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绰号

一.绰号

“喳喳——”,“叽喳——”,……

一只鹊鸟在树梢头欢快地叫着,然后扑棱着翅膀飞向柳荫里去了。

这时候,柳荫树下走出了一个挑着担子的小老头,头上戴蓝色的旧扁帽、蓄着山羊胡子,一边摇着拨浪鼓,一边吆喝着:

“换碗——喽——”(换碗:皖北一种走村窜巷的小生意,类似于货郎)

……

打我记事起,村子东头的土坡地上就趴着一处矮房子——土坯墙、茅草顶,里面住着这么个小老头。

农闲时节,那老头如果不是挑个担子出门换碗,就是拎着个旱烟锅,村前村后地跟着一帮娃娃们嬉闹。活脱脱的一个“老顽童”!

——这就是我的天赐叔了。

天赐叔比我父亲大出将近二十岁。若论年龄,做我爷爷都不过分。只不过他和我父亲是同辈,所以我也就管他叫“叔”了。

我的天赐叔,姓孔,名天赐,被一帮无口德的人戏称为“孔二”,“二”在我们这里就是“傻”“痴”“呆”“憨”的意思,所以又有人叫他阿呆。

后来,有人说,2500年前的那个至圣先师就是孔家老二,人称“孔老二”。于是,又有人戏谑地称呼他为“孔夫子”。

其实,天赐叔“孔夫子”的绰号,多半是因为我而得来的。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常躲在犄角旮旯里偷读小人书,每次被天赐叔撞见,都会被他以长者的身份说教一番——

说什么“书要好好读啊!你知道我们姓孔的也有个大学问家的,叫孔啥丘来着……”

“孔子,名丘,字仲尼。”我告诉他。

他马上哈哈地笑起来,说:“对对对!孔子!孔老夫子!他不是说过吗,‘学儿拾鞋子,不也乐乎(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是很有道理的!学着小孩子的样儿去拾鞋子,的确是件很开心快乐的事。做人要有颗童心嘛!不过——这跟学习有啥子关系嘞?”

我马上纠正他说:“是‘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意思是说学了知识要时常复习它,不也是很快乐的事吗!”

天赐叔马上肯定地说:“对对对!我就是这么个意思嘛!老夫子还说了:‘学而不思则忘(罔),思而不学则呆(殆)。就更有道理了!你光学习文化,不去多想想学的是个啥子,学多少文化也都会被忘掉的!如果你光胡思乱想,却不去学习新文化,人就会变傻变呆的!就像村西头的二蛋子一样了(二蛋子是我们村的傻子,据说是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袋)!”

……

诸如此类!

天赐叔能长篇大论地给我说教上半天。也因此,我和村里的孩子都在背后戏谑地叫他“孔夫子”。

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孔夫子”竟成了十里八乡对我天赐叔的“尊称”了。

其实,我天赐叔,除了姓孔,跟孔夫子并无半毛钱关系,当然,倘若往上追溯个七八十代,也是难说的。

不过,即便有关系,估计至圣先师也不愿意承认他这个“不肖”子孙了——人家孔夫子多大学问哪!而他呢?

我的天赐叔,不过是个大老粗!说得生动点儿,那是“斗大的字不识得一升,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不然,早该把我躲在犄角旮旯里偷读小人书的事情,状告到我爹妈那里去了。

(当然,我后来也知道,不告状,那是天赐叔对我的偏爱与袒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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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夫子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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