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六之一

「這件事我們要怎麼跟國王和軍方說明。」穆提出一個問題。

「我在呈給國王和軍方的書狀上已經清楚說明請辭的理由了，我想陛下會諒解的。」諾修立刻答覆道。

「難道你是直接把實情呈報上去？」東方人有些詫異，認為一名將領為娶敵國女子放棄官職爵位，君王和軍方豈有容許此事發生的道理。

「當然是那樣做，該不會你這傢伙沒編個謊言就會覺得渾身不舒服吧？」菲莉亞皺著眉頭說。

「但這會招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吧？」他解釋道。

「什麼麻煩？」謝布爾問。

穆一時語塞，這件事實在不適合在普莉西拉面前講太明白，讓他意外的是環顧四週似乎所有的人都不認為諾修的處置有問題而看向自己。

「呃，可能是我太多慮，大概不會發生那種狀況，毋須再討論下去了。」他決定先按下不提，忍耐到會後才向修可拉提出自己的憂慮。

沒料到老長者聽完後大笑，「老弟，你入團前曾在普羅西亞住過多久？」

「這…大約十個月左右。」

「那連一年都不到，難怪你對這個國家的人瞭解不足，別擔心，那種情況不會發生的。」修可拉拍著對方肩膀說。

其實穆對此地的某些風氣也有所耳聞，但他仍無法放心，可是老長者說得那麼有把握，且單獨一個人也很難處理此事，暫時只能靜觀其變。

「你也來吃午飯啊！」說完這人拉開椅子坐在同桌對面。

通常部隊駐紮營舍時軍官和士官兵是分開吃飯的，但因傭兵時期的習慣所以大家仍在一起用餐。但即使是人潮最擁擠的時刻也很少會有團員坐在穆附近，他自己也明白原因，所以總是坐在角落的地方。

因為這人並沒有固定出現在哪一個角落，所以當有酒配給的晚餐時，許多團員會拿自己那份互相對賭這名高級軍官會坐在哪個方位，這個遊戲被稱為『魔鬼餐桌』，是團裡平日重要娛樂之一。

通常敢坐在穆對面的除幾名親信外也只有蕾茵、修可拉和眼前這人，「哎，還真被你說中了，這幾天都是這種狀況，確實是挺麻煩的。」對方自顧自地說起話來，但語氣一點都感受不到困擾之意，反而有點樂在其中的味道。

看清多尼爾餐盤的內容物後，「你午餐只吃這麼點？是晚上要赴哪家的晚宴吧？」他沒理會那虛假的抱怨。

「現在每天都有貴族的邀請或賓客來訪問，為了代團長出席這些宴會，我晚上行程已經排到慶典結束後，一點空閒都沒有，真是有點累人。」

穆認為這傢伙是來炫耀兼挖苦自己的，也反唇相譏「你想吃的不止是宴會美食吧？我警告你，那裡面可有貴族家的夫人和小姐，要是惹出事情來別怪我和諾修不幫忙。」

幾天前浣熊的請辭確實引發極大的騷動，然而事情發展卻和東方人所想有些差異，國王在接到陳情書狀後隨即召見諾修，在聽完他述說的故事和心情之後大為讚賞，連立侍在旁的貴族和臣子也被其深情感動。

普羅西亞人崇尚堅貞的愛情，過去曾有些貴族子弟為迎娶平民女子或聲譽不佳的美人被迫放棄繼承權，可是只要彼此能相守終身都會傳為佳話。但第一次出現平民出身者為此主動辭謝官爵的事，尤其是『重視她的聲譽勝過自己的榮銜』這句話更是打動眾人。

成全相戀者的心願向來被認為是最適當的做法，因此國王立刻允諾其請求，

原本對這個騎士團印象最深刻、評價最高的是另一位來自東方的騎士，但此事讓愛德恩三世對這名出身帕威魯傭兵的團長有同等甚至超乎其上的評價。

國王特地提出一個附帶條件，就是讓原本要參演的特遣隊分成騎士團和傭兵團，而諾修以傭兵團長身份出席即將來到的慶典並接受原本專用來頒贈有功外國貴族的勳章。

幾名大臣不知是為討好國王還是真被感動，自告奮勇地要協助辦理，此事的公文被當成特急件優先處理，以致於兩天之內就完成程序。雖然諾修還是實質上的領導者，但名義上的師團長和騎士團長已經換人。

而就在這兩天之內消息已經傳遍王都，身份相異、國家相異的兩人歷時十年以上不變的愛情故事成為熱門話題，大批訪客絡繹不絕地到來，社交界的各種邀請函也如雪片般飛來。

「拒絕就好了。」一向喜歡安靜的萊安這麼說。

考慮到對以後要留在王都的騎士們來說這是建立人脈和名聲的好機會，所以諾修仍款待到來的訪客。

據說國王本想見見那位女性，但傭兵團長表示這有些為難，因為參見君王必須行臣下之禮，這對普莉西拉來說是件難堪的事。一位近侍則想出折衷辦法，派宮庭畫師為其畫肖像，如此愛德恩三世可看到普莉西拉的相貌，也能免去女槍士的尷尬，完成的作品就贈給這對情人做為禮物，可說是一舉三得。

基於類似理由，所以諾修不便參加那些宴會邀請，只能請人代表參加。大家做成決議，王室的宴會由穆出席，他階級最高又受到國王重視和公主寵信，正是最理想的替代者。

伯爵以上貴族的邀請儘量由其他六位冠名騎士們代表，當中即將晉陞的兩人又格外重要。王都中那等身份的名門也有幾十家，所以每天都有幾場宴會要赴。

諾修讓萊安搭配擅長社交活動的維黛安一組，原本擔心這位不愛喧鬧活動的神射手拒絕出席宴會，意外地是他竟沒表示反對。老長者修可拉和菲莉亞一起，因為除浣熊自己以外，就只有那位能阻止女劍士的粗暴行為。

加蘭特本來就長於交際應酬，沒什麼可擔心的，真正值得擔憂的是多尼爾那傢伙，如果沒人栓住的話不知會對那些上流階級的婦女做出什麼。所以得派個管得住他的女性幹部陪同赴宴，而符合條件的就只剩蕾茵。

事情會變成如此完全不在穆的計算之中，東方先賢認為士人應該重德輕色，所以對情愛並不是那麼看重，來西方後雖然自己觀念已改變不少，但總覺這裡的人對戀情的看法有點瘋狂。或許是因為諾修原本就不是此地出身，所以沒有國家大義的束縛，但他其實有些懷疑若男女立場互換，普羅西亞人真的也受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