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宠玉缘起
“2019年夏,得黑色油皮莫西沙翡翠赌石一块,重3斤3。一周内推荐3批老客,无人识。有客从北方来,3万入手,遂开,得满肉高冰帝王绿,大涨,7000万出手——宠玉珠宝大事记”谢维桢写完,合上了这本名为《宠玉》的笔记,并把它小心翼翼的放到玻璃柜一本泛黄的老书边。这本老书已经有70多年的历史,虽然已经尽力维护保存,但有些部分还是有点风化,不过封面上用工整的簪花小篆写着的《寵玉》两个字却依旧清晰可见。
谢维桢锁好柜子,又隔着玻璃摸了摸两本《宠玉》,不经轻轻的发出了一声叹息。三年的时光匆匆而过,《宠玉》已经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故事。这些年,自己在这个边境小城一路摸爬滚打,从赚个1000块也会高兴得睡不着几天,再到现在千万资金过手也波澜不惊。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又觉得,似乎什么都没变。
夏日炎炎,谢维桢走到客厅门口的屋檐下,开了电扇,躺在雕花黄花梨贵妃椅上,看着屋檐外湛蓝的天空,一架飞机刚好飞过,谢维桢用手遮了遮耀眼的光,盯着即将降落的飞机笑道:“梦,又开始了。”
时间回到三年前......
那是炎炎6月的一个傍晚,国内顶尖高校M大的宴会厅内,灯光炫目,随着校长简单的开场,一年一度的毕业酒会正式开始。
华灯初上,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鸡尾酒和各色甜品,所有人都盛装出席。M大,这所被人戏称只有贵子、没有寒门的顶尖学府,毕业酒会的规格当然也不是一般的高。但比五颜六色的鸡尾酒更令人炫目的,是参加酒会的学生的穿着和首饰。
半个小时前,当谢维桢刚踏进宴会厅大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点。本以为学校的毕业酒会就是走个过场,却不想所有的同学都全副武装,甚至有人穿上了高定。觥筹交错间,身着各色华丽的礼服的俊男美女们正在畅谈各自的前景和未来。仿佛这不是毕业酒会,而是精英阶层的交流会。
“太夸张了吧?今天是迪奥、miumiu的礼服秀场吗?”谢维桢一边吐槽,一边又忍不住开始观察起同学们佩戴的珠宝,“宝格丽豹头、梵克雅宝四叶草、布契拉提拉丝手镯、5克拉的皇家蓝宝石戒指.......”这哪是毕业酒会,简直就是修罗场!
“还好出门前把这个带上了”,维桢摸了摸自己胸前的冰种紫罗兰翡翠大鸽子蛋,喃喃自语道,“至少珠宝这块咱没输。”
“桢桢!”谢维桢还在自顾自的愣神,一个悦耳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维桢抬头一看,原来是同班的雨菲,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雨菲出生中产家庭,家庭情况在M大并不出众,但凭借高颜值和高情商,早早和同校的学霸定下了婚约。据传闻,雨菲的未婚夫不仅是个官二代,而且在投资上有非凡的才能,所以很早就拿到了黄彬资本的offer。而雨菲则在毕业前半年,就被安排去了一个国企闲职,工资不低不说,还自带京城户口。没出校门就一脚踏入豪门,人生志得意满,当然少不了四处炫耀。
平常雨菲和谢维桢就不大对付,为了不被聒噪,谢维桢躲了雨菲好几个月,可今天注定是躲不过去了。
“雨菲啊,好久不见”谢维桢赶紧堆出了一个笑脸。
“可不是嘛,最近我和思齐忙着装修房子也不怎么回学校。不过我还是专门去宿舍找了你好几次,
可你都不在,看来是贵人事忙。”雨菲一身粉色泡泡袖花瓣拖尾大裙,款款走来。维桢一眼就看出这是早几年香奈儿的礼服,估计是思齐托人从海外的买手店弄回来的。真不愧是老佛爷的手笔,设计美艳而浪漫,跟雨菲雪白的皮肤、精致的脸盘相得益彰。只是雨菲特意带了一条澳白珍珠项链,和礼服娃娃领的设计实在不相配,虽然华丽,却很累赘,立马就让这件价值不菲的礼服染上了暴发户的既视感。
“对了,你毕业了去哪里高就?”还不等谢维桢吐槽,雨菲立马假意亲昵的用右手拉起维桢的手,左手覆盖在维桢的手上,刻意露出了手上5克拉的帕拉伊巴订婚戒指。
谢维桢忍不住在心里暗暗骂了句“我靠!”,想当年,帕拉伊巴这种如天空般的荧光蓝色碧玺,还是自己给室友们科普的。维桢还记得,雨菲漂亮的眼睛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闪烁起了向往的光芒。她坚定的说她这一辈子一定要拥有一颗,而维桢当时忙着翻其他照片,只是笑着随口说了一句“加油”。然而听到这话的雨菲,眼里的光立马就黯淡了下来。维桢永远忘不了当她抬起头的瞬间,在雨菲脸上看到的愤怒、羞愧和不甘,而当时的谢维桢心中只有惊讶和不解。短短四年雨菲就兑现承诺了,不仅拥有了帕拉伊巴,还可以带着未婚夫来炫耀,感情今天是报仇来了???
“我回家搬石头。”回忆闪回,维桢尽量保持着镇定的笑容。
“桢桢你可真会开玩笑,你这双只碰珠宝不碰水的手哦,哪儿搬得起石头。到底是什么样高大上的工作能被你说得这么低调?”雨菲似笑非笑的表情里充满了戏谑和得意。
“搬石头?做工程吗?”雨菲的未婚夫一脸天真的问到。这一分钟,谢维桢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厉害的学霸会被雨菲牢牢掌控了,这不就是个呆子嘛!
“哇,女孩子做工程可不容易”同学A说。
“这是继承家产了吗?恭喜恭喜。”同学B也问到。
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周围的同学纷纷端着酒杯围了过来。
“不是,”维桢尴尬一笑,“是真的搬石头。我错过了公务员考试,又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我表哥说家里还有些石头,让我先卖了糊糊口,哈哈哈。”
维桢本想说得搞笑一些让自己显得轻松,没想到却换来死一般的寂静......
“哎呀,桢桢你这条黑色鱼尾裙真好看,是哪家的高定啊?”
“不是高定,J.Mendel的vintage,随便买的。”没想到最后还是雨菲一句话打破了这尴尬的场面,男同志们一听女生开始讨论衣服,也都失去了兴趣,悻悻的走开了。
到最后,维桢都不记得酒会是怎么结束的了,只记得同学们谈话的内容基本都是围绕自己的工作,他们不是进国家部门,就是去了某投行,再不济也是去了咨询公司,还有一部分直接回家继承家产,而整个场上只有自己格格不入。
说起继承家产,维桢当然也是有家产的,不然直肠子而且情商不高的她也不会引得女神羡慕嫉妒多年。
维桢出生珠宝世家,家里从事翡翠、红蓝宝石产业已经将近一百年。维桢从小就是摸着翡翠长大的,所以翡翠的真假、属于什么种色,最近的市场价值多少,维桢只要看上一眼,基本就能有分晓。但维桢的父母不想让她吃经商的苦,于是坚持送她到M大读行政学,希望维桢将来进政府部门,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安稳稳一辈子。
本来日子四平八稳,可临近毕业维桢却突然叛逆起来,死活不当公务员。瞒着父母放弃了内推公务员的机会,誓死要卖珠宝。等维桢父母知道的时候,内推和公务员考试都结束了。维桢的父母气得要命,一怒之下扬言要断了她所有的经济来源,不仅停了维桢的几张信用卡,还让人把维桢能变现的包、表、项链全部没收,只留下了从小陪她长大的紫罗兰翡翠鸽子蛋。一副维桢当不上公务员就要跟她断绝关系的样子。
维桢从小养尊处优,从来没为钱发愁过,本来还期待家里给点起步资金,自己好创业,现在连基本的生活费都成了问题,这可真是要了命了。最后还是维桢的哥哥从中调停,跟父母约定好一年为期,如果维桢白手起家创业成功,自此之后就让维桢跟着家里做珠宝生意,如果创业不成功就回家备考公务员。
维桢的父母为了给增加游戏难度,没收了维桢所有的卡和值钱的东西一样也没还回来,希望能逼迫维桢早日认输回家。最后还是维桢的哥哥不忍心妹妹受苦,偷偷跑到学校给她塞了一踏现金,还偷偷给了维桢一把在中缅边境的仓库钥匙,说把里面的翡翠赌石送给维桢作为创业起步资本。
“今晚是在学校的最后一天了啊”,维桢躺在床上,手里揣着表哥给的仓库钥匙,“大哥也真是的,明明知道我专精翡翠成品,偏偏给我赌石仓库的钥匙,还在那么老远的地方。也不知道里面的石头有多少、值多少钱?”维桢突然有点生气,又想起酒会上所有人的脸上都是踌躇满志的笑容,仿佛期待的不是明天,而是光明的未来;而自己明天上了飞机,就是未知的旅程,心中更不是滋味了。
想起四年前,自己刚进校的那天,一身精致的miumiu水钻小黑裙配日出色帕帕拉恰手链,又有高大帅气的大哥相送,即使在M大这样的学校里,也引来了不少羡慕的目光。这四年里,加入学生会、参加大学生电影节、和同学去音乐会、和室友一起、还有艺术展、珠宝派对......从校内到校外,好玩的活动维桢一个没落下。四年的大学时光像幻灯片一样闪过,-维桢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梦里,维桢久违的梦到了外婆,那个在她眼中永远优雅智慧的女性,就站在不远处。一身蓝色面襟,牡丹花斜扣上挂着她无数次跟维桢提起的银五须搭襟,花白的鬓边带着她最爱的粉色山茶,手上拿着一个雕花盒子,站在一座中式大宅的墨色大门前,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外婆缓缓的向维桢招了招手,示意她向前,维桢立马大步跑了过去。
因为父母工作太忙,维桢从小是外婆带大的,自从外婆去世后,她已经很少跟人吐露交流心声了。这些年被迫学着自己不爱专业的郁闷,以及终于鼓起勇气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却差点闹得众叛亲离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爆发。维桢在梦里已经模糊了双眼,边跑边大喊着:“外婆,我好想你!”
温热的眼泪从脸上划过,维桢猛然惊醒,凌晨5:29,离闹钟响铃还有1分钟。得起床了,京城5环的拥堵从6:00就开始了,7:30的飞机,如果不在6:00前上高架,恐怕就赶不上飞机了。
随意的梳洗过后,维桢拉起了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室友,来不及伤感,就匆匆下楼赶往机场。
上了飞机,维桢又沉沉的睡去了,直到飞机遇到气流强烈颠簸时,维桢才缓缓睁开了眼。乘务长提醒,飞机此时已经抵达云南境内,再过半个小时,即将在离边境70公里的机场降落。飞机已经在下降,维桢往窗外看了看,连绵不绝的山峰郁郁葱葱,充满了生机。
云南啊,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