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双木山庄

第6章 双木山庄

梁君诺谨慎的扶着康泽平稳躺下,把手凑到鼻息前试探几次,听到康泽呓语喃喃几句:“君诺···我好累···我要睡一觉!”梁君诺这才心安,侧身瞧着边上石温,无名氏面色红润,起伏有度,轻轻叹了口气。想起康泽刚才神鬼手段,更无半点睡意,起身给火炉加了些柴火,守在三人身旁,好好照看。

梁君诺缓缓坐了下去,坐下火炉旁,眼睛慢慢红了,默默等待天凉,等待石恭领着众人早点回来。

又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天空泛起鱼肚白,林间鸟鸣也多了起来,梁君诺瞥着门缝往外看了几次,寻不到一个人影。

梁君诺抓起仅剩的一个肉饼,也不管冰的凉的,胡乱往口中放去。这将将一夜的功夫,当真熬的他此刻又困又饿,但他不敢闭眼。稍有些困意,便双手紧握拳头,用指甲深深的刺痛手掌。再有困倦,便往大腿根上用力拧上一把,在张开大口,对着左手右手手背,狠狠咬去,立时就不困倦。梁君诺看着两只手背五六个清晰牙印,兀自笑了。

吃完肉饼,梁君诺觉得口中干燥难耐,就去炉上拿起铜壶,倒了半碗热水。轻轻吹着,吸溜一小口。

再行吹凉之时,顿然感到,身后一阵细细咂咂声响起。

梁君诺暗叫不好,慌忙回头去看,待到康泽口鼻处,才听到几句模模糊糊的呓语传来:“水···水!”

梁君诺瞧着康泽嘴唇有些皴裂,张的老大,迷迷糊糊胡乱说着什么。轻轻晃了两下,康泽眼皮紧闭,一动不动,只是嘴巴张的老大。

梁君诺连忙拿过桌上的热水,轻轻吹拂,小心翼翼往康泽嘴里灌了一些。几口水下肚,康泽面庞微微一侧,继续昏睡过去。

哎,梁君诺轻轻叹了口气。又从铜壶中取些热水,留心伺候石温,无名氏用些。看着石温这次一点没吐的咽了下去,梁君诺油然生笑,跟着笑着笑着,就哭了,眼角湿了大半。

梁君诺双手撑头,伏在康泽身旁,念起了岑嘉州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待念道“千树万树梨花开”,木然停顿一下,跟着念道:“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直到念罢:“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看着康泽还是一动不动,梁君诺再没忍住,呜咽连连,小声道:“二哥,你听到了吗,快醒醒啊!”

梁君诺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拿起铜壶,给自己倒了一碗热水,慢慢喝着。对着红亮的炭火,一口一口,慎重的喝着。

约莫大半个时辰,天已大亮。梁君诺有些支撑不住,眼皮不住的打着圈圈。只得在小腿大腿上各自重重掐了一下,也不见睡意减少。起身走到瓦罐旁,撩捧起一泓冰水,击打在脸上。顿时一股寒意席卷全身,冷冷的抽动鼻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人也精神几分。

梁君诺回身对着炉火刚刚坐下,又听得门外几声乌鸦,嘎嘎直叫。梁君诺心中不快,想着昨日清早乌鸦撞门,晚上就伤了这么多人。今日又来,真是不妙,赶紧窥着门缝去偷看这些玩意到底如何行事,右手拿着木条随时待发。

两三只黑漆漆的东西,低头在前面空地来回的扒啄走动,时不时的煽动翅膀,飞起落下的。梁君诺越发心烦,右手一个发力,瞄着乌鸦,尽力一掷。却看乌鸦反应灵巧机敏,呼啦啦扑闪而起,朝着近处的一株松树飞去,嘎嘎恣意叫嚣。梁君诺暗道一声无甚意思,起身回去。

正转眼时,忽瞅见前面蓝色,

黑色,青色,棕色,红色,一团浑然跟这林子完全不同的颜色慢慢清晰。跟着几声马声嘶鸣,渐渐也听到一些杂乱的人声,愈来愈近。梁君诺大喜,冲着屋外嚷道:“石恭哥哥,康云大哥,可是你们?”

却见门外没有任何回声,闻听外面嘈杂声越来越近,心里越发紧张,梁君诺转身一个慌乱,险些没有站稳。少间定神,腾的从炉火旁抓起宝剑,轻轻抽出,对门指着,细细道:“石恭哥哥,康云大哥?”

片刻沉寂无声,跟着咚咚咚三下急促的敲门声,然后是解开破布枝条的喀嚓声。梁君诺紧握宝剑死死盯着,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瞧着屋门往里抖动几下,被门后的几根树枝挡住了力道,接着左右晃荡两下,也没推开。

门外轻咳两声,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我是康云,里面的人睡醒没,起来开门?”

梁君诺闻言一脚踢开门后的树枝,猛地扯开屋门,跟着哇的一声哭将出来,一头就近扎在怀中。抬头看去,标准的方脸,浓眉,清秀俊逸,眼睛流苏清明,露着浅浅的微笑,就是康云本人,梁君诺又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方才不是做梦。

康云道:“你们受苦了,快带我去看石温兄弟,康泽呢,还躲在里面睡懒觉啊?”

此话一出,梁君诺表情郁涩凝重,声音呜咽不言,只是指了指屋内。康云顿感一股莫名不安,拖着君诺,快步而入。

进到屋里,康云眼前尽皆昨日,熟悉的火炉,熟悉的陈设,熟悉的木板床。康云略微驻目,眼睛快速的寻到角落处躺着的康泽。略略两眼,走过看过前面二人,径自立到床边。轻轻推了一下,毫无动静,康云暗叫不秒,眉头固锁,于鼻尖,颈部,腕脉三处细细点了几下,更觉不好,心里登时七八横乱,快步向门外走去。

康云神色慌乱,脚步凌乱,嘴里连连叹气,眼前这般情形可是跟石恭说的一点不对。先前石恭只说石温受伤,无性命之忧;康泽肩头小小一点皮外之伤,怎会如此昏迷。若不是石恭回城报信,跌伤右腿,骑马不得只能困在镖局,此时真要问问何以一夜之间,事事不同。

康云心里暗道:石恭一向宽厚,不像会是诓骗义父的信球,难道这夜另有他事?康云心乱如麻,正是烦躁不安之时,望见义父后面拥着石信,石良,四五个镖师,另有五六个小厮学徒刚刚上坡。康云有了主心骨,大声喊道:“义父,快来看看,康泽昏迷,康泽昏迷不醒!”

康远道一路走来,也没停息,正在坡上稍微喘气。听着这话,登时眼前一黑,胸中似有千斤重锤,一口气忽的没提上来,脚下跟着一软。石信,石良立时怔住,但瞧着师傅身形一晃,后落颤微,立刻回神扶住,这才没有栽倒。

康远道站起身来,推开石信石良,向着坡头奔出两步,一个鹞子轻跃,立到雪屋门前。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什么,回头指着石信,石良说道:“你俩去后面接应陈大夫,这雪滑的紧,他今日走的太慢了!”

石信,石良抱拳拱礼,轻轻一跃跳到坡下,疾奔而出。

康远道,康云,五位镖师,跟着六个小厮涌入屋内,本不大的雪屋略微有些拥挤。康远道跟众镖师细细交代几句,五人近到石温和无名氏身前,有的检查伤口,有的拨弄眼皮,另两个搭着搭脉思索。

康远道快走几步,近到康泽床边,搭起手腕,扶着腕脉,低吟思索,康云小声交流。只消片刻,眉头紧蹙,将手换到另一腕脉品查,轻叹两声,招呼床尾的梁君诺过来,耳边轻语道:“君诺,自石恭离开,康泽可是做了别的?”

梁君诺身躯一抖,面色忸怩,神情慌张,一张圆脸也紧皱起来。康远道见他不开口,询道:“眼下康泽昏迷不醒,我们总得知晓缘由,方能大胆下药,如果仓促乱医,定然有祸。难道你想康泽继续昏睡?”

梁君诺胖胖的身体攸的一颤,嘴巴跟着上下抖动,他看看康泽,眼泪刷的一下止不住流,附到康爹爹耳前,小声说起昨晚发生一切,包括康泽怎么说的,怎么做的,甚是详细。

康远道频频点头,眉头轻展,鹰眼恢复一丝光彩,不似先前那般灰暗。听至最后,轻轻喘了口气,侧身瞥了一眼康泽,哎哎两声,对着康云及众人说道:“康泽无事,只是疲累过度,昏睡罢了,等下我看看能不能给他试着疗伤。”说完,跟着嘟囔一句:“这陈大夫怎么回事,还不过来!””

众人长舒一口气。康云近到跟前,小声跟义父问询几次。看着义父神态坚定,目光淡然,不似那般紧张失措,更不像强装镇定,心里一颗石头方才落地。跟着义父来到石温,无名氏身边,恰这时,陈大夫和石信,石良推门而入。

康远道招呼陈大夫去给石温和无名氏瞧病。陈大夫来回扫了三人数眼,径自先到康泽跟前,搭脉细品。少焉,起身走开,做摇头状。

康远道说:“陈大夫,有何明见!”

陈大夫道:“想必前面你也搭过此脉。这些年间,你跟家师也学了不少东西,说说你的见解!”

康远道看他还有这般玩笑心思,料想三人都无大碍。只是这脾性玩笑真是深得莫神医的真传。稍稍想过,踱至其身边,回道:“气血亏损以至劳神昏迷!”

陈大夫回道:“气血两亏,肝经不畅,脉象虚虚实实,但却不是绵软无力,有几分平稳舒张。料也无碍,无碍!”停顿片刻,言道:“只是需要多加调养!”

康远道点了点头,道:“快来看看这二人吧!”说完,双手轻轻一推,将陈大夫送到近前。

陈大夫轻撩一下衣衫,坐在床边,也不看这二人,更不搭脉,只是笑着,眼睛平静的扫过众人,最后看着康远道说道:“康兄,你看这二人面色红润,呼吸平稳,与常人何异。我观他们二人的脸色比你都好。如此望诊,你竟看不到!”

康远道自是知晓,他更知道是何种缘故,只是不能说。先前想到石恭讲到,这二人都被黑熊重重拍过一掌,这才几次催促陈大夫查看。想过这些,看着陈大夫还是这般漫不经心,只好言道:“不说望诊,时下这二人昨日都被黑熊大力拍击胸口,背上,快些搭脉看看五脏六腑,是否淤积内伤!但不说这无名氏,石温可是咱们自家子弟,可得细细验查!”

陈大夫些许犹疑,扯开盖在二人身上的毯子,适才看到胸前后背密密麻麻的缠着纱布,无名氏的腿上胳膊更是,石温胸前纱布更是红了一片。陈大夫将二人左手横摆开来,双手分别叩在二人手腕处。只是轻轻一搭,陈大夫脸色大变,眉毛,额头跟着一紧一皱。连忙将石温右手单独摆出,右手叩住,左手摸着短须,细细思索。少顷,取来无名氏的右手叩着,更是一副捉摸不透,难以理解的表情。半晌不言不语,只是盯看观望二人。

康远道见他神色难辨,略略留神问道:“陈大夫,这二人情形如何?”

陈大夫低吟片刻,支支吾吾道:“这二人脉象平稳扎实,不似受过大伤。可是细查之下,却有一丝沉脉迹象,轻按不得,重按乃得,就是沉脉无疑。观二人伤势,气血亏损,阳气不畅,内有淤血未除,倒也符合沉脉迹象。可是再叩之下,却又是平常脉象,不浮不沉,不大不小,从容和缓,流利有力。实在难懂,难懂!”说完,摇头叹气,苦涩难看。

康远道听完,已然全懂,可个中关节却不变明说,意味深长道:“那先活血祛淤,通畅血气!照此法用药,必能事半功倍!”

陈大夫自是眼下还未分辨明白,不敢用药。刚想辩驳两句,却见康远道神色乖张,似有难言之隐,左手右手轻轻搓动,两目相碰,见他眼神飘忽闪烁,更是又懂几分意思。可是,这心里七上八下,草草用药,怎的可否。

猝然之间,撇看康泽之时,陈大夫身躯微抖,忽的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亏损的气血:难道,难道,康泽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惊人内力。想到这些,再往深处细细琢磨,似乎有些理解梁兄的难言。料着这般脉象情形,当真难辨。但这脉象病伤却不怕用药,活血祛瘀,吃着无妨。林林种种,在脑中过了几遍,徐徐回道:“那就先用这些恢复血气的药物,吃几服看看再说!”转身看向石信,嗔道:“还看着作甚,快把身上背的药箱给我。好让我取出几味带着的草药,快些熬出给他们服下!”

康远道轻叹一声,温言道:“如此甚好。不过康泽就不用先不用服药,等下我先给他运功疗伤!”

陈大夫只撇一眼,却不接话。从墙边拿过一个瓦罐,放入清水,加上当归,赤芍,莪术一并熬煮。招呼两个小厮过来照看,叮嘱几句,大步流星,走出门去。

康远道见状,招呼康云屋内照顾,快步跟出。

少间,康远道一人神色从容返回屋内,康云没瞧见陈大夫便问:“陈阿叔哪里去了?”

康远道小声回了句:“出恭!”跟着轻咳两声,众人目光齐聚。康远道眼光微张,扫过众人,自带一股严厉,重重说道:“你们先到门外稍后,我给康泽运功疗伤!”

康云只看了一眼,便张罗众人出去,连照看炉火的两个小厮也一并喊出。梁君诺略显忧虑的看着,恰见康爹爹和蔼一笑的盯着自己,急忙抱拳行礼,退了出去,轻轻把门拉上,背对站立。

康远道不再耽搁,蹑手将康泽翻过身来,趴在床上,自己站立床前。紧闭双眼,将气一沉,低吟片刻,鹰眼乍然张大,右手凌厉两指,飞快的点向康泽肝俞穴。稍稍离开两寸,跟着同样位置重重点下。

一霎间,于中指中冲穴涌出一道青气,没有发散,没有环绕手掌,较先前康泽所使,颜色更深,直冲冲的涌入康泽肝俞穴中,又自肝俞穴发散全身血脉。

堪堪两盏茶的功夫,康泽皮肤便恢复光泽,血脉更是变得青绿发光。康远道瞧着可以,双眼紧闭,身躯轻轻一震,两手束于丹田之间。这青气立时就寻不到,康泽血脉间的青光也跟着慢慢消退。

康远道轻轻将额头的两颗汗珠打落,扶着康泽稳稳躺下,随手左右拭了两下衣袖,微微整理衣襟,对着门外众人说道:“可以了,都进来!”

梁君诺一把扯开屋门,众人随着快步进入。三步两步奔到床边,瞧着康泽,又看看康爹爹。观看康泽脸色似是比刚才好看许多,不似原来凄白无光。梁君诺长舒一气,慢慢坐下。

康云先是对着康泽看了半天,又窥着义父半晌。但见他气息平稳,面不改色,一双鹰眼明炯透亮,只是坐在床边仔细照看,拂拂短须,慈爱模样。

康云伸手抓了一下背上的衣衫,轻轻抖了两下。语气平和道:“大家一路赶来,骑了一个半时辰的马,走了一个时辰山路,前面为了康泽石温,忘乎所以,眼下二人都无大碍,自是不用担心!”浅浅一笑,道:“鸡鸣至此,都是水米未进。阮嫂子来时给我规制四个食盒,大家分着吃点食物。”说完,石信,石良各提两个食盒,立在中间。

康远道没有回头,轻轻摆了摆手,缓缓道:“康云主持就好,大家赶紧取食,不必拘泥。”

康云拱手一礼,领命而动,招待众人吃饭。

寥寥几句,便已妥当。康云从石信手里接过一个食盒,俯在义父跟前,柔声道:“义父,用些吧!”说着打开食盒,取出一盘包子递到义父身前。

康远道接到手里,轻轻放在梁君诺腿上,亲切道:“君诺照顾几人一夜未睡,适才跟着又熬了许久,快进些食物,补充体力!”

梁君诺端着盘子,侧身看着床上躺着的康泽,低头抽噎道:“康泽你快醒醒啊,这么好吃的包子,难道你不起来吃吗!”

康云眼睛一红,拿起一个包子,递到梁君诺手上,关切道:“小弟,快用些。等会康泽醒来,看到你瘦了,会心疼的!”

梁君诺红着眼睛,轻轻抽噎两下,抓起一个包子,大口咀嚼起来。

康云笑笑,四周环顾,瞧着陈大夫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却和石信几人吃着食物,小声叙话。摇了摇头,转身从盒中取出一个包子递给义父,催促道:“义父快吃,莫在饿了!”

康远道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如水般的眸子,再不好让,柔声细语道:“云哥儿,你也快用,就剩你没吃了!”

梁君诺从盘中捏起一个包子立刻递上,康云浅浅回笑,说:“谢谢小弟!”

梁君诺低头一笑。

稍稍一刻时间,见着众人怡然交流。康远道放下手中水碗,回看君诺,语气稍显坚定,道:“给我们细细说说这无名氏的情况,先前石恭说的太过模糊!”

梁君诺手中一颤,刚刚拿起的酥饼掉在了盘中,碎成几块。眼光快速的扫了一圈众人,才觉到石恭不在,急言道:“石八哥哪里去了!怎的没有回来!”

康远道挑了一块较大的酥饼递到梁君诺手中,平常回道:“石恭右腿磕了一下,略微扭伤,没法骑马过来!”

梁君诺轻叹两声,把酥饼放回盘中,将盘子推到一边,眼神扫过康远道,康云,仔细说起怎么见到这个无名氏,这无名氏又说了甚事,特别是无名氏昏迷前最后说的那些话,君诺一字不差的重复两边,最后递上那块牡丹玉佩和紫竹筒。

康远道接过玉佩,紫竹筒,细细查看一番,将玉佩递给康云。拿起紫竹筒走到陈大夫身边,说道:“陈兄,这黑熊的腋下活血是什么讲究说法!”

陈大夫刚才听着都颇感神奇,接过紫竹筒一看,更觉不凡。细细端详片刻,说道:“熊胆有平肝明目,清热解毒之功效,可这腋下血是什么用处,当真不知!”默默揣摩一会,说道:“莫不是什么上古奇方,只怕此刻只有家师莫先生能晓端倪!”说完,连连摇头,就把紫竹筒递还康远道。

康远道拿起竹筒又看两遍,回到床边,对康云问道:“云哥儿,这玉佩可看出什么!”

康云道:“白璧无瑕,微泛青光,似是邓州南阳县独山玉。上有牡丹纹饰,寥寥几笔,颇具神韵。可这封阳城中叫得出的武林世家,好像都没有牡丹纹饰家徽或是图腾,若说是达官显贵之家,更是无从说起!”

康远道将两物放在床边,对着众人询道:“孰可知双木山庄何在?”

只见众人面面相觑,各不接话,只是小声低言交流。见此情景,康云略微思索片刻,轻声回道:“说起双木山庄,所知也甚有限。只是有次走镖路过景阳驿附近。于边上茶摊休息补水之时,曾听临客闲聊,说起双木山庄。那临客道双木山庄就在景阳驿对面山上,却见只隔一条官道!”沉吟片刻,似是犹豫不决,只又说道:“双木为林,既敢称国姓,想必是官家另或宗室的城外别业!”

众人顿时无言,议论声也戛然而止,频频顾头,眼神轻快流离,齐刷刷的看向康云和康远道。

康远道瞥看一眼众人,低头沉吟,摸了几把花白短须,抬起头时,剑眉横歪,表情凝重,几次张口,却欲言又止,最后双手一摊,喃喃说道:“康云说的,比我了解更甚。以前只道这是私家别业,却万没想到这双木二字,还有如此说法。时下我们镖局庙小家弱,本还想着先把无名氏带回镖局,再报官府巡查!”说着,哀叹两声,轻轻喘了口气,言道:“再想之下,此法甚为不妥。这无名氏背景显赫,不是我们能担待得起,牵扯官府,更为不利。眼下只需扮作江湖路人,将他送回双木山庄。略略言说江湖侠义,料想他们也不会徒生枝节。待到回城之时,笑心隐匿行踪,便可终结此事!不知大家觉得此法可否?”说完,侧身先瞥康云,再转头看向众人。

康云会意,细细琢磨,瞬息之间,赫赫回道:“义父所说甚好!”留白片刻,快语言道:“在我看来,再加三条规矩:第一,送人但不入府;第二,受谢却不受礼;第三,也是最关键的,姓名住址一概不说!”

康远道略微一品,赞许的看着康云,轻拍肩膀,露出慈祥的笑容,哈哈两声,笑道:“诸位以为如何!”

石信,石良,五位镖师齐声回道:“云大爷此法甚好!”

康远道说:“只是这送无名氏回去的人选······”说着,轻撩短须,似是斟酌。

康云道:“义父这些年走南闯北,人头交好,难免遇着熟人。况且康泽石温,也需要义父,陈大夫早点带回治疗。依儿子浅见,我去最好!”

康远道本就有此心思,直说道:“云哥儿甚好,只是···”站起身来,径直走到石信,石良二人身边,温言道:“石信,石良,你们愿意陪着云哥儿走一遭儿吗?”

二人抱拳半礼,齐声回道:“听凭师傅调遣!”

康云笑道:“有两位哥哥照看,定无波澜!”

梁君诺不知怎的,腾然起身,扑通跪在地上,半礼于前,高声说道:“我想陪着走一趟双木山庄!”

康云旋即问道:“君诺苦熬半天,早日回家方好。这般大礼,却是为何!”说着,连忙上前搀扶。

梁君诺厉声回道:“要是康泽醒着,一定会去双木山庄。只是眼下他尚处昏迷,兄弟之情在前,自然要代兄前行!”

听着这般慷慨言辞,康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撇看义父。

康远道将他扶起,轻抚脊背,和蔼可亲的看了半晌,略显苦涩道:“双木山庄有何危险尚不得知,不去最好!”

梁君诺回道:“康二哥是听到“救命药”这三个字,才下定决心,去帮衬这无名氏。如他醒来,问起无名氏一些缘由,只有我去分说,方才妥当。倘若他知道,康大哥再次为他涉险,于心何安!”

康远道拍了拍他的肩膀,侧身道:“事事小心,需听康云吩咐。如此,便去吧!”回身又对康云小声交代几句,让他小心照顾。少间,康远道起身安排镖师小厮布置担架,收拾一应行李,众人准备回程。

三部崭新担架铺将开来,两两搭手,抬着石温,康泽,无名氏出门走去。康远道嘱咐两个小厮快速收拾屋子,内外痕迹打扫干净。康云回头最后瞧了一眼,将要离开,看着梁君诺背着一个大包袱,连忙凑上前去,道:“梁小爷,行李如此之重,我来帮你!”

梁君诺笑笑,侧身避开康云跟进抓提,扭捏说道:“小小包裹,无甚重量,大哥不必忧心,我们快快出发!”

盯着梁君诺胖胖的身姿,见他左右摇晃,康云轻轻叹了口气,回身在看一眼雪屋,招呼两个小厮出来,将门拉住,扣上。迈着坚定的步伐,向林外走去。

一路无话,由于抬着病人,一行人走的极缓。待出林子,日头都升起老高,红灿灿的阳光洒在众人身上,扫过一丝阴霾。梁君诺看着一排五辆枣红马车,各自抬着一名伤者。康远道嘱咐小厮将无名氏的马车镖旗取下,环绕一圈查看,确定无疑,说道:“现下我们兵分两路。你们四人护着无名氏去双木山庄,其余众人随我回府!”

近到四人跟前,细细打量一番,言道:“一切小心,按照我们之前说的行事。还有,如果回程发现有人跟踪,我会在龙门大街的秦家酒肆安排另一辆马车,方便你们换乘,到时,先送君诺回家!”沉默一会,轻叹道:“倘若申时你们还未入城,我便和梁兄一道去双木山庄要人!”

四人点头行礼,石信上前驾马,其余三人进到后厢。挥手致意。一辆马车,迎着红日,很快消失在尽头。

出来邙山,沿着村落小路疾行十二三里,七绕八拐,寻到官道之上。又奔驰数里,眼见来往车马愈来愈多,石信对着身后三人叫喊到:“前面就是景阳驿,我们是否停车询问!”

康云撩开车帘,淡淡道:“不去哪里,过了景阳驿再行一里多,有个茶铺,我们歇脚吃茶,另询他人!”

石信点头会意,跟着几鞭挥舞,“驾驾”两声,马鸣风箫,雪泥横飞,车马叮叮当当,快行飞驰。

远远瞧着前面一杆大旗轻扬,上有“蔡记茶铺”四个大字,茅草搭建,左右各四张八仙桌,绫罗丝绸,贩夫走卒,皆在一堂饮茶。眼看周围别无他物,石信赶紧“吁吁”两声,勒马止行。

“客官这边停马下车,快快随我进来用杯热茶!”一个小二儿模样打扮的人快步跟前,笑语盈盈,引着石信到边上空地停靠。

康云也听到这些,小声对石良说道:“石良兄弟,你在车上照看这人,君诺随我下车!”

石良点头允诺,康云轻扶梁君诺下车步行,跟着店小二在一空桌前坐下。

店小二笑道:“客官远行辛苦,这天寒地冻的,不妨先来碗热茶去去寒气!”

康云笑道:“一壶大碗茶自是要的!”说着,指着边上火上炖着的一口大锅,言道:“刚才我就闻见这股子香味,近瞧更觉这白水羊肉甚好,给我们挑着好肉切上一盘,如有果子点心,也上一盘!”

小二儿笑笑,高声对柜上老者说道:“一壶大碗茶,一盘上好羊肉,一盘糖油果子!”转身又道:“诸位爷稍后!”

康云笑笑。

片刻之间,这小二就将茶肉点心依次码好,说了声“客官慢用”,自是去忙其他。康云取出三双筷子,轻轻擦擦,递给梁君诺,石信说道:“先吃肉喝茶,等会再去问话!”

说完夹起一块羊肉,沾了下边上的蒜泥,大口咀嚼,吞入肚中,又夹起一块,侧身对着柜上老者笑道:“店家,你这羊肉新鲜美味,滋味丰腴,不错,不错!”

柜上老者笑笑,点头回礼,笑道:“客官喜欢就好!”

风卷残云康云几人,不多时,便将一盘羊肉收拾干净。康云冲着石温使了一个眼色,随手接过一个包袱,起身朝柜台走去。

那老者见康云过来,笑道:“客官可是觉得羊肉好吃,再来一盘可好!”

康云抱拳微礼,笑道:“这个不急。另有一事想向店家询问,若能告知一二,定有重谢!”说完,将手中包袱重重放在柜台之上,喀嚓一声响动。

那老者笑笑,将包袱推到康云跟前,道:“客官有事但说无妨,出门在外,不用这些!”

康云道:“想向店家打听这附近的双木山庄怎么去!”

老者立时怔住,眼神飘忽游离,一双招子左右看查,身躯轻微晃动,双手撑在柜上,小声回道:“不知道客官所说何地!”

康云笑笑,从包袱中取出三贯铜钱,推到老者手前,说道:“店家只需说出大致方向,我等立刻离去!”

老者推回铜钱,郑重道:“老翁确实不知,客官另寻他处!”

康云叹了口气,说道:“非是为难店家,只是眼下有一必行之事。朋友出门遇险,我等要到双木山庄报丧!”说完,指了指店外马车后厢,又掏出两贯铜钱,与刚才的一些,一并推到老者跟前。

老者轻轻一叹,左右查看一番,一下将五贯铜钱推到柜子下面抽屉,面露难色,小声道:“非小可贪财,实是这双木山庄牵扯甚多,关系复杂。我们平常小民,实在招惹不起。就说前些时候,不分黑夜白天,双木山庄那边大量兵士来往,也不知什么鸟事!”稍稍停顿,大口喘了一气,续道:“昨晚上更是厉害,好几队的兵士举着火把从双木山庄出来,只把官道照亮,也不知往何处去!”

说完这些,重重叹了口气,无奈说道:“由此往北官道再行一里路,遇到岔路,往东边沟壑小桥行进。过了桥,就能看到一左一右的两条石板路,循着左边那条,一直往前走,就是了!”说完起身去给边上客人加水,再不看眼前之人。

康云也不纠结,轻轻扣了一下柜台。起身招呼二人离开。三人一并进入马车后厢。

康云道:“石信你记着,沿着官道往北行一里,但见一岔路,再往东边沟壑小桥行进。过桥之后,再往左行!”

石信拱了拱手,起身出来,往前招呼车马出发。梁君诺从怀中掏出一包糖油果子递给石良,说道:“七哥刚才也没出去,这点果子,稍微用些!”

康云,石良皆是一笑。

一路之上,康云不时的撩起车帘观察,果如老者所言,眼前便是一左一右,两条石板之路。康云交代道:“我们从左边这条走,慢一些走!”

“是!”

梁君诺撩起一丝车帘,只见一条石板路全由青灰砖石铺就而成,随着山势走向,蜿蜒曲折。道旁尽值松柏二树,车马咚咚而行,不时传来几股阴嗖冷风。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森冷寂之感,若不是此刻天白,有一缕阳光照拂,稍稍好些。莫说是这寒冬腊月,就是炎炎烈日,走在此路之上,也是让人不禁冷颤。梁君诺赶紧回身正坐,双手抱肩,战战栗栗。

约行一里多路,只听得前面马蹄清脆,间有金石擦碰声响,石信回身留心提醒:“有一大队人马朝我们这边过来,听着声势不小!”

康云小声回道:“靠边缓缓慢行!”顺便撩起左侧车帘一角,小心看着。

顷刻之间,马蹄声大震,一队紫衣明甲的卫士呼啸而过,石信侧眼看着他们,这队卫士也只是撇看几眼,既不说话,也不招呼,扬长而去。

石信大为不解,小声嚷道:“此处难道真是官家宗室,皇帝老儿的私家别业!”

康云放下窗帘,轻推石温后背,声如细丝:“不可胡言,缓缓慢行即可!”

又行几百步,石信轻轻言道:“大爷快看,前面一块青石上有字,是不是双木山庄!”

康云捏起一角,看去,沉声道:“不仅有字,还有士兵值守!在石头前二十步停车!”转身看着梁君诺,石良说道:“石良你看着君诺,呆在车上,待会若有风吹草动,见机行事!”

马车停下,康云轻轻一跃而下,招呼石信跟上,二人一前一后,向前走去。康云这才看清,一块青条圆石上书四个猩红大字“双木山庄”,边上另有一行小字,“皇家禁地,生人勿近”,字迹规整,落落大方。青石一旁立着五位皮甲军士,手持长枪,腰挎钢刀。

二人行了十余步,五人中间一位上前两步,跟着长枪向前一戳,大声斥道:“站住,莫要再走。两位可看清此处是哪?”说完,指着旁边圆石字迹,缓缓划过。

康云站住不动,躬身一礼,声如洪钟,回道:“我们在邙山脚下,遇着一少年昏迷,期间呓语说到双木山庄,特来送还,有此二物为证!”说完双手摊开,左手掕着一块玉佩,右手握着紫竹筒。

那军士大约三十岁上下,红脸浓眉,身材微胖。快跑几步近到跟前,接过两个物件,仔细打量一番,又跟着康云到马车后厢查看一番,却系有着一个浑身缠慢纱布的少年,立刻回道:“你等稍歇片刻,容我回禀上官!”

其余四人怒目嗔视,手按腰刀。康云只好立着,斜眼环顾四周。

大约一刻时间,前方人声翻腾。那红脸军士,拥着一黑脸壮汉,浓眉虎眼,腮边两侧尽是黑须,身穿黑色皮制轻甲,红衣红裤,头戴毡笠。两人后面,护着一个白发的老人,满脸皱纹,无须,灰色锦袍,头戴黑色幞头,腰间系一条红色革带。

白发老人轻喘口气,细细柔声道:“可是你带来这两件物仕,还说一并带来的有一昏迷少年,快引我去看!”

康云将众人引到马车后厢,黑脸壮汉抢先扯开车帘,窥见石良,梁君诺坐在车厢之内,右手拔出手刀,护在白发老人身前。白发老人轻瞥一眼,将他手刀插回,细细道:“陈统领,切莫胡闹,快扶我上车查看!”

白发老人上到车内,对梁君诺,石良和善一笑,便去查看中间躺着的无名氏,只是稍稍一眼,便瘫坐一团。梁君诺想要去扶,被石良一下拦住。白发老人颤颤巍巍摸向无名氏的小脸,顺着身上纱布查看一边,骤然起身,冲到车下。对着黑脸陈统领耳语几句,陈统领点头跑开。

少间片刻,陈统领带着六个军士,抬一红木小床,快步朝这边跑来。红色丝被,锦绣枕头,上好的红木小床,康云只瞧一眼,暗叹富贵。

四位军士扶着无名氏小心躺下,白发老人仔细给他盖好丝被,大手一挥,言道:“快带回治伤!”

康云也被眼前这一路手段使唤,富贵模样惊到,连连称奇。却见那白发老人稍稍整理衣衫,轻咳两声,回身柔声说道:“四位小哥,年岁不大,却是英雄少年,这受伤之人确系我们家中子弟,如此大恩,定要深谢!”说完,躬身半礼,连连称谢。

康云道:“路见羸弱,本就丈夫之责,此事不足挂齿!”

白发老人笑道:“前面再行百余步,便是府邸。这冬日路边,尚有些冷静。不如府中叙话,也让我们好好答谢!”

康云拱手回道:“江湖路人,怎敢叨扰,公子既以送回,我们就此别过!”

白发老人上前一步,拱手回礼,说道:“今日若有急事,可否留下姓名,家宅,容我等日后报答!”

康云道:“江湖小人,既无名声,更无家宅,只是路过邙山。顺手之事,何足挂齿,尊驾无须客气!”

白发老人笑道:“既是江湖儿女,今日看来只为赶路,那就家中稍饮一杯热茶,定不会耽误工夫!”

康云道:“我等送这一趟,已耽误不少时间,眼下速速离去方是上策,尊驾不必谦让!”

两人正絮叨不清之时,黑脸浓须的汉子自远处跑来,对白发老人轻声耳语几句,退到一旁。

白发老人笑道:“我家主人要当面感谢诸位英雄,请到府中小坐!”说完,躬身行礼。

康云有些好笑,原来絮叨半天,竟不是主人,这家人可太大规矩。想着先前自己说的三条规矩,表情难堪道:“难道尊驾要强留我们吗?”

黑脸汉子大喝一声,斥道:“我们王爷给你脸面,邀你做客,竟这般不知好歹!”说完,便要上前拉扯。

康云惊道:“王爷?”

白发老人一下冲到身前拦住,怒目呵斥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如此无礼,还不退下!”

黑脸汉子对着白发老人抱拳行礼,跟着极不情愿的对着康云四人行礼致歉,默默退到身后,只是一双大眼,恶狠狠的盯着康云。

白发老人拱手行礼,眯眯一笑,道:“府中奴才太过无礼,惊扰英雄。”说着,又是一礼,续道:“我家主人姓林,单名一个景字,是当今官家胞弟,赵王殿下!”

康云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所云。侧身瞥看其余三人,也是面容紧张,脸色大变。

白发老人见康云一时不言,轻声笑笑,走到梁君诺身边,蹑手拉起,朝着前方走去,边走边说:“只是喝一杯热茶,略尽地主之谊,几位英雄不必担心!”

康云也不知怎的,就这么跟着走了。行了数百步,眼前豁然开朗。两只汉白玉雕成的狮子,赫然伫立,昂首远望。朱红色大门上有两个黄色明亮的圆铜环圈,大门之上悬着四个大红灯笼,通黑的匾额上书四个金黄大字“双木山庄”,近观远望,灰墙明瓦,斗拱飞檐,厅殿楼阁,峥嵘俊秀,处处显出主人的尊贵非凡。

康云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呼出,走到白发老人身边,小心翼翼说道:“我等江湖人士,实在不便入王爷府邸,不如就在这门前阶下,小叙片刻!”

白发老人盯看半晌,摇了摇头,无奈说道:“好吧!”转身对着黑脸陈统领说道:“去搬六把椅子放在门口,我去请王爷过来!”

少顷,几名军士搬着椅子,小桌放在门前,规制得当,方才离去。跟着四名少女一身翠蓝青绿罗纱褙子,内衬一件花纹水波百褶裙,芊芊玉臂,指如小葱,口若朱丹,浅笑而出,放下果盘,点心,香茶,轻轻而入,缓缓而退,留下一抹清香。

白发老人轻咳两声,立在阶上。只见一灰发老者快步而出,一袭灰衫白袍,挺着直直的腰板,迈着方正大步,威风凛凛。额头上满是皱纹,一双眼睛却明亮犀利,炯炯有光,看着康云四人,微微一笑,可就是这一丝笑容,隐隐透着?种严肃,但?不缺乏和蔼的威严。

赵王林景走到四人跟前,仔细端倪一番,咂咂称奇,赞叹连连,说道:“此等英雄少年,真是我孤云幸事!快快落座!”

看四人坐下,赵王林景感激道:“小侄昨日闯入邙山,不见踪影,搜寻一夜未果。幸得四位英雄救护,此等大恩,难以回报,略备薄利,还望笑纳!”

白发老人侧身挥手,从门内闪出两个靓丽少女,各捧一个红布托盘,缓缓而出,立在康云身旁。白发老人扯开两块红布,赫然露出两盘黄金。

林景微微一笑,说道:“这一百两黄金就算诸位英雄搭救小侄的谢礼!”

康云稍稍平复心情,稳稳回道:“救死扶伤,本就是江湖行事,王爷厚礼,不敢领受!”

林景稍稍侧目,看着白发老人说道:“胡总管,真跟你说的一样!”

林景又道:“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行事准则,可是这番谢礼也是我真心诚意,英雄切莫推辞!”

康云道:“我等虽是些草莽汉子,但一些江湖习性难改,自是不敢疏忽侠义二字!还望王爷体谅!”

林景听完,更觉神奇。自知不好勉强,轻轻一挥,两位少女从身后退下。跟着说道:“一杯清茶,叩谢四位英雄大恩!”说完,大喝一口,抱拳身前,躬身行礼。

康云回礼,说道:“此时天色不早,我等还需早些赶路,王爷更要回去照看重伤之人!”

林景笑道:“既然英雄着急要走,我等绝不敢拦!只是,还有一问!”

康云做请。

林景道:“不知那紫竹筒内装之物是何?”

梁君诺立时回道:“黑熊腋下活血!”

林景神色大变,猛地一下站起身来,大步走到梁君诺身前,感激道:“可是你取来的,英雄!”

梁君诺略显神气的说道:“是我泽二哥取来的!”

林景轻叹两声,跟着连说两句,“好的,好的!”快步凑到胡总管身边耳语两句。胡总管老脸一紧,眼睛微红,快步回府。稍稍停顿片刻,林景又道:“不知你这二哥身处何处,我要当面拜谢!”

梁君诺欲言又止,康云赶紧闪到身前,郑重道:“王爷,我们该走了!”

林景闷哼一声,疑惑,不甘,迷茫的眼神中平添一丝孤独,郁郁说道:“只是一个姓名而已!”

康云拱手半礼,言道:“王爷厚爱,江湖少年不敢领受,请允许我们退下!”说完,招呼三人便要离开。

林景声音圆润,语重心长,徐徐道:“前路漫漫,英雄好走!”

康云四人转身离开,却见这时,白发老人胡总管气喘吁吁的来到赵王林景身边,慌忙递上一物。

林景急言道:“等等!”

康云几人紧张的回身盯看,却见林景和蔼一笑,慈祥的看着四人。近到跟前,林景只是将康云右手端起,将那枚牡丹玉佩放在康云手中,紧紧握住,亲切道:“将这枚玉佩转赠泽二哥,告诉他,他救下之人名叫林森!”说完,挥了挥手,也不管康云是否接受,背身言道:“你们走吧,走吧!”

康云生怕这王爷再生他事,赶紧拉着三人快走几步,更不敢回头去看。步至马车身旁,石信啪啪两声脆响,驾马快行。

直到离开石板路,出了石桥,行至官道之上,康云内心稍安,长舒一口气。轻撩车帘,回身查看,却见双木山庄并无车马追出,一时更觉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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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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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双木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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