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我被迫告别了自己心爱的职业
父亲陪我到友仁村收拾东西,我专门去和队长夫妻俩告别。我来友仁村,他们一家对我最好,而到头来,伤我最深的,也是他们这一家人。
我来和他们告别,并不是留恋和他们的感情。我是要来告诉他们两口子,我暂时的忍让和退却,并不代表着我的失败。我要让他们记住自己的不耻,让他们的良心时时受到谴责。
队长看我的眼神躲躲闪闪,参谋长却有点恬不知耻,仍在打感情牌,说她们对我是如何如何的好,她所有的表演,还是一个目的:不想让我说出事情的真相。
我并不傻,现在说还有用吗?还有人相信吗?这种事情是脸上画花——越描越黑,你是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的。再说了,我不能背信弃义,放弃自己在荷花姐面前的承诺。走到了现在这一步,这个锅,我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大队的证明,白纸黑字。队长夫妻两的证词,言之凿凿。王校长的决定,板上钉钉。他们都是正确的,所有的过错,都在我的这边。
收拾好东西,我跟在父亲的身后,父女两个一前一后,有点灰溜溜地离开了友仁村。
走到村口的时候,一个老头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是引明他父亲!
引明父亲手里拿着一个空信封,说:这上面有引明的通讯地址。
我心里有点湿润,这是一个善良的老人,他对那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深恶痛绝,但在他的认知里,队长两口子的为人处世方式,特别是参谋长的所作所为,他心知肚明。从这两口子嘴里放出来的话,可信度让人值得怀疑。他老人家对我这个年纪轻轻的小陈老师,深表同情,他当然不希望这是真的。但事实又摆在了那里,那天从茅坑里捞出那个死婴来,他是亲眼看到过的。
他也不问我找他儿子有什么事情,老人家只有一个善良的愿望,也许他的儿子能够帮得到这个小陈老师。
回家的路上,我感慨万千。我的梦想刚刚启航,当我还在憧憬美好未来的时候,理想的翅膀就被折断了。我别无选择,只能告别自己心爱的民办老师职业,回村务农。
有人曾经劝过我,既然自己是冤枉的,为什么不去揭发,不去申诉呢?
先说我不去揭发的原因,我曾经答应过荷花姐的,不会把事情的真相说出去的。现在,她家的人把屎盆子扣到了我的头上,我还忍气吞声,连自己的工作都丢掉了,再不去说出真相,这不是缺心眼吗?可我不这样认为,她的父母亲能这样对待我,我却不能,我得信守诺言。关键是,我再怎么说出真相,还有人肯相信吗?
再说申诉,我也申诉过,在王校长的面前争辩过,但在那个一言堂的年代,单位领导说了算,特别是我们自信、固执的王校长,他认定了的事,就是正确的,就是板上钉钉,不容更改的,黑的是黑的,白的也是黑的。我去申诉,还有用吗?
向上级部门,向公社,向县教育局申诉,更是于事无补,反而会闹得满城风雨,全县的人都知道了,让我更加无法做人了。
好在家里人相信我,父母亲相信我,弟弟妹妹们相信我。当我的心情处于低谷的时候,是他们在我的身边,默默地支持着我,让我能够坚强地挺下去。
但,我是一个有理想的人,我怀中揣着梦想,我热爱上了老师这个行业。虽然我不再是老师了,但我从未放下课本,我不断地汲取知识,时刻准备着东山再起,重拾我心爱的教鞭。
可是,无论我如何不肯放弃,头上顶着一个坏女人的名声,走到哪里都不受人待见,更别说当老师了。
我在家里待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除去和母亲一块种地外,几乎足不出户。好在那时已经包产到户,各家种各家的责任田,不别再一起去集体地里劳动,避免了和别人的接触。
有一天干活回来,我家院子里的石磨盘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我不认识,看起来有三十岁左右。这个女的,剥了皮,烧成灰,我也认得,居然是参谋长。
我当时心里无端地燃起了一丝希望,参谋长这是良心发现,来向我,向我家赔礼道歉来了吗?
参谋长把我父母叫到一边,嘀嘀咕咕没说了几句,就听到了我母亲的骂声。别看我母亲平日里不言不语,见人不笑不说话。但惹恼她了,骂起人来,一点不比泼妇逊色。我母亲当时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骂得参谋长不光是脸上挂不住了,而是浑身上下都没有一点人的风味,领着那个男人狼狈而逃了。
原来,和参谋长一起来的那个男人是她的娘家侄子,三十好几了还没有娶到媳妇,这是上我家给我提亲来了。在她的心目中,我俨然已经成了一个人人可夫的破鞋,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只能嫁给这样的男人了。
我一生见过很多不要脸的人,但参谋长这样无耻的东西,这是头一回见到。她不知道吗?我有了这样的坏名声,不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吗?不都是她两口子一起策划的吗?好像我成了真的似的。这样的人,脸皮真够厚的,真是无耻之极,居然还有脸来我家门上提亲!
当时我的那种愤怒是无以言表,真想操起镰刀,出去砍了这个无耻的女人!我怎么都不会想到,那个偷偷给我碗底卧一个鸡蛋的参谋长,竟然是一个臭不要脸的无耻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