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序言

子时夜半,一更的锣声拨散开北方的朔气。那锣更音空明似水、浩如钟磐,扰动了洛阳城内一街街的灯火阑珊。栩栩如生的糖人、晃动着灯影微光的玉石、糖风肆意满蘸的葫芦串、温润如玉的木珠、轻笼缭绕舞姿下戏子的薄纱……一时难以言尽。于忽恍倏乎之际,一只青瘦有力的手……

“无垠,到地了.”

“老清集……”一身玄色劲装的无垠无心抱怨一句,转念一想清集才十六左右,屁大点哩。“用词不恰当,罪过,罪过……”,便默默把后半句咽回肚子里,双手交叉在胸前,抱着那柄整体雪色幽蓝的祖传流光长画戟,不甘心地翻了个白眼,却在余光处看见眼前古色古香的牌匾上龙书小纂二字——芬燎.

“什么意思,这又是地方?”一头雾水的无垠回头向他口中的“老”清集求助.

“老不死--漭泱的地盘.”浓厚黑袍下的清集随口一句劈头盖脸的砸向无垠。

“漭泱,号称‘狐鬼百晓’,天生奇才,可推断揣测天命,据古籍《化形》记载,漭泱约有三万年修为,其府芬燎大概在三百年前建成,由当时本地名手——七集散施加三寸迷石结界,凡胎肉眼是难以观测到的。至于你们,哼,真是可惜了本兔的离损符……”

一旁一位面色苍白,偶有青银发絮随风浮动身材高挑的清秀女子向无垠解释道,生怕无垠掉进雾海里爬不出来。瞥见二人身上泛起的微微荧光时,一脸肉疼的侧过清目,已而“恶狠狠”的翻过白眼,微微动了动头上的两坨可爱的兔耳,暗自发誓出气:等下次的,本兔子必要你们钱袋光光,重新做人,弥补我今天的损失!说话这位,名曰邪瀛,七万年兔妖。现以魂入前世尸体,手脚无温,不生不灭。

面对大小姐的强势,二人心不在焉,都难得默契的沉默不语,各有各自的想法。

“……”清集的眉头简直能拧死苍蝇,而且不止一只。

“我有那么掉价吗??”无垠暗自思付,脸黑的像那上个世纪从未洗过的锅底。

朱红棠木的厅门“吱呦”的酸声打断了无垠“上个世纪的锅底到底用不用洗”的纠结,那门艰难缓慢的向外踱步,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不禁令人肩膀一耸,鸡皮疙瘩骤起。这错不及防的开门同样惊了不知在思索什么的清集。

只见徐徐从门内走出一人,由于光阴虚暗,只能看清一个大致的轮廓,那黑影渐渐靠近,不急不慢的脚步声在静谧幽暗之中突兀的响起,毛骨悚然。无垠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那柄寒光乍现的雪戟。

直到一抹难得的烛光映射在黑影上,开门的那位的白发老头才清晰起来,瘦骨嶙峋,却有股仙风道骨之味;看似弱不禁风,行缓年衰,眼中却闪过与年龄不符的锐光,蜻蜓点水般迅速扫过三人,令人难以言述的不适感油然而生。那老头起初透露出一丝狐疑,细细矗立了片刻,才抬起布满老茧的手、放平,枯黄的指尖指向黑黢黢的门内,发出与门轴转动相差无几的嘶哑声:“三位请.”

跨过居高的门槛,踏上黑玉石铺满的羊肠小路,那沿路的寒灯猖狂眨着紫色的焰火,极力充当着压抑气氛的角色。那紫火不老实的在空气中上下跃动,显得灯盏旁的石棱分外锐利。

远处阴暗的角落里似乎种着古竹,时而阴风乍起,引得万千婆娑低语声。又忽听得不知何处琵琶语,低吟顿哦,似有挥袖《六幺》之凄,幽歌声不绝如缕,那漆黑的小路仿佛一直到不了头,

黑暗死死占据着来客的视野,仿佛想要吞噬一切微光。

及至一朱红厅门前,那无垠偷瞄门侧精致无双的石雕,把他师叔清集“邪云……亦眼,不可臆观”的告诫早就抛到九霄云外。意兴阑珊时,那石雕眼中突然腥红大作,身上的碎石猛地剥离脱落,无垠不由得大吃一惊,已而突生一阵恶风,扬起飞沙走石。无垠下意识眯了眯眼,映入眼帘的石雕却化作了千年大妖!

那妖由风气凝实,叫人不敢直视,全身上下呈现凝重厚实的青色,双目猩红,背负高压急流岚风翼,尾卷漩伏,手似薄如蝉翼嗡鸣刀,直嗡嗡作响,速度奇怪,似风,却又胜风。一刀斩,千层风浪起,石碑上遒劲几字:碎岚!

“老清集,什么情况?…唉…人呢?!”

“臭兔子也没影了??”

无垠惊慌的回头求助,奈何寻得满目寂寞。寂寥的四周只传回自己无助的回音,以及还有耳边的狂风呼呼声,就连领路老头都一齐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眨眼间,眼前只有不断放大膨胀的气芒……

无垠:“你…你不要过来啊!你不要过来啊………”

“喂,小蔫巴,醒醒。”邪瀛伸出素手使劲拍了拍无垠的脸,留下一个个浅浅的红印,企图拍醒这“二货”。

“诶呦!”无垠吃痛大叫了一声,左右懵了半晌,又欢天喜地的叫道:“兔姐,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差点就以为自己要死在气剑下了,那家伙,要是真刺中了那我可就……”年仅十五的无垠还没激动完,旁边的清集独有的低沉音就打断了他:“邪云之处必有妖晶随之生,我都说了多少遍了。”

“唔……”无垠心中暗叫不好,自己平常最怕这位师哥了,他哥说一他绝对不敢说二,那叫一个服从。那词叫啥来着,啊对,百依百顺,诸如此类的词什么的往他脸上怼总没错。但他师哥确实配得上叫“师哥”,年仅十六就传承了师父三千年的最强火妖--月火的契约,成为了有史以来妖谷里最年轻的一名三离契妖师。

所谓契妖师,就是能在妖兽心甘情愿的情况下与妖兽签订平等契约,并且能够利用契约烙印用心神召唤妖兽并肩作战的一类人群。在契妖师与妖兽签订契约后,妖兽会在契妖师身上的某个不定向位置留下契约烙印,直到一方死亡或契约解除,否则烙印终生不可抹除。

但有极少数非正常契妖师心术不正,利用某些未知的术式强行与妖兽签订奴仆契约,这种契约由契妖师单方控制,在同离条件下战斗力是普通契妖师的1.5-2倍。他们往往不计妖兽死活,压榨妖兽的妖力、潜力,自是产生的效果不同。这种契约倒是可以完全用“丧尽天良”,完全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不惜代价,故这种契妖师又被称作役妖师。

而契妖师根据所契约的妖兽数量和妖兽实力,可分为七离十三束,其中离是指契约中最强妖兽的年限修为,十年一离、百年二离、千年三离……以此类推。

至于七离契妖师,在契妖师的脍炙人口的传说中似乎也只出现过一次,并不常见,甚至可以说不存在,至于六离也出现的非常少,毕竟符合要求的妖兽数量也屈指可数。而束,指的是契妖师识海强度,结契百年需要识海二束,千年需要识海四束,万年需要七束,在往下也无人明知了,毕竟越往下达到的人也就越少,所记载传承的就更少了。

而身为三离契妖师的清集,识海强度更是达到了五束,所以才能契约月火。月火是一只双耳三头犬,据说这只双耳三头犬打小就生活在死亡谷的极炎之地,对烈焰的掌控可谓是不容小觑。它整体呈现淡青色,略长的颚下是毛绒的发丝,一个雪白的弯月呈现在胸前。他共有三只头,每只头上都有两对灵活耳朵微微摆动着,捕捉空气中的各种声音波动。

“不知三位此次前来是为何?”居庙堂之高一悠闲公子哥模样的人缓缓开口道。

“漭泱,你少来这一套,我可不相信凭你的推断能力推断不出今天有客。”黑暗之下的清集发出略显疲惫的声音。

“这么说你就是为了解决那件事而来的?”漭泱不经意间瞥了邪瀛一眼,而后者由于青丝的阻挡,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但在那青丝下,一双娇嫩的小手纠结的缠在一起,白里透红。一时之间竟只剩下了漭泱在红堂木上踱步的声音。

“不是,你们说啥呢?什么这件事那件事的,别打哑迷说清楚了行不行?”无垠暗自思付着,这话他也就敢想想,至于说出来……他没那个勇气……

“你要知道,这可不是一两件天材地宝就能做到的。”阁楼里飘忽不定的烛光映出漭泱略显严峻的脸,见清集沉默无语,又自叹一声:“唉,算了,既然你意已决,那我也不好阻拦。”

“这第一件是一枚万年紫阳阴珠,这东西只可能出现在极阴之地,譬如墓穴之地,而其周围必有险象环生,安危难测……”

“谢了”清集还没等漭泱说完,就起身从椅子上起来,大踏步向着门口走去,走到屏扇的位置时,漭泱不紧不慢的声音再度响起。

“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这目前天才的称号可别陨落在墓里。对于你此次前去就连是我,也看不清你的未来。”清集摆了摆手,告别了背后叹气却又无奈摇头的漭泱。

“值得吗?”漭泱最后一句回响在清集的识海中,清集笑了一下,笑的很轻,却又很真。

…………

黑暗中

“主上,目标离开了,就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值得大家伙这么盯着吗?”一高瘦黑影一闪而过,随后竟颤抖起来。

“做好你分内的事,不该问的别问”平淡的声音却透露着恐怖的威压。

“是。”

“如果再有一次的话……”

“是,属下不敢。”那高瘦的黑影不禁感觉背后一冷,接连称是,唯恐恼怒了这位大人。

“继续监视,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高瘦黑影毕恭毕敬,随即隐没在黑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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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妖纸上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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