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飞来横祸

第七十五章 飞来横祸

重阳节,人们登高望远,赏菊吟秋,云乐庄园后山的风景更是魁丽无比。古三爷沿着台阶一步步往上走,他身手矫健,步履很稳,一口气走了十几分钟,脸不红气也不喘,完全不像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不多时,他已到达了半山腰,后山清新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整个云乐庄园尽收眼底。这是他多年奋斗的成果,他望着云乐庄园微微一笑,就像一个帝王俯瞰着他的江山。他走向东边的一个石头亭子,亭中有个人在等他,那人见到古三爷恭敬的站起来称呼他“三爷”。

这人年纪与古三爷相仿,气质形象却与古三爷截然相反;他的头发已全白,脸上皱纹横生,两只眼框已深深凹陷,精神萎靡不振,眉宇间充满了忧愁,极是苍老。他正是白寻的父亲,吴相海。

古三爷点了点头,在石凳上坐下,同时也示意吴相海入座。

吴相海也坐下,古三爷微笑道:“久等了。”

吴相海答道:“刚到不久,三爷最近可好?”

古三爷摇摇头:“别三爷三爷的叫我,你比我年长几岁,我本该尊称你一声老哥,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三儿吧。”

吴相海低头嗫嚅道:“不敢不敢......三爷,我这次过来…...是有些事情想跟您说。”

古三爷慢声道:“吴老哥这神情似有诸多难言之隐,你我之间别这么拘谨,但说无妨。”

吴相海低头半晌不语,过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是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吴峰跟吴云的事情......他们被胡魁与阿秋给扣住了,还请三爷为我主持公道,放他们出来。”

古三爷微笑不语,拿起石桌上的大红袍喝了一口,却问道:“我们两个有多久没有这么坐在一起聊天喝茶了?”

吴相海微微一怔,回答:“大概…...有四十几年了。”

古三爷细细看着手上的紫砂茶杯,若有所思道:“时间一晃已过去四十几年了,想当初我们在古鹿岭那会,还是两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

吴相海感慨道:“是的,从那出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哪想到…...”

古三爷轻哼一声:“哪想到还能活到今天。呵呵,没错,在古鹿岭那个穷山沟里,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吃饱饭是个什么滋味,你还记得我家里有哪些人吗?”

吴相海应声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家中有六口人,除去父母,你排行老三。”

古三爷点了点头道:“家中六口人,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了。”他低头看着杯中茶水出神,当年的场景似乎在他眼前一幕幕放映出来。他慢慢叙述道:“那次我们上山砍柴回来,见到村中人们都走了个精光,后来才知竟然是被残忍的活埋在了矿洞里,那个灭了古鹿岭的地痞流氓叫什么来着?”

回忆往事,吴相海脸有惧色,说道:“他叫焦大东,绰号焦皮子。”

古三爷沉吟道:“对,对…...我心中怀念古鹿岭,才更名换姓叫古三。”

原来,古三爷跟吴相海出生于一个叫古鹿岭的山沟村庄里,那儿人丁稀少,只有稀稀落落十几户人家。古三爷家里姓崔,他家中排行老三,名叫崔三笠。当时是四十年代末,古鹿岭坐落于大山背后的半山腰处,交通与通讯是与外界不通的,所以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状态。上到这地方的路只有一条又陡峭又细小的山石小路,这几乎已经不叫路了,要不是村里面的人们会在赶集时下山而清理清理这条小路,这条小路早就被藤蔓杂草湮没了。沿着这条崎岖又难寻的小山路一直往上走,见了东边高地上的两间石头牛棚屋,再往上爬个几十米山路,就到顶了,从那往下看,就能依稀看到半山腰上有十几间木头搭建的屋舍,那便是古鹿岭。

那年崔三笠刚二十岁出头,虽然家中穷困,但他活的很幸福。崔三笠的体魄健壮,头脑灵活,而且胆子奇大,他常与吴相海结伴上后山里砍些木柴。

立冬后的某天,两人跟往常一样,一同去后山砍柴。到了中午,他们累了,拿出烙好的番薯饼坐在草地里边吃边聊。两人从怀中摸出几个刚摘不久的山楂分来吃,山楂酸甜爽口,崔三笠把又大又红的几个包好藏进衣服口袋里,吴相海笑道:“带给幺儿妹吃呢?”

崔三笠笑道:“是呀,幺儿妹总吵嚷着跟我们一起上山来,只有哄她说三哥去山上打老虎,顺便摘大山楂给你吃,她才肯安稳不跟来。”

吴相海道:“哈哈,这小丫头就跟你最亲,别人可降不住她。”两人哈哈大笑。幺儿妹是崔家第四个孩子,也就是崔三笠的妹妹。

两人吃完番薯饼,吃了几山楂子,随手便将果核往身后扔,吃完便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小憩片刻。忽然,他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两人回眸一看,正见一只黑黝黝的小野猪正在啃食他们吃剩下的山楂。他们顿时两眼放光,在这片穷山沟里,也就过年家中能杀只鸡宰只鹅,平常时间能吃上顿肉可是件极其奢侈的事儿。两人相顾一看,都不约而同的露出惊喜之色。崔三笠慢慢去摸身边的柴刀,准备宰杀了这只小野猪带回去,好好吃上几顿肉。他刚起身,不料左脚踏出一步踩在干树枝上,冬天干燥,干树枝不受力,“啪嗒”一声给踩断了,山里的动物异常警觉,闻声立马拔腿就往后跑。

“吴哥,快追!”崔三笠兴奋喊道。

两人当下跨着大步急追小野猪,小野猪很是迅敏,东蹿西钻穿梭于丛林之间,两人怎么也追不上。越往深处植物越茂盛,跑了大半里路更是什么也看不清了。崔三笠东砍一刀西劈一斧,眼前绵绵全是茂密的植物,小野猪钻进里面已全无踪影。崔三笠又挥刀砍了几下只能折返,他追得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吐了口唾沫,嘴里骂道:“他娘的,给它跑了!”

过了会只听远处吴相海叫道:“三儿,你在哪儿,哟喂,可累死我了…...”

催三笠应声道:“我在这儿,给这畜牲给逃了!”

两人汇合后休息片刻便往回走,不料四周全是灌木丛,树木枝叶遮天蔽日,完全迷失了方向。天色已晚,两人东探西探还是没能走出去,无奈只好找了个小山洞,生了火睡在山洞里。

第二天,天蒙蒙亮,两人起身又摘了些野果子充饥。随着太阳渐渐升起确定了正东方向,这才慢慢摸索,走出了灌木丛。回到家中,整个村子竟空空荡荡,两人走到村口,只见哑巴老邱还坐在那里。两人询问,只见哑巴老邱连手带脚比划了半天才搞清楚,原来村里的人都被召集去十几里外的石头矿山处挖矿了,有钱赚都去赚钱了,村里只剩三五个干不动活的老头老太婆。据说,矿区挖矿干活,干上一天的工钱可够一家人四五天的开销,所以大伙儿都下山去了,崔三笠的大哥也常年在那儿挖矿,这也没什么稀奇。两人便各自回到家中,倒头便睡。这一觉醒来已是半夜,崔三笠腹中饥饿,起来想去地里挖几个番薯来吃。他别上柴刀带门出去,叫上了吴相海,两人下到地里,徒手挖了几个番薯回来,两人用柴刀削去番薯皮啃了几口,顺便又去西南边的池塘边看了看,村里人下山去了,竹篓里钻进了条鲤鱼没人捞,他俩捡了个大便宜,欢快的回去了。两人拿着番薯和鱼走到村口,只听一声惨叫,两人一惊,吴相海慌道:“怎......怎么回事?”

崔三笠轻声道:“嘘,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蹑手蹑脚走到了村口,只见五个人提着五盏马灯正在村中挨家挨户的搜索。村口那个哑巴老邱赫然倒在了石路中央,双眼凸出,脖子上鲜血淋漓,显然已被杀害了。

两人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吴相海更吓得脸无人色,上下两排牙齿不停打颤。更咽道:“三儿,我们快跑,村里肯定来了土匪,哑巴老邱已经被杀了!”

崔三笠稍稍平静缓和道:“吴哥,你要是怕就先躲到下山路边的牛棚里去,我过去看看,等下来跟你汇合。”

“三儿别…...”不等吴相海答应,崔三笠已压底身子悄悄向前走去。

吴相海无奈,只得拿着番薯跟和鱼飞快的逃去牛棚屋子里。

只听又有几声苍老的**声,崔三笠心想定是那些留在村里山区的老头老太婆也给杀害了。他躲在一柴房中探头聆听,手心已渗出冷汗。几声惨叫声后又没了动静,他便又悄悄走近些。忽然,隔着栋茅屋听到有人说道:“兄弟们这回可大发了,这矿山一埋埋了四十几口人,妈的,能分这么多钱,老子竟然也能当个万元户了,哈哈。”

另一个人说道:“哈哈,这下他妈的荣华富贵少不了,进来收拾了这几个老东西,在一把火给灭了,这穷山沟里,人不知鬼不觉。”

又有一个声音说道:“不过这村里一共五十四口人,加上被压死的人,我算来算去好像还少了两人。”

第一个人说道:“管他呢,说不定点人数的时候算错了,他妈的,先一把火烧了,我们下山去。老徐,你先去放火。”

崔三笠听的胆战心惊,动身悄悄后退离开,并未引起那几人的察觉。他飞似的奔向村口外的牛棚里去,一路上揣摩那些人说的话,难道村里人都给杀死了?他奔到牛棚屋内,吴相海正蜷缩在一个小角落里瑟瑟发抖。他说道:“吴哥,出来!”

吴相海听到是崔三笠的声音,松了一口气,他悄声走出牛棚,问道:“那些人是土匪吗......我们怎么办?是逃吗?”

只见崔三笠凸睛露齿,一张上神情十分愤激。整个人如同一只负伤的野兽,胸口一起一伏,沉默不语。吴相海战战兢兢,轻声喊了一句:“三儿?”

崔三笠说道:“你把搭牛棚的石头搬出来,放在草垛子这儿,速度快点!”

吴相海见崔三笠这模样心中畏惧,也不过问,只是点点头,便立马去搬滚落在地上石头。

崔三笠走进左手边的牛棚里,拿起墙上挂的一条草绳,又在地上抓了一大把干稻草出去了。他把草绳子绑在一棵粗壮大树的树干上,然后垂下穿过下山的小路,再将绳子引到牛棚屋下边。然后在草绳上铺了些干稻草。弄完之后抬头,只见后山腰上火光冲天,显然是那几人已经点火烧了整个古鹿岭。

吴相海哆嗦道:“三儿,怎么回事,我们的家…...”

崔三笠双眼似要迸出火花,说道:“快干,待会抓住他们问个清楚!”

两人准备完后潜伏在牛棚屋附近,吴相海躲在牛棚屋前的草垛子后心里七上八下的,大块石头已经搬了三十几块堆在了高地边上,崔三笠则躲在高地下的一颗大树后,身边也堆了几块大石。崔三笠道:“待会我放倒后面两个,你就拿石头狠砸!”

吴相海点了点头道:“是。”

不多时,听到山上有人说话声,定是那几个人放完火准备溜下山了。下山的路又窄又陡,只有一人可通行,几人拿马灯引路,走地很快。脚步声音越来越近,吴相海大气不敢喘,崔三笠也绷紧了神经。

五人终于走到了牛棚屋附近,也许心里慌张,这又黑又陡的小路,他们开始小跑起来。眨眼间,前面三人已匆匆跨过了地上的草绳,等到第四个人刚跨过去的时候,崔三笠猛的一拉草绳,草绳吃力瞬间绷紧,在那第四个人的膝盖上一绊,那人重心不稳,扑向前去。这又陡又窄的山路加上几人的下山速度,前方三人一下子被第四个人撞倒,一连串骨碌碌的滚落了下去,马灯掉山路上给摔灭了,也不知滚落到哪里去了。那第四人还扑倒在原地。

“快砸!”崔三笠猛然叫道,同时他双手举起一块大石,对准那扑倒在地的第四个人的脑袋狠砸下去,不偏不倚正砸在他后脑勺上,他膂力本来就大,加上愤激的情绪,那石头砸过去就听到一阵呼啸之声,扑倒那人发出一声“嗷—”的惨叫,瞬间被砸得脑浆迸裂而死。

突如其来的变故,走在最后第五个人懵圈了,他被吴相海拿石头砸中了太阳穴倒地,嘴里不住叫道:“哎哟喂,哎哟…...”滚落的三人听到那声惨叫已吓得魂飞天外,哪还敢回头,连滚带爬的逃下山去了,崔三笠冲出树后,抓起倒地那人拿柴刀抵在他咽喉上。

这人吓得屁股尿流,竟连一个字也讲不出来了。崔三笠将他拖到牛棚屋里,一字一字说道:“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要是骗我,一刀剁了你!”

这人吓得连连点头,裤裆已湿了一大片。吴相海守在牛棚屋门口,以防刚才那三人又折返回来。

崔三笠瞪着他道:“为什么要烧了我们村庄!”

那人正是先去放火的老徐,他浑身发颤,话也讲的含糊不清:“是......焦皮子…...让我们放的!”

崔三笠一把抓住他领口:“焦皮子是谁?你们又是什么人!”

老徐颤声道:“焦皮子…...是我们那矿区的包头,我只是给焦皮子打工的,其他的都不关我的事,求求你放了我!”

崔三笠又问道:“我们村那些人…...都被活埋了,是真的吗?”

这一问让老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了。

崔三笠拿柴刀逼近老徐喉咙,柴刀锋利无比已将老徐的脖子划出道血痕来,他厉声道:“给老子说!”

老徐哪敢说假话,只能仰着头道:“是…...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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