。
心念至此,武吉回忆起梦中师父对自己的的谆谆教诲,不禁悲从中来,又是泪如雨下。
哭到伤心处,竟是泪水沾湿了大片衣衫。他将手伸向衣襟,欲要拿出手帕擦拭脸上的泪水。就在此时,一块锦帛竟然从口袋滑出,随着风轻轻滑落地上。
武吉见了,急弯下腰,将地上那块锦帛捡了起来。
“咦?此块锦帛不正是师父在那梦中,亲自交与我之物?”
见此块锦帛乃先师交与自己之物,想必上面必定记载着一些先师未了之心愿。思虑至此,他急忙将那块锦帛打开,欲要一窥此锦帛上有何要事须替先师完成。
锦帛打开后,只见上面赫然书写着“武吉,牢记建言天子于龙吟山建土地庙!师姜子牙”。武吉认真比对了字迹,确定此锦帛文字乃先师所书。
得知先师有未了心事之后,武吉这夜是彻夜未眠。
待天微明,他便带了此锦帛,乘上轿子,前往朝堂欲要禀明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