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眨眼间,周末又到了。
凌晨五点多,在省城火车站的路边,徐长生领着刘飞又等到了杨大哥。一见面,徐长生递上了两瓶白酒,笑嘻嘻道:
“杨大哥,这是我们县里酒厂的酒,可好喝呢!”
杨大哥板起了脸,一脸严肃的说道:
“我帮你,可不是冲着和你分钱。你娘的病那么要紧,就不要破费了!”
徐长生央求道:
“杨大哥,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若不表示下心意,心里过不去啊!”
杨大哥笑了笑,拿过酒,看了看,说道:
“原来,你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徐长生笑道:
“我们龙靠山的人都讲情义!”
杨大哥呵呵一笑:
“下不为例!”
说着,三人出发了,徐长生让刘飞替杨大哥拉车,杨大哥的心里又是一番对徐长生的赞许。徐长生问道:
“杨大哥,这货多吗?”
杨大哥点点头,
“这个时节,货多!到了盛夏,货量就不稳定了,有时多,有时少!”
他皱皱眉头,问道:
“四百斤苹果拉回去,你累够呛了吧?”
徐长生苦苦一笑,
“从清晨走到天黑,足足走了十二个小时!”
一侧的刘飞附和了一句,
“太累!”
杨大哥皱皱眉,
“苦了你了,为了你娘,为了你的家,你算是仁至义尽了!”
徐长生叹口气,
“我每月就想着赚一百多,把我娘的医药费凑齐。只要我娘活着,我辛苦点,值得!”
杨大哥表扬道:
“你啊,称得上一个大孝子,也称得上一个男子汉!”
徐长生说道:
“这是我应该做的,算不上伟大。”
接着乐呵呵的说道:
“杨大哥,其实,我还轻松了呢!往日里,我周末收苹果,平日里天天去***这更辛苦!现在,一周忙一天,轻松了!”
杨大哥心疼的说道:
“马上五月了,天热了,你现在想收苹果,也收不到了,若能收到的话,估计,你还得天天拼命!
再说了,这周日一天受的苦,没个三五天,是缓不过劲儿的。”
清了清嗓子,又说道:
“你啊,就是把自己当马、当驴的使唤呢!”
平日里,徐长生想着,苦点累点无所谓,能赚钱就好;可是,这买卖太辛苦了。此刻,听着杨大哥的忠言,他的心里一下子酸了起来,生活太忙碌了,根本没时间去回味岁月的一分一秒,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活得像一只低头觅食的鸡。
不由得,他摸摸自己的躯体,除了骨头便是皮,没了一丝多余的肉,而自己的手上、脚上全是厚厚的灰茧。
还有,“快乐”这个词,好像离开自己很久了。
黑暗中,一滴泪掉了下来。
啪!
砸入了脚下的灰尘里。
......
到了月底,他又带着娘去省城医院看病,顺便寻了李成功一趟,告诉他,刘跃进五一结婚,行的话,就回来参加一下吧!李成功说,必须回,又不是隔的十万八千里路。
这段时间,丁玲对徐长生不冷不热的,原因是,对他的态度冷了,她觉得自己难受;对他的态度热了,又怕徐长生嫌弃。表面看上去,她冷冷静静的,其实,她的心里一团乱麻,她看不到自己和徐长生的未来,
可是,又不愿意就此放弃,心里矛盾的很。看着徐长生一天到晚的忙乎,她是万分的心疼,几次,看到徐长生在广场上卖苹果,她都不敢走近,只能远远地看。
五一到了,徐长生早早地从学校出发,向着龙靠山出发。半路上,他遇到了在县城交叉路口等他的丁玲,两人便一起前行。
徐长生说:
“刘跃进真牛,是我们几个里第一个结婚的!”
丁玲点着头,问道:
“徐长生,你到底喜欢啥样的女生了?”
徐长生摇着头,说道:
“不知道!”
丁玲自嘲道:
“反正不是我!”
说这话的时候,味道是苦苦的,但是,丁玲已经不羞涩了,经历了那么多,自己在徐长生的面前,也差不多是透明人了。
自己想嫁给人家,人家不要罢了,仅此而已。
徐长生不言语了,爱和不爱这个问题,在他的心里有清楚的界限,他不想委屈自己,讨个不喜欢的姑娘,那么,日后对姑娘也好不到哪里去,与其互相伤害,不如就此打住。还有,荷尔蒙泛滥的青春来了,他也希望看见一个姑娘,一眼看去,皆是春天,不管笑或哭,都是摇曳桃花。
丁玲看着徐长生不言语,问道:
“最近,你咋不回家住了,天天住学校?”
徐长生为难情的一笑,说道:
“家里就一张炕,徐佑生也长大了,住一起不合适!”
丁玲哦了一声,说道:
“你若计划打光棍,可别耽误了徐佑生,让她先嫁,别错过了大好年华!”
徐长生点点头,心中的苦谁知道呢,佑生这个不省心的妹妹,说道:
“是的!我见了她,得劝劝她了!”
丁玲自告奋勇的说道:
“要不然,我去劝劝吧!今天婚礼上,估计能碰上呢!”
徐长生赶紧制止道:
“算了吧!那姑娘说话冲,小心伤了你!”
丁玲说道:
“我是为她好!她没理由伤我!”
说话间,龙靠山村的轮廓已经映入眼帘了。徐长生看到村口站着一个人,是徐佑生,便向丁玲说道:
“我妹妹等我呢!”
丁玲笑道:
“你妹妹真好啊!”
徐佑生是在等徐长生,大早上便等上了,好久不见,她非常的想念啊!她故意打扮了一番,照了一百次镜子才出的门。她满心期望的站在村口,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徐长生和丁玲,看那样子,还有点亲昵呢。
难道,哥哥不爱自己,是丁玲做的梗?
难道,哥哥不回家,是和丁玲鬼混呢?
思维盘旋几圈后,她终于明白,徐长生不接受自己,是因为丁玲。她的心不再燥热了,仿佛被龙靠山的雪水浇灌一般,变得冰凉冰凉的。
近了,徐长生和丁玲下了车,丁玲笑嘻嘻的喊道:
“徐佑生,等你哥呢!”
徐佑生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笑意,心中泛起了一股滔天的敌意,那便是对丁玲的恨,生硬的说道:
“告诉你,丁玲,你离我哥远一点!”
丁玲惊讶了,这是咋了,徐佑生像吃了枪药一样,说道:
“徐佑生,你是咋了?我和你哥是同学、朋友兼同事。我们也是半路上碰到的,一起赶段路,不可以吗?”
徐长生看着徐佑生的神情,知道徐佑生要闹事了,故意岔开话题,问道:
“佑生,咱娘咋样了?”
没想到,徐佑生根本不理睬徐长生,又冲着丁玲说道:
“别虚伪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爱我哥!告诉你,你没戏,狐狸精!”
狐狸精!
丁玲惊呆了,面孔稚嫩的徐佑生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爱一个人就是狐狸精,那么全天下谈恋爱的人都不是人了?
她不想吵,也不想徐长生为难,慢慢的说道:
“徐佑生,你是不是误会了?你这么说,让我很难过!爱一个人也好,不爱一个人也好,都是每个人的权力,别人无权指责!我爱不爱你哥,是我的事,更与你无关!”
徐佑生喊道:
“我哥是我的,和你无关!请你不要自作多情,胡思乱想了!”
这时,徐长生怒了,松手扔掉车子,拽起徐佑生往家走,生怕徐佑生再说出什么丢脸的话来。他看向丁玲,说道:
“你去刘跃进家吧!”
可是,他手里的徐佑生又开口了,
“丁玲,我哥是我的,你别瞎想了,要不然,我和你拼命......”
徐长生拽着徐佑生走远了,拐入了巷子,没了身影,可是,丁玲却久久没动,心里是一片惊涛骇浪。起初,她觉得徐佑生太野蛮了,像一匹没教养的恶狼。
后来,作为一个女孩子,隐隐约约的,她体会到了徐佑生的用意,“我哥是我的”,“狐狸精”,“我和你拼命”......这不分明是在宣告,她爱上了她哥。
丁玲的身子一颤一颤的发抖,自己的爱情之路本不平坦,现如今却遇到了更大的拦路虎,自己的命运之舟将会驶向何方?她明白了徐长生为何不回家,为何住校,原来是家里有了别样的事情。
从这么多年的相伴来看,她认为徐长生一个有原则的人,他肯定不会接受徐佑生,可是,如此一来,世上便又多了一个像自己一样的浮萍。
站了很久,她推着自行车转过了身,开始向县城的方向驶去,她知道,这里有人不欢迎她,既然如此,何必给人不开心?
爱而不得是一种苦,苦到骨髓里的苦,悠悠中,善良的她开始祈祷:
徐长生,你爱上徐佑生吧!
人生啊,咋过都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