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回 转运之夜
四周万籁俱寂,清凉二字总是夏日夜晚的主旋律。
两个年轻人同坐庙堂前一处破旧土堆上,晚风习习吹过,倍感舒爽。
所谓庙堂,现已是废墟一堆,破败不堪。风将正门、大殿顶上的瓦片吹得脱落而不成形,又穿过数根枯朽木柱拂在二人脸上。
即便过去了十几年时间,世间依旧那般,各方势力混战。
“我想当国主……”
身材高大的男人喃喃自语,头上杂乱的头发并未蓄起,眼睛始终盯着山下偌大的河内城,脸上表情认真无比。
这个男人……
严格来讲,他也就是外貌像个成熟的男人,若要论年龄,只是孩子而已。
男孩出生在极富权势的家庭,父亲是在国内“只手遮天”的宋迎初。出于某些原因,这对父子间的关系并不好,争吵常有,“父慈子孝”在他们之间,更像是天方夜谭。
身为儿子,压力自然是有,要是懂得变通或是谄媚些,两人的关系兴许还不会如此紧张。然而,像宋瀚舟这样自恃清高的年轻人,是宁死也不肯的。
“我要当国主!”
宋瀚舟凝神望着宋府方向,下定决心。
从宋府后门数个三四里地,是亮着稀疏几处微弱光亮的国宫。
里面住着这个国家的国主。他的境遇可不好,自打其父病逝以来,原有的实力早就被架空得差不多了,甚至时不时还要派人去宋府向宋迎初讨点钱财,才能让国宫内的炊烟得以升起。
“我一定会坐上迄今为止那个人都不曾染指过的位置!”
“这事儿怕是有点难噢!”
土堆下面的男孩不加掩饰地笑出了声。
他蹲坐着打盹,姿势像条狗,很不雅观。不过人倒是机灵,收到宋瀚舟消息后便费些心思骗过父亲安排的护卫,顺利从家中偷跑,倒也称得上一句“舍命陪君子”。
谁知这一出门,就在山里待了大半个月时间,弄得现在是一身褴褛的衣装,腰带也不见了,只得在路边随手捡根绳子系着充数,右肩上则背了一柄崭新长剑。
如此装扮,可一点不像达官贵族的少爷公子。
既然同行,宋瀚舟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要躲过城门守卫的查询,索性直接扮成了叫花子。
“容楚,你也觉着我不行?”
他微微低头,失落得明显。
“啧,你和宋叔的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你弟的偏爱可不是一点点好吧。而且你弟就小你两岁,到时候真要扶植他的话,你又能说什么。”
“我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哎呀,那都是后话啦!现在的我,只想要一碗饭来填饱肚子,哪怕是冷的也无所谓。跟你出来这些时日,每天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饿死了都快!”
“能不能有点远大志向,别跟个叫花子似的。”
“哎哟喂,真新鲜诶。你让别人来看看,你这模样不比我更像个叫花子?”
确实,除了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为了不引人注意,宋瀚舟特地往身上抹了些污泥,惹得常人根本不敢靠近。他双手叉腰,无奈两字写在脸上,看着充满怨气的好友,嘴角泛起的笑却是温和。
穿得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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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不好,但他的相貌却不同于常人,身材高大而健硕。长脸加上饱满的前额,颇为冷静。下颚略微前突,眼放异彩,则显机敏过人。
小的时候,曾有画师用“粉雕玉琢般”来形容过他。现在年龄逐渐上来,日渐清秀,棱角更分明。身为好友的墨容楚始终认定,宋瀚舟身上透出的男人味足以将那些阅历丰富的女人给迷倒。
“哎!”
墨容楚突然起身,犹如惊弓之鸟。
“好像有群人过来了。这个时间,也不点火把,会不会是我们要找的那几个匪寇?”
话音未落,一声咕咕响从他肚子里发出。
不远处的密林间人影绰现,时不时有几道明晃晃的冷光射向二人双眼,应是长剑的刀锋。
对面山峰顶上,月亮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已经悄悄挂上。
“去确认一下,如果真是那几个匪寇,咱们就动手!”
“好!”
两人蜷在土堆后,会心地点头。
黑乎乎的人群里,除了匆忙的脚步声,还夹杂高亢的笑声,细细听去,让人反感,两拨人的距离愈发接近,盗贼径直走入破庙。
宋瀚舟突然闭眼,嘴巴嘟嘟囔囔地念念有词,这是幼时养成的习惯,每逢大事,必定如此,是在向与自己关系最为要好的母亲祈祷。
“瀚舟!”
墨容楚弓着身子小跑回来,时不时警惕地回头看两眼匪寇。
“确认过了,错不了。那几个就是画像上的匪寇。他们的刀上还带血,估计是刚刚又干了一笔。”
这几个匪寇在这段时间风头很盛,倒不是干了多大的事情,和一般匪寇相比并没有太大差别,出名的是他们连续作案数次,官府前后派出上百名官差都未能将几人抓捕。
究其原因还是这几人常年窝在山坳坳里,对地形可谓是熟记于心,一溜烟便能将官差耍得团团转。
得亏是宋瀚舟两人这一回豁得出去,在这山里面绕上了整整半个月时间才等到他们。不过,实话实说,抓住这几个匪寇的发心倒并不是多想为民除害,更多的是想要让父辈们对二人改观看法罢了,
“最重要的,那几个人都喝醉了!”
此话一出,宋瀚舟的双眼里闪过明显流彩,站起身后他舒展放松下身子,抬头看看璀璨星空。
风吹乱了鬓角。
“踏破铁鞋无觅处啊,总算是把他们给等到了!今晚开始,我的人生将时来运转。”
“唉……你是时来运转了,回去之后我爹看见我肯定是劈头盖脸地一顿骂!”
宋瀚舟听完发出一阵清亮笑声。
“你要这么想,墨叔可是把你这个宝贝儿子捧在手心里的,你干成了其他人干不成的事,一定会自豪的。到时候你就能顺理成章地让他把那些护卫都撤走。”
墨容楚转念一想,倒也是,遂打消顾虑,稍带担忧地看向自信满满的宋瀚舟。
“你呢?”
“我只希望,此事之后,他能对我母亲好一些……”
宋瀚舟心里的愁绪通过语气展现得一览无遗,情不自禁地握紧剑柄。
“事不宜迟,该动手了,别放跑了到嘴的鸭子!”
“走!”
两人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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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蹑脚地从林间小道摸近破庙,时刻警惕周遭任何一点小的动静。
庙宇废弃的时间已经长达数年,枯树充斥在庭院里,几乎每一处角落都长满杂草,茂盛的地方足以将人的膝盖淹没。两人穿过塌陷的地砖,落满尘土的残存基石被他们踩在脚下,不久就潜入到匪寇栖身的屋外,踮起脚尖从窗外向里张望。
屋内点着三盏火烧得很旺的油灯,油烟不断冒出。
中间的土制炉子上架着一口大锅,煮着肉。五个大汉正围坐着吃喝,为首一人侧躺在最深处,脚边放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东西,不用多想,此人定是头目。
宋瀚舟眼神略显迟钝地来回盯着头目好一段时间,想先将此人的弱点找出来,再动手。
幽暗的烛光下,只见那人肌肉劲鼓,浓密的胸毛长满整个胸脯,胡子拉碴,算得上货真价实的彪形大汉。
宋瀚舟在同龄人里面能称得上人高马大,但在这头目面前却也是相形见绌。他却面不改色,轻唤两声。
“容楚,你到侧门那里埋伏着。擒贼先擒王,我先去宰了这头目。”
没有回应,再一看,墨容楚坐在地上发呆,双手死死抓住剑柄,两眼无神,就差将害怕两字直接写明在脸上。
没办法,和宋瀚舟截然不同。墨容楚虽然有练过剑,但今日之前,从未杀过人,更别提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匪寇。
“兄弟,别担心。我一宰了那头目,你就在侧门那边制造杂音,扯着嗓子叫嚣,让对面觉得我们人多,不敢和我们硬碰硬。这可是咱俩第一次并肩作战,可不能出了问题。”
得知自己不用动手,墨容楚没说话,只是长舒一口气,用力咽下口水又慎重点头,在夜幕里迅速消失。
宋瀚舟缓缓抽剑,顺便用破烂的衣裳擦拭几遍。这把长达二尺八寸的剑是由他亲手打造,从小到大,父亲没怎么对他上心,所以他什么事情都会去尝试一下,舞蹈音律。击鼓吹笛,刀枪弓矢啥都会一些。但要说精通,就大可不必。
剑虽然丑是丑了点,一看就和他的身份不相符。但毕竟是出自自个儿双手。宝剑出鞘,月光在剑身上肆意游走,反射出凛冽的光。
宋瀚舟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起脚一下子踹翻大锅,烟灰扬得到处都是,旁人根本看不清情况。
不多说,他的脚步已移至烟灰对面急匆匆晃动的身影,一剑突刺。
“噗嗤”的一声,血灰弥漫。
“什么人!?”
匪寇头目气势汹汹,分明是发力,却站不稳身子,抽刀骤出的声音刺痛耳膜。他右肩虽然被刺,但依然持刀砍来,只是酩酊的醉意涌上大脑,四肢不受控制地放缓速度。
宋瀚舟只将身子向下一缩,大步向前,鬓角清楚感受刀风,堪堪避过,右手长剑随即反手横握,一声怒斥。
“纳命来!”
话音未落,头目被迎面劈中,身首异处。
整个过程短短数秒,手下根本来不及反应。
与此同时,喧闹之声在屋外大作,稀稀疏疏的声音有如密密麻麻的人群正迅速朝此处涌来,剑身碰撞在木板上的声音令人胆寒。
“速将这几人擒下!”
几人吓得魂飞魄散,无不磕头求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