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道会
月十一好笑的瞅着麦冬。
“看来你也该习惯道门生活了。”
正说着,麦冬远远的见一个胖头白脸眯着双眼的深蓝宽袍胖道士走了过来,朝着自己行了一礼。
“麦执事这两天吃得可还好?有什么不合口味或者要求可以随时来提。”
“您是?”麦冬边说边忙着回礼。
“噢!我说这两天你这饭菜怎么老是比我多些油头豆腐、炸丸子的,昨天我还闻到了鸡肉味。原来你和饭头已经认识了。”月十一鼓着嘴道。
饭头?道门十八头里的厨师长,怎么会认识我?除了海木和月十一,他确信这道观里再无熟人。
“你我肯定没见过,但麦前辈的证道之恩我是一刻也不敢忘的。”胖饭头咧嘴笑着还是掩不住言辞间的敬缅。
原来他就是那个半山证道的道童。
“只是可惜,前辈至今也未能归祖庭正名。不过好歹你来了,有什么需要我帮的尽可来找我,起码吃喝你不用愁。”饭头笑得纯真,这心性也让麦冬佩服的又多了分依靠踏实。
“还没请教师兄名号?”
“米麒麟。”
这名起的当真如雷贯耳,麦冬不禁又施了一礼。
“哈哈,不用不用,‘麒麟不来过’的麒麟。”
又是访山问路的一天,麦冬一个人出了小观院去往山下十方院。才看到门牌匾仍书十方,只是门框竖牌名号已经换成了正儿八经的十方学院。
三两学徒进出,俨然一副现代学府的样子,只是不知道到底教什么,而这些少男少女又带着兴致盎然的表情在这里学什么。
山道上一群道士和力工一起往山上搬运着杂物,麦冬本也没注意,仍自顾看着掂量要不要进去看看。
“哎!那人,你是哪里的?”
不远处一个深蓝长袍的中年道士正扛着麻布包袱望着麦冬,看去神情倒也不吃力却疑问满布。
“哦,我就随处看看,师兄好。”说着麦冬稽首行礼。
见是同门,长袍道士也不见外了,招了招手让麦冬帮帮忙。麦冬小跑过去见众人在分派包袱,也就随手扛了一包要走,却发现着实沉重。见众人都没怨言吱声,他只暗暗使个混元劲扛在肩头。
“没见过你啊,新来的?怎么还没领衣服?”长袍道士见麦冬跟了上来问道。
“啊,我,我叫麦冬。”
男子停了停,上下打量了一番他。
“姓麦?藏部的?”
麦冬点着头,男子恍然一笑。
“原来是藏执事。皮日修,库部执事。”
麦冬不方便回礼就只能笑笑,两人继续扛着包袱往山上走。
“今天比昨天还忙活,这都是为了道会?”麦冬看着上上下下的小工道士,感慨想象着后天得多大排场。
“十年一会啊,天下道门各派都会来人,吃穿用上可不能掉链子。这都是干果杂蔬,轻拿轻放啊。”
来回八九趟,麦冬倒对这个亲力亲为的库头多了分好感。皮日修擦着汗递过一杯清茶给麦冬,爽朗笑道:“说来你我两部渊源很深啊。藏部当年也算是从库独立新设出去的,毕竟有些东西是需要特殊封存看护,必得非常手段才能万无一失啊。”
这点爷爷麦地倒是没来得及提起,不过想来也是,秘门内看护收藏都是八道六域的奇异物境,随便一个若遇不淑都可能为祸一方,重中之重就只有预则立的看好护好。
“我听说,道会可没想象中的那么盛大和谐?”
皮日修哈哈一笑,道:“这话怕只有十一那小子能说口,每次道会都不见他参与,除了巧合有事就是借口有事,反正他这一身寻踪觅迹的功夫还真用不太上。怕是担心没了传人?
你也不用想太多,既然刚回山没多久,到时候看看就好,长长见识。”
后日清晨,麦冬闲来去山下逛,恰好碰上月十一上山。山下并没什么动静,只是小观院后一路向落碧峰顶早已布置好路旁旌旗条幅,一派隆重热闹。
“十方院弟子都不参与的?”麦冬遥看着十方院那边没什么动静低声问向月十一。
“这十方院的弟子严格来说算是外院弟子,能进得观道观研修学习的才是内院弟子。内院学徒多是一对一传授,观中诸事多可托付知晓。外院吧,你知道的,咱们也得吃饭呀,有诚心向道送来修心的,也有布施赞助来修身的。但有一点啊,所有能修习的门徒必定于冥冥有机缘,感通灵气,晓御灵力。”
两人边说边走已至小观院门口。有一瞬麦冬以为自己花了眼,再去看院中天井,那个背着橙黄双肩包的中发杏眼少女刚好也看到了他淡黑的眸子。
“我晕,真是她!走走快走!”麦冬边躲边催着不明所以的月十一紧忙往门廊边走。
“麦冬!”筱易暖喊了一声收了拍照的手机就轻跑了过来,接着道:“还真是你啊,还以为看错了。你也来这玩?”
原来她是游玩来的,可不是应该跟着公司团队么。
“啊是,顺便来办点事。你不是跟着你们公司玩么,怎么一个人到这来了?”麦冬反问。
“别提了,美其名曰我们有两天自由时间,其实这两天还不是我们自己食宿自理。哎,你怎么会在这里办事?”筱易暖一双水灵的杏眼满是狐疑的盯着麦冬。
他权衡了片刻又看了看仍在绷着的月十一,一摊手索性全交代了。
“我...是一个道士。”
筱易暖眨眨眼,麦冬莫名掂量起她的反应,她却噗嗤一笑:“这么有意思?我认识的人里竟然有了道士!”
皱起眉的麦冬一时分不清话里褒贬的看着筱易暖,反见她转了转眼睛,盘算道:“以后小人霉运的总算可以避开了,哎,看在认识的份上你怎么也要白送几次手相命卜的才好吧。”
麦冬确定被她打败了。
“那你就好好玩吧,不耽误你了,我们就先走了。”麦冬忙不迭的怂恿着月十一绕行,筱易暖转了一圈刚要寻他俩,不妨电话响了起来。
趁这功夫,麦冬和月十一在小观园绕了一圈才潜身回到游客进出着的正殿,月十一也嘟囔着不晓得这时节上山的香客怎么多了起来。
“八成是岁末年关了,都讨个吉利求个好运。”麦冬说完,确定无人注意后两人侧身闪进三清像后的青幔木门。
“小观院虽然对外开放,可香火并没有想的那么旺盛,清净得很,还不如山下的十方院。”边说月十一边开启了木门,两人眼前顿觉开阔敞亮。
“那你们有工资吗?好像小说里都是靠施主的香油钱维持生计吧?”
声音熟悉清脆却结结实实的将两人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果不其然还是那个正四下拍照的筱易暖一脸兴奋又一眼埋怨的瞅着两人。
“你是怎么跟进来的?!”月十一声音都变了,这回轮到麦冬不厚道的想笑。
“你先等等。倒是你,怎么想甩掉我似的,我有那么粘人晦气么?!”说着她还不忘看看自己装束。
“你,你鹦鹉大福怎么没带...”麦冬半天只能憋出这么一句。
虽然事后仨人确定是个巧合,但月十一还是不放心先行离开去嘱咐观里好好检查下木门四周和秘术法阵。既然是麦冬能信任的,且筱易暖在他看来也没什么疑处不妥,他也就不多絮叨了,只是道会期间务必要安排好她的起居,不可随处行走。
想来想去,麦冬也只能将她安置在丹林静庐的主居内,爷爷当年修习生活的地方,不大却有种归属的温馨。
夜里风寒,从皮日修那里麦冬又多领了两床被褥。只有一室,隔墙而卧,麦冬就睡在了外面修习的小通间。门未锁,只隔一墙,说话却也听得清楚明白。
“没想到你爷爷还挺伟大的。”筱易暖轻声笃定道。麦冬倒是没想到她会用这个词,也未曾想到有一天会在这里和一个交情泛泛的女子聊之至深。
“可这观里的很多人都不屑甚至厌逆于他。”麦冬不自觉的回了句。
“这种不理解总是留给干大事的人的,既憋屈又难过,伟大只是外人觉得吧。”
想不到她还能说出这番话。
“好像你干过什么大事似的。”麦冬等着搭话。
“我不八卦,但肥皂剧不缺。”
麦冬笑了笑,又侧耳听了听。
“没想到你胆子还挺大的,或者见识也不少。这些世人看来怪力乱神的东西你不觉得怕?”
“世界那么大,不是我不奇怪,是我懒得去管那些,一个人开心自由蛮好的。再说,真有什么危险的,不还有像你爷爷和你这样的人在么。”
难得她能这样想,甚至有些通透。昨日已去,明日未至,烦恼多当下,不如自解除。麦冬忍不住看了看筱易暖屋里投出的微弱灯光,想起几年前也是在徐北的出租屋里,他和青朵第一次见面时两人就这样因为房源紧张手头拮据的隔着帘子聊了半夜,把灯光调到最暗,暗到后来轻鼾微起。
“喂,睡了?太早了吧,再跟我说说,这山上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啊,这两天一起转转呗。”
就不能多矜持会,麦冬无奈。
“先前十一还交代了你又忘了。这里许多对我来说也是初来乍到的彼此陌生吧。”
良久不语,隔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麦冬猜她已睡了,听着窗外风啸,似乎带着某些回忆,也随着寒风远去了。
却不知,隔壁的那双杏眼只是无声的怔怔望着窗外廖星,久也未眠。
看着筱易暖打着哈欠喝完第三碗粥,挪了挪跟前两个空着的笼屉,麦冬发现自己竟确不知道她饭量隐藏的这么深。
“我说兑了伙食怎么家里橱柜三天两头的还是缺米。”找到原由的麦冬深呼了口气。
筱易暖看了他一眼顺带又打了个哈欠道:“也没白吃不是,你以为那些厨灶用得少就不用清洗了啊,雇个小工你就入不敷出了。”
“你们两个还没吃完呐,擎天、宝炉和雨青三峰上的比试怕不是已经开始了。”米麒麟解着围裙有些火急火燎的说道。
“你也要去看看?”麦冬问道。
“那是!十年一会啊,有所谓‘处处是道’,还是麦师伯教我的,哪能不去呢。”边说边招呼着厨房徒弟们和他一起去。
“而且今年据说南北道宗祖庭都会派人来。”
麦冬不解,筱易暖丝毫不在意的想去厨房看看还有没吃的。
米麒麟嘿然一笑接着道:“不懂?就是正一天师道和北祖全真道两脉祖庭会遣优秀弟子来参会,上两次可都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