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村庄
七月的雨时常紧随艳阳。
穿着红衣的少女静静地躺在床上,猛烈的风在外头还算强势,但钻过细细的窗缝在打在她脸上时,就已经没什么威力了。
随着一声嘤咛,一双漂亮的双眸睁开,隐约间有一丝紫光闪过,旋即恢复清澈。
“有人吗?有人吗?诶呦,头好疼……”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人从外面钻进来,屋外瓢泼的大雨乘此良机见缝插针,淋湿了门旁的一张小桌子。
“醒了就起来,我们要上路了。”
虽是白天,但雨云密布的天空并不打算放过多少阳光给予大地,现在的屋内有些昏暗,淡淡的湿气弥漫,少女用了好一会让眼睛适应了环境,这才看清眼前之人。
她下意识地缩了一缩。
“你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瞪着眼前这个“丈夫”,似乎是要用眼神的威慑力把他吓退,可惜威力实在差了许多,恐怕连胆小的苍蝇都懒得搭理。
“丈夫”的眼里闪过一丝戏谑:“我救了你一命。但是为了救你,我的屋子烧没了,家也回不去了。为了结这个假婚,我损失惨重啊。你说说看,是以身相许地赔我,还是以身相许地陪我?”
少女听不出他话里的文字游戏,但努力回想之下,总算把先前的事重新从脑子里挖了出来。这不挖不要紧,一挖就挖出满脑子的问号:袭击者是谁?现在在哪里?我们怎么逃出来的?
“你……你为什么没淋湿啊?”憋了半天,她乱七八糟的脑袋终于陷入了死机的状态,问出了最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丈夫”“喝!”地笑出了声,他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你第一个问题是要不要继续洞房呢……”
“你你你你你你……”少女气得小脸通红,“你说什么鬼话呢你,我们只是假婚!假的!你一个铁匠知道‘假’这个字怎么写吗?啊?”
铁匠一听,乐了,然后冷不丁从后腰眼子里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在少女眼前晃来晃去,吓得她扯着被子连连后退,忽然她右手一空,竟是移出床外,身体没有借力点顿时失去了平衡。情急之下,她只得伸出手去,试图抓住铁匠。好心的铁匠微微一笑,心里说你也没那么怕我嘛,然后轻轻推了她一把,可怜少女刚刚从昏迷苏醒,这下连人带床翻了下去,摔在地上,差点又昏过去。
“你你你……”她有气无力地说,骂人的话都吐不出口了。
铁匠乐呵呵地上前,朝她伸出手去。少女见了,赌气似的把头一扭,把脸埋在被子里。她倒下去的时候被子把她压在身下,倒也不会鼻子碰灰。
铁匠眉头一挑,附身抓住她身体两侧的被角,再一个滑……发力,居然把她整个人拎了起来……再一把放到了床上。期间她极度抗拒,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可惜姿势原因脸被被子绷住,话都说不太清晰,哇啦哇啦得跟溺水了似的。
过了好一阵,悲愤欲绝的少女终于冷静下来,凶神恶煞(至少她自己如此认为)地瞪着眼前的家伙:
“这是哪里?”
她环顾四周,屋子干净,但算不上整洁,陈设也很随意,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桌一椅,其他空间还摆着锄头篱笆之类的杂物,上面的灰尘看的她一阵恶寒。
“我们在一个村子里,这间屋子原本是主人的杂物间,暂时借给我们用。”铁匠站起身,开始摆弄那些几近废弃的农具。
“村子?什么村子?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阳村。
这里在江安城的北边,有好几百里的路程了吧。那天晚上有人暗杀你,我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把你背了出来。”
“然后呢,那些杀手呢?”
“被我打跑了,你信吗?”
“能不能说正事儿了?”
铁匠嘴角一扯,不甚在意:“我背着你跑到屋子外面,外面开席,我趁乱跑到街上,藏在一条小巷子里直到天亮,才搭了这户人家的车偷偷出城到了这里。”
“这里的人大老远跑到江安干什么?”
“据说是为了躲山贼。”
“就是说现在江安也回不去了?”
“嗯,我的屋子被烧光了,那些杀手估计也在江安里埋伏着,我们两个一个菜鸡一个手无缚鸡,就不要给人家送温暖了。”
“说谁菜鸡呢?”她发现和这人说过属实费肝。
“我说你手无缚鸡。”
她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而且我还得到了一位陌生人的无私帮助,是他借了我们出城证明。”
“什么无私?什么话?我不是说了要钱的吗?”门外的雨声中传出一个清越的嗓音,接着又是打开一条门缝,一个人钻了进来。
“啊?什么时候的事?”铁匠疑惑不解。
来人相貌平平,但气质非凡,亲和中带着让人莫名其妙会对其产生信任的儒雅。身上穿的虽是普通的粗布麻衫,但整洁讲究。
少女看着他,眼神有微微的变动,但没人发现。
来人白眼一翻,似乎是见识过了这人的作风,也不理睬,转向床上的少女:“介绍一下,鄙人车乐意,是个云游四方的仙人。”
“仙人?”少女眉毛一挑,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车乐意,实在没发现有关“仙”的部分。
“这货老家在蛮天,有点口音。他说的其实是‘闲人’。”铁匠在一旁胡诌道。
“你不当哑巴就没人想让你说话,”车乐意瞄了他一眼,“怎么,不帮我介绍一下这位?”
“说实在的,虽然我们已经结婚了,但我还是不知道这倒霉娘子叫什么名字。”铁匠认真地说。
“喂喂喂!不许说不许说!”少女猛的从床上坐起来,试图撇清和这家伙的关系。
“在江安的时候,这位就借住在我隔壁,偶尔还会来我家蹭饭,我结婚他应该是知道的。”铁匠耐心地解释道,并对着她微笑。
“我们是假结婚……”少女无力地倒在床头,“我叫萧依夏。-”
“笑一下?你小时候不爱笑吗?还是你父母的针对性报复?”
“滚。”
“我叫姬玹。”
“滚。”
“我们去吃饭了。”
“滚……等等我!”
此时的天空开朗了不少,云开雨散。
萧依夏推开屋子大门,入目便是令人陶醉的碧绿,大片的田畦赏心悦目,这时正是作物生长的季节,鳞次栉比的绿色绝对是强迫症患者的一剂良药;一间间低矮的农舍间是奔跑嘻戏的孩童和雏鸡,屋檐下的大黄狗惬意的享受着雨后清冽的空气,偶尔让胆大淘气的男孩拍拍脑袋骑大狗也不太在意。
远处是不算高大,看上去蛮秀丽的山脉。空山新雨后,隔着老远她仿佛都能看到松叶上的一滴露珠的晶莹,嗅到一片草木的芬芳,听到一只知了的鸣叫。
眼前美好的一切暂时拉起了她今日里低落的心情,遭人追杀的恐惧也淡去了不少。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风景,这是自然的馈赠。
“萧小姐这是陶醉在景色中了?”身后还未出门的车乐意乐呵呵地说到。
“真美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萧依夏努力转头,似乎是要把这里的景色统统收下。
“自然的力量是伟大的,如果有一天自然抛弃了人类,那一定是人类的自讨苦吃。”车乐意深沉起来。
萧依夏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走在最后的姬玹终于忍不住了,只听他咬牙说到:“你们俩要再堵在门口不让我吃饭,我就让你们了解了解什么叫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