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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宋从来不敢面对自己,他愿意把过往的一切不幸怪罪于自己之外的一切,所以被骗了一次并说服自己之后,他不愿意绕开这条不能更快的捷径。其实吕宋不止一次的挣扎过,尤其是刚从筱雨家搬出来的时候,在加拿大这个地方他只认识筱雨和李文文,每天只是换了一间屋子打游戏而已,并且不停着试图找到另一个李文文。有好几次,他下定决心跟父母坦白,但是拨通电话之前不住颤抖的身体又让吕宋很快打消了坦白的念头,循环往复。他把这些都怪罪给筱雨,如果不是筱雨让自己来这个城市也不至于被骗,更不至于落次下场。就像每一次一样,当时吕宋刚到美国被赶出来的时候,他也怨恨橙子,如果不是橙子自己就不会离开家乡;他怨恨母亲,如果妈妈没有一意孤行送他出国也不至于此;也怨恨老吕,他怨恨中介的老师,他怨把他赶出来的寄宿家庭。更有甚者,玩游戏时如果画面卡住,他会怒不可遏地砸坏键盘。
吕宋经常观察自己,他发现逃避一直以来都是最好用的办法。睡一觉事情也就过去了,第二天还有更多的游戏要打,更多有趣的事情去做。现在家里只知道自己没毕业,还不知道压根没上学。吕宋发现这个窟窿无论如何都补不上了,仿佛和自己一届的同学们毕业之时,就是自己的行刑之日。好多次跟蓝毛喝酒的时候,他都想趁着醉意把被骗的事情吐露出来,但是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在吕宋心中,蓝毛一直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每个暑假二人都见证彼此的成长。他们每晚都浸泡在酒精里,麻醉自己,不知道如何说起就索性缄口不言。
不学无术的吕宋也曾为同样不学无术的蓝毛感到着急,就算二人除了游戏水平之外都毫无长进,聊的话题也永远是关于姑娘。蓝毛高中毕业后又复读了一年,或者说他在上大学之前,在复读学校多待了一年。在复读学校那年吕宋从美国回到郑州时,蓝毛复读学校对面的网吧就是二人的第二个家。在复读学校蓝毛学的最好的就是如何翻墙,吕宋不只一次见过他熟练地从学校里面翻出来跟他汇合,晚上查寝锁门的之前十分钟再翻回去,乐此不疲。蓝毛总能带着吕宋在游戏里战无不胜,而且游戏里没有烦恼,每场游戏失利更是可以怪罪队友水平太低,吕宋用键盘肆无忌惮发泄他的怒意。从网吧出来吃些东西,稍微迟一些就直奔酒吧,不知疲倦,仿佛两个巨婴在襁褓里无忧嬉戏。只有极少数时候,蓝毛没办法从墙里翻出来,吕宋会待在家里跟父母吃一顿饭,或者拉着刑悦去东风渠吹风。
如果吕宋把教育别人的功夫用在自己身上,可能他不用等将近三十岁才去考虑开始认真生活。比如刑悦,就经常成为吕宋高谈阔论的受害者。地点总是在东风渠畔,就算是闷热的夏夜,在这里的柳树下也能找到大片阴凉。刑悦最近也临近高中毕业,像每个青春期中的男生一样,跟父母的关系来到了最剑拔弩张的阶段。吕宋虽然从没提起过自己被骗的事情,但是他对家里的歉疚每天都在加深。有意无意的,吕宋会尝试让刑悦多跟爸妈沟通,用他过来人的身份劝解刑悦珍惜亲人。当局者迷,指点他人的时候吕宋总是思路格外清晰。
吕宋从小上过不少兴趣班,可是他除了对异性之外的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这让包括吕宋在内的全家人都为他的前途担忧,吕宋比任何人都想找到自己的长处所在。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因为真的不喜欢还是单纯的不想坚持,
所以吕宋其实是很羡慕刑悦的。从小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因为当时悠悠球主题的电视剧爆火而迷上了玩悠悠球,这本身就跟任何一个玩具一样,没两天吕宋就将之抛之脑后了。然而刑悦却坚持日夜苦练,还在高中毕业之前就主演了悠悠球题材的电视剧,-担任男一号。这些经历都令吕宋羡慕不已,最重要的是,直到现在刑悦还在坚持着,吕宋羡慕刑悦能找到自己的热爱,更羡慕刑悦的持之以恒。所以更多时候两人在东风渠畔,比较迷茫的人是吕宋。
所有青少年对父母的青春期叛逆都大同小异,吕宋很遗憾自己十八岁时在美国孤立无援,一肚子话憋在心里。所以面对刑悦的所经历的过程,吕宋希望已经得到命运眷顾的弟弟能比自己好过一点。“很多事情都会过去的”吕宋抽着烟对刑悦徐徐道来“跟家人相处是一辈子的修行,更何况,你比别人更应该感谢父母。”“我知道,吕哥。”刑悦真诚的点着头,接着说“我知道我爸妈不容易,但是他们真的总是帮我都计划好了,从来没问过我的想法。“吕宋当然经历过这些,他现在倒是希望后面的路有人替自己计划。”他们说我练悠悠球耽误学习,不是正事。我去比赛的机票他们都背着我偷偷取消掉。“刑悦解释道,感到无奈,那场比赛他为之练习了很久。刑悦学业之余会用赚来的钱自费飞往全国各地比赛,然后满载而归。可是即使这样,他依然得不到父母的支持。吕宋感到羡慕又遗憾,建议道:“我是真羡慕你能找到自己的爱好啊,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说完吕宋叹了口气,他发现好像是自己更需要人生指导。”我知道,吕哥,我就打算一直坚持下去的。“刑悦说完举起啤酒“我准备再拿几个世界冠军!“吕宋也举起啤酒跟刑悦碰了一下后猛喝了一大口,看着这个已经自食其力的弟弟,不知道自己凭什么在这里说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