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丹宫鞭尸(下)
“师叔!师叔,不好了不好了!”
夏知尧、夏知徽大呼小叫的跑进来,门口的陆海涛没能拦住,一屁股摔在地上。
“师叔!您听说了吗!卢将军率金卫铁骑,伙同山贼谋反兵变。祝由献山正领天渠教教众奉命带兵平叛!如今天渠教大获全胜,而卢将军他,他……”?
寥寥几句,李观清早已面无人色,踉跄着想要起身,她艰难问道:“你说什么?谋反?那卢将军呢?”
“不好,恐怕有诈,快通知我大师兄,集结道众,下山!”
陈简刚欲出门吗,此时白帝道医的堂主,涂山摄由门而进,陈简见他前来,劈头盖脸便问。
“涂堂主,听闻天渠教主教带领教众,前去平反卢将军?你们奉谁的命?平什么叛?卢将军出身阀门士族,乃是公主夫婿,带着仅仅六十个铁骑如何谋反?”
“陈法师稍安勿躁,我来也正为此事,具体事宜涂某不清楚,乃是清远郡太守亲自上山来请,主教才随之同去了解情况。”
“了解情况也不必带上天渠教众!再说主教大智若愚,万事皆能纵观全局,卢将军失去音信七日,谁人不知这其中有蹊跷。一个太守说他谋反,献山就信了?他不去查明,反而带领教众杀过去。这究竟是了解情况,还是落井下石?”
“你们天渠教,到底有什么秘密,以至于要杀人灭口!”李观清嘶哑着嗓子艰难地吼出来,似乎用尽了浑身所有的气力。
“观清师侄莫要担忧,你也同为天渠教徒,要相信主教是不会冤枉卢将军的。现在事态未可知,你我且静观其变。”
那夏知尧听闻,连忙按住挣扎的夏知徽,奈何夏知徽力气奇大,又为人耿直,一把推开其兄长,大喊,“还管什么变什么?听说卢将军已经战败,并且身首异处了!”
“什么?身首……异处……”
李观清只觉喉间一紧,眼前一黑,晕倒在地,再醒来时,已是两日之后,身边的侍女唐韵早已哭成了泪人,见李观清醒了,一下子扑过去。
“娘子!娘子醒了就好,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呀,您还有王妃,还有大好的前程,可千万要想开些…”
“想开些?为何要想开些?”李观清的意识渐渐变得清晰,忽然意识到唐韵此话之中的深意。
她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滑落面庞变得冰凉,“卢将军的尸骨呢?现在外面情况如何了?”
唐韵止住了哭,半跪在一旁拭泪:“卢将军定是被冤枉的,义城公主就是见不得将军与您情投意合,才想方设法让你们生离死别!”
“李金臻?又关她何事?”李观清也不顾身子虚弱,勉强着下了床。
“娘子有所不知,那清远郡太守乃是曹婕妤的堂弟,义城公主的舅舅!也正是此人向朝廷派了八百里加急,告发卢将军与匪徒勾结谋反,并先斩后奏,设计将军!将军他……”
后边的话唐韵不肯说,李观清也不敢问,她擦干泪痕,又听唐韵略带着哭腔道:“义城公主此刻就在天渠的丹宫门外,她真是蛇蝎心肠,将军都已经不在了,犹不肯放过将军的清静……”
“李金臻?这云贵千里,她来干什么?”
“自是来看你死没死啊!我的好妹妹!”待唐韵反应过来,李金臻已推开门走了进来,她一把拉过李观清的衣领,李观清一双杏眼狠狠瞪着她质问。
“就是你害的司渊?你不是对他一往情深吗?为何要置他于死地!我定要将你之恶行公布于众!为司渊哥哥报仇!”
李金臻狂笑道:“我的好妹妹,
是我做的又如何,你以为还有谁会相信你?他毁我之情,辱我之意,放着我这般天之娇女不要,偏生看上你这贱蹄子。既然都是贱种,就不要怪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便成全了他一心想死的美意!但我却要让你活着,永世不得回京,永远永远,直至死在这地脉之下!”
“你,你个疯子!”
“哈哈哈哈哈,疯子,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到底谁是疯子。”
李金臻拖拽着李观清朝那“临仙阁”行去,唐韵前去阻拦却被太守家丁擒住。
行至丹宫外,玉砖触之冰凉,李观清光着脚被李金臻拖拽至此,众人见贤阳公主一身寝衣、披头散发,又见义城公主红目圆睁,纷纷退让出一条道来。
丹宫之外,清远郡太守、天渠主教祝由献山、白帝道医堂主涂山摄,领一行教众立于殿门之外,李观清一眼望去,其余堂主皆是避而未来。
义城公主李金臻此刻接过御赐凤鞭,狠狠抽在阶前跪立之人身上。那“噼啪,噼啪”的声音,一下一下似乎全都抽在了李观清的心尖儿上,而跪立的阶前的人却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半点生气。
“思渊哥哥……”李观清爬上前去,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几乎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
那娇弱无力的身子,严严实实挡住了义城公主的凤鞭。眼见李观清的衣衫被鲜血染红,祝由献山大喝一声:“够了!”
“大胆,此乃皇姬,主教竟敢对义城公主不敬,可否就是对皇帝的不敬?”清远郡太守出言相讥,李金臻嘴角一扬,鞭子又要落下,此刻陈简于宫殿内侧冲出来,大手一挥,将那鞭子夺下扔在一旁。
李金臻狠狠瞪了一眼,随后跑来的白洛碑,又朝陈简两眼一笑,“陈法师多年未见,还是如此这般油盐不进。卢将军率兵谋反,失败后又一心求死,你不称赞太守与主教英勇神武,反而护着反贼,小心连你一并定罪,届时你真元观也定要被株连全族!”
“呵呵,你私自到此已是重罪,我就怕你没这个本事!”
“你!好啊,既然陈法师与那乱臣贼子是一派,那就只有就地正法!”
“你敢!”
来人高喝一声,众人定睛一看,乃是其大师兄张归于,他上前道,“你虽为公主,却勾结诬陷、草芥人命,更是无法无天、欺瞒圣上,这条条框框皆是死罪。还想株连我真元观上下?不自量力!”
“我乃义城公主,你们同行谋逆之事,已是泥菩萨过江,如今逞这口舌之快又有何用,这满宫内外,皆可为太守证明,卢司渊就是逆贼!”
张归于一眼望向祝由献山,岂料那边却回避了张归于的眼神,涂山摄率先向太守拱手,“自是太守功高。”
“什么?祝由献山,此话可当真!”张归于拾级而上:“你我同为道士,说话不讲妄语,做事遵循慈悲,而今你这幅模样又是为何?是垂涎贤阳公主容貌,还是因你们再不归朝,索性与那太守蛇鼠一窝,保你们这邪教一世太平!究竟是为何,让你昧着良心将卢兄置于……”
噗呲一声自身边响起,祝由献山惊讶的看过去,那张归于一脸震惊,此时他的胸口已然多出一柄宝剑。
“师兄!”陈简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随即冲来,那太守轻蔑的将剑抽出,不屑的哼了声:“啰嗦。”
而此时的陈简才反应过来,仅凭一个太守的兵营,和一个李金臻是无法置卢司渊于死地的,若想将开疆扩土的金卫铁骑杀的片甲不留,眼下只有天渠教的巫蛊之术能破。可天渠教与卢司渊交情不浅,为何要做下这种恶事?
李观清此时不愿与李金臻纠缠,她跪坐在无头将军尸身之侧,举起簪子往自己脖间扎去,饶是李金臻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我的好妹妹,据说当时战况惨烈,卢将军就是被主教施了邪法,一刀砍断了头颅。可惜了,混乱之中,只找到了尸体,唉。”
此刻抱着张归于的白洛碑,失魂落魄,他悄悄抽出张归于腰间的佩剑,从太守身后一剑刺穿。
李金臻大惊失色,指着白洛碑骂道:“狼崽子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杀朝廷命官,带我回京,定要灭你九族!”
“哈哈哈哈,义城公主,究竟是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还是太看得起我了?你是认为二圣可以不顾家国社稷,让你胡作非为,还是觉得,我在真元观很重要?以至于能连累我师公叶法善?你如何辱骂我都可以,我贪图名利,我认!但是,你不能碰我大师兄!”
“我要杀了你!”李金臻说罢,举着鞭子抽去,却被祝由献山一把拦住。
“公主眼下不是与这叛徒计较的时候,如今太守、将军皆死,不如上报朝廷,说双方战败,息事宁人,我们也好再炼仙丹。”
“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一点,我要那个贱女人永远留在这里,永世不得回京!”
祝由献山朝李金臻微一点头,算是应了。
台阶下,李观清失魂落魄的低声道:“司渊哥哥,你若不是随我来这偏远之地,此刻也应是范阳卢氏引以为傲的大公子,拥有大好前程。可惜年纪轻轻便落得如此下场……若不是我,你本该军功加身,就算是死,也是配享太庙,却没想到……竟落得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声。”?
李观清心头翻江倒海,热泪凝在眼眶,她伸出纤纤玉手,红缨金冠,金甲黑衣,她曾经不止一次替他整理。他们早已说好,待三年期满便回京成亲,到时候一家三口,共享人间喜乐。
“思渊哥哥,你就快要做父亲了,清儿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还没来得及……”她嘴里说着话,将证明将军身份的骠骑腰牌,重新系于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