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躺在床上休息的莱昂睁开了眼睛。
他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面对犹达伦未曾加快的心跳,此刻居然汹涌了起来。
吱____
凯恩斯直接走进了房间,他没有敲门。
咔哧!
这是火枪的声音。
“说吧。”黑夜将凯恩斯包裹,他依靠在墙边,眼里透着仅剩的亮光。似乎在下一刻就要喷薄而出。
莱昂将双手抵在床板上,坐了起来,他看着这个男人,有些悲痛。
“他死了。”莱昂说出的那一瞬间,如释重负,就好像多年的负担被卸下了一样。
凯恩斯没有回应,而是扬起了头,似乎是流了些晶莹。
黑夜中不时出现微弱火光,烟雾从窗口飘出,唤着月亮轻抚,平静的夜晚,连微风都没有,看似祥和安宁,却让人感觉寂静的可怕。
“所以他不是失踪了,而是死了?”
凯恩斯终于开口了,他不愿意接受刚才的答案,而是再一次询问。
“是。”莱昂没有犹豫。
“不会的,你在开玩笑对吧。”凯恩斯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莱昂闭上眼睛:“老师已经死了。”
“放你妈的屁!”
凯恩斯抬起了颤抖的右手,枪口对准了莱昂的脑袋,此刻他已经无法冷静。
“那玩意只是恰好捡到了我父亲的项链!莱昂你只需要说是!告诉我!是!”
莱昂拖着剧痛的身体从床上爬下来,躬着腰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额头将抖动的枪口抵稳:“如果这样能够让你好受一点,开枪吧!凯恩斯.马丁!”
“我会打爆你的脑袋!托着你的尸体丢在狗窝里!”凯恩斯大吼!
莱昂反驳:“你敢吗?凯恩斯!开枪!”
“你以为我不敢?”
“你就是个孬种!老师说的没错!”
“我是孬种,就不会在乌托普勒呆这么多年!”
“是吗?!!那你在等什么?狗屎!”
“我在等你的临终遗言!莱昂!”
“你在等恐惧!在等逃避!对吧!凯恩斯!”“你怕回到忒比塞斯就会横尸街头,死的不明不白,你怕他们将你啃的骨头都不剩!你怕他们把你当作笑柄!”
“告诉我!你为什么留在乌托普勒!”莱昂左手握住凯恩斯的枪柄!
凯恩斯发出可憎的眼神:“我留在乌托普勒是为了复仇!”
“复仇?”“可笑!我问你,凯恩斯?就算你知道是谁杀了托尔!你敢吗?你怕是想都不敢想!你不过是一条下水道的可怜臭虫!妄想得到那些人的怜悯!!哈哈!”莱昂青筋凸起,嘲笑着他。“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对吧!凯恩斯.马丁!”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不过是卑贱的乌托普勒人!你觉得忒比塞斯有你的容身之处?别闹了!你跟狗有什么区别?会说人的语言?”
“哈!同样的问题,你还以为自己是忒比塞斯的贵族老爷?!能复兴马丁这个姓氏?醒醒吧!马丁这个姓氏已经没了。”
这句话显然刺到了凯恩斯的弱点:“收回这句话,你他妈的以为我不敢开枪?狗娘养的!”
“开枪!来!对!用你引以为傲的枪法打爆我的脑袋!然后了结自己,对吗?凯恩斯.马丁!”
“你的嘴可真硬,希望下地狱也能这么拽!!”
“你不敢!你就是个孬种!那些贵族老爷就算把尿端到你面前,你都不敢说个不字!”
他们互相咒骂着,
愈演愈烈,用尽所有能够想到的污秽词语!
凯恩斯满脸涨红,显然,莱昂的每句话都像尖刀一样,狠狠扎进了他的心脏,搅动着他本就脆弱的肉体。而两人的面容也愈发狰狞,就像恶鬼!
“你他娘的!”
凯恩斯感觉自己快要无法控制住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他的大脑疯狂命令他按动扳机,打爆面前这个可悲男人的脑袋,好看看这脑子里装着的什么!
终于!他受够了!
他一把掐住莱昂的脖子:“可我不会为了荣华富贵背叛自己的父亲!送他上绞刑台,在万众瞩目下死的难看恶心!对吗?莱昂.索图卡!!”
嗡___
莱昂在那一瞬间,觉得耳朵炸起了雷鸣般的声音!他所有的思绪都被某种东西抹掉,一片空白。
紧接着!
极度的悲痛袭来,直接捏住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是什么?
世界上的痛苦有很多种,亲人的离去,挚友的背叛,以及身体的创伤,这些苦楚无时无刻折磨着宿主,像在地狱里面煎熬,让人逐渐渴望死亡。
可是还有一种痛苦。
它给予人无尽的折磨,但却让受罪的人感恩戴德,它灼烧灵魂,禁锢思想,自残肉体,恨不得永生永世纠缠着罪人!
所以他不想死,他想活着,他要惩罚自己,他要把自己折磨的死去活来,他要让那些每当闭上眼就出现的东西死死的缠住自己,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一丝可能,在老死那天赎清一切罪孽,安心的坠入地狱。
。。。
可现在,他撑不住了。
“开枪吧,凯恩斯。”
莱昂的胳膊直直地垂了下去,没有怒吼,没有歇斯底里,只有平静的诉说。
“他妈的!”
凯恩斯凌乱着头发,一脚将莱昂踹到在地,然后倚着墙壁瘫软了下来!大口喘息着。
夜里的死寂愈发沉重。
两人被黑暗拥抱,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等着时间流逝。凯恩斯从包里拿出断烟,一根接着一根,直到干草全部化成了灰烬。
“。。。”呜咽声出现。
莱昂昏沉着抬起头。
“为什么?为什么?”凯恩斯大哭了起来。
莱昂跌撞着冲过去抱紧凯恩斯,两个快四十岁的大男人此刻就跟找不到妈妈的孩子一样,在黑夜中依偎。
孤独且悲伤!
_____________
“索菲亚!醒醒!索菲亚!!我可怜的孩子。”宽敞的房间内,此刻挤满了人群,欧文撇了眼趴在床边的梅姨:“她只是昏迷了,没有什么事。”
“欧文阁下!您刚才说卡莱庄园进了刺客!对吗?”一个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各位放心!你们现在很安全,我以卡莱家族的名义担保,今晚大家都会安然无恙的离开。”艾佛忍着怒意,镇定安抚着宾客。
现在庄园里的人们都进入了城堡,他们回想起刚才欧文的样子都胆战心惊。
“他已经没有能力返回庄园,运气不好的话,现在已经葛屁了。”欧文用绷带缠绕着伤口。
又有人大吼:“怎么确定没有其他人?”“卡莱家族怎么会出这种纰漏?”“就是,这內环城可没那么容易进,说不定有奸细。”
“把他揪出来!送到监察署!”
不满的声音充斥着房间外的大厅。
突然!!!
“够了!”
一股威严的气势压住了躁动!
管家眉头舒缓开,连忙挤出人群:“艾佛老爷!”
艾佛点了下头,看向众人:“各位可以继续舞会,那个人已经解决掉了,庄园内不存在任何危险因素!”“当然,你们有谁想离开,请便!”
话音刚落。
房间内又熙熙攘攘地交谈起来。
一位华服老者咳了两声:“既然艾佛大人已经承诺了,那宴会还是继续吧。”
卡莱家族的保证是神圣的。
“马福耶。”墨菲站在阁楼上朝着老人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除了少数忒比塞斯要员,其他人基本都离开了城堡,年轻人回到舞场继续着欢乐,老人们在庄园湖畔钓鱼喝茶。
一切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艾佛叔叔!索菲亚没什么问题吧!”蒙托从门外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艾佛转头看着来人:“蒙托?你刚才去哪了?”
“刚才我到处逛逛,突然看见一个黑影从天空中掠过,就从东门追了出去。”
“哦?然后呢?”
蒙托踮起脚尖张望了下索菲亚:“大概追出去几百米,就跟不上了。”
“好吧,后面的事不用担心,没人能闯入卡莱家后还活着离开忒比塞斯,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艾佛说完就离开房间了。
现在房间内只剩下梅姨,索菲亚,欧文,蒙托四人。
蒙托看见欧文赤裸上身闭目休息着,暗暗吃惊,那胸口缠绕着绷带,说明那个黑影拥有极强的实力。
还好自己没追上,要不然够呛!他想。
“你真的没追上吗?”欧文突然开口。
蒙托摸了下脑袋,尴尬的笑了笑:“你觉得我追的上吗?”
欧文没有问下去,而是吩咐梅姨去端些东西过来。房间只剩三人,蒙托实在无法忍受着尴尬的氛围,开口说:“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去好好休息一下吗?”
欧文没有回答。
“你露着上身在索非亚小姐的闺房,恐怖不好吧。”
欧文依旧没有回答。
“睡着了?”
脸皮可真厚!!蒙托心想。
庄园墓地。
墨菲与艾佛站在索非亚母亲的墓前没有说话。但他们身后有七八个人影正在四处搜寻着什么。
没过多久。
“大人,没有寻到任何可疑的东西。”为首的一人埋头。艾佛挥了挥手,示意几人离开。没有多余言语,十秒后,整个墓地只有父子二人。
“父亲!”艾佛轻声喊。
墨菲扬起脑袋,望着最高处的初代卡莱家主陵墓:“波瓦诺留下了不得了的东西。”
“兄长?”艾佛惊讶。
“是的,看来他还活着。”
“可是已经两年没有他的消息了,有人看见他消失在了罗海泊。”
墨菲打量着棺木:“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在他没有亲手将利剑捅入我心脏的那一刻,他是不会死的。很好!我很期待他回来的那天。”
“父亲,当年您让我放走了他,曾承诺过我,若再次相见,即使砍下他的头颅,您也不会阻拦!”艾佛望着他的背影。
墨菲摇了摇头:“艾佛,你到现在依旧认为是你饶了他一命?”
艾佛没有回应,因为忒比塞斯没有人会认为他不如波瓦诺,自己没必要反驳父亲的话。
“所有人都觉得波瓦诺是卡莱家族中的耻辱,对吗?”
艾佛抬头:“当他与乌托普勒那个女人结合生下两个孩子后,卡莱家族的脸就已经荡然无存了。”“还有与冯墨.索图卡的关系,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当年那场大暴动,有他的身影。”
“越近的东西,要看清楚越不容易,当你困扰的时候,不妨退一步。”
“我会牢记的。”
墨菲用拐杖敲了敲地板:“欧文.索图斯怎么答复的?”
艾佛摇头:“没有回复,很明显他在观望。”
“呵呵,时代的步伐让现在的我感觉吃力不少,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但我还是无法明白那位亚兰托叶的小皇帝为什么愿意直接将那把剑赠予欧文。”
艾佛颔首:“他一定付出了某种代价。”
“再看看吧,我也想知道,法纱.图灵有什么筹码。”“对了,你关注的那个监察员,有什么动作吗?”
“我正要跟您说这件事,那个监察员名叫莱昂.索图卡。”
墨菲有点诧异:“索图卡?跟冯墨什么关系。”
“冯墨有三个儿子,莱昂是他的养子,还有一个叫做犹达伦,最后一个是亲生的,叫做耐德。”
“除了莱昂这个名字,另外两个我都听说过,犹达伦,帮助忒比塞斯镇压暴乱的英雄,亲手将冯墨送上绞刑台。耐德,在比萨里教院进修,然后留任了三年去了军卫处,很聪明的孩子,拉塞尔.奥古斯也很喜欢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蒙托还是他的学生。”
“是的,父亲。”
墨菲望着最顶层的黄金墓碑,然后迈开步伐走了上去:“图灵家的一个年轻人,被杀死在了乌托普勒,对吧。”
“是的,这件事只有很少一部分知道,后面那几起心脏失踪案的割喉手法,与图灵家一摸一样。”
“那跟冯墨的儿子有什么关系?”
“索菲娅前天遇袭的时候,正是莱昂.索图卡回家的时间段,他有很大的机率碰上。”
“而且,莱昂当年在那起暴乱中,他有些问题没有说清楚,我让人查了关于那天的所有的记录档案。只有一句话,莱昂.索图卡在此事件中,听从二级监察都尉犹达伦.索图卡的指示,带领军卫骑士,前往钢铁厂逮捕托尔.马丁!!”
墨菲喘了口气,他觉得这梯子有些难爬:“听说莫兰有位发明家制造了一种叫转动梯的东西,找人去问问吧。”
“父亲!”艾佛加重语气,希望墨菲认真听他的话。
“我听着的,你继续说,呵呵。”
“我说到哪了?”
“好像是逮捕托尔.马丁!”墨菲回忆道。
艾佛点头:“是的,但是根据记录,只有他的口述,军卫骑士与托尔.马丁以及所有乌托普勒暴乱分子,全部死亡!!没有任何幸存者。”
“很有疑点,为什么当时不查一下他。”
“兰度里芬.图灵亲自中止了这场调查,他做了担保!!”
“有意思。”“看来还有我们很多不知道的事情,法纱.图灵,可怕的老女人。”
墨菲向初代家主带来了一片染血的花瓣,艾佛露出惊讶的表情,墨菲嘘了一声,然后示意艾佛离开。
“好的,父亲。”
没过一会儿。
空灵的墓地,此刻只有一个活人。
墨菲看着破乱不堪的景象,忍不住笑了出来:“终于要到头了。”
他将宽大的袖袍在空中一甩,空间震动!!墓地的复杂炼金阵也发出金色的眩光,就像时空回烁,破碎的墙壁,裂开的青石板,散落的棺木,通通黏回在了一起。
一切都重新恢复了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