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各方反应
四月二十四日,随着春季慢慢离去,天气开始愈发炎热,流言虽然没有腿,但却跑得比风还快。皇帝君临这两日反常的举动虽然被刻意遮瞒,但最终还是传到了各方耳中。
武王府,这是在京城都难见的亲王府邸,规格之大,难以形容,作为先皇的兄弟之一,在百官及百姓眼里摄政王君武深受其兄长信任,就连在京城的府邸修建的别其余亲王还要雄伟壮丽,里面楼阁林立,小湖花圃四季如春,光是下人宿栏也是二进旁院,可想规格之高,令人咋舌。
满月楼,是摄政王也就是武王君武夜晚饮酒作乐之地,常伴丝竹金鼓之声到深夜,从外地巡视回来之后,这几天君武心情极好,更是常饮酒赏月之夜深,今日也是这般如此。
颔下几滴美酒滚落,柔嫩的丹唇,闪耀着慑人心魄的光泽,一张一合之间就将那几滴酒水吸进舌蕾,罢了,舌尖轻轻在唇上舔过,一双肌肤如白雪的玉臂揽过君武,让其枕在自己浑圆玉润的腿上,眉目间,说不出的妖媚动人。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不是君王更甚君王,可以说是摄政王君武最真实的写照。
君武畅快大笑着仰躺在席上,一口一口啄饮美妾扶过来的鹤嘴壶,伸手摸了摸爱妾妖艳的脸庞,带着五分酒意大笑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古人诚不欺我啊,阿兰,将来孤登九五大宝,可封你为贵妃。”
叫作阿兰的侍妾,娇媚一笑,****挤压上去,“奴,愿一辈子陪在殿下左右。”
不待君武回应,阁楼下腾腾的响起脚步声,只得悻悻收回手,让侍妾阿兰下去,这样一个尤物藏在深闺才是正理,让别人看上一眼都觉得吃亏,连忙整理好衣衫,坐回到酒桌前,有一茬没一茬的听着丝竹的靡靡之音。
来人是君武心腹之一,叫田卓,此时过来,却是得到了宫中的消息,田卓走到左侧席位上,饮过一杯酒后,开口道:“殿下,今日臣前来是为陛下反常之举。”
君武沉吟片刻,挥手让下面的人撤去,待人走完后,道:“你平日多有谋略,今日确实有些困惑,孤的侄儿最近确实一反常态。”
田卓伸手抚着颔下长须,说道:“臣倒是觉得殿下多虑,说句大不敬的话,殿下英睿明鉴,陛下是明主又如何,哪怕是庸碌之辈,殿下亦能匡扶天下。话说回来,殿下十二三岁时,在做什么?”
闻言,君武失笑道:“胡服游猎,逐狗斗鸡,先生倒是提醒孤王,孤那侄儿虽贵为皇帝,但毕竟年幼无知,往年那般痛恨与孤,多半也是少年傲气所为。”
“正是,陛下现如今快到弱冠之年,懂的一些大势,且身边又无人可用,顶多三五宫女内侍,心里总归惶惶不安,如今殿下势在必得,陛下当然会退其次,保全性命为先。”田卓起身谄媚一拜,“恭贺吾皇万岁。”
君武借着酒劲,伸手虚抬,故作威严,道:“爱卿平身。”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先生所言极是,小皇帝不过才十三岁,这孩子孤是看着长大的,思虑不会那么深远。”君武大笑过后,满饮杯中酒,醉眼朦胧的看着田卓捧着酒壶又斟满一杯。“如此,孤可高枕无忧了,孤还得感谢先生解惑。”
“下臣不敢居功。”田卓推辞,但神情上怎能看不出志得意满的表情。“不过,殿下!小心才驶的万年船,如今离那皇位一步之遥,越是如此越要小心。故此,还是要仔细试探一番为好。”
“如何试探?”君武招过田卓问道。
田卓附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君武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就依先生计策行事便是,正好今日我那侄子身体好转,明日孤便在乾明殿招百官聚宴祝贺。”
说到这里,君武忽然停住,叹息道:“如事成,君临母子必定要死啊。”
“殿下不可有妇人之仁!”田卓见他神态不妥,连忙劝阻道:“如君临母子不死,殿下宝座便不稳,总有居心叵测之人会在侧旁教唆。”
君武摇摇头,叹口气说道:“田先生有所不知,孤可惜不是君临小儿的生死,而是可惜兄嫂如此佳人就要香消玉殒。”
“太后?”田卓大吃一惊的看着赵武,从未想到眼下的堂堂亲王居然贪婪嫂子美色,赶紧道:“殿下不可因一女人而心软,再美之人百年不过一具枯骨皮囊,还是以大业为重啊。”
君武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挂不住,又不忍呵斥,他顿时没了谈兴,起身摆袖:“这天太热了,田先生歇着去吧!”
说完起身相送,然后分头离开。
在武王府的一处偏室里,田卓看着眼前蓬头垢面的道人,忍住叫人把他扔出去的冲动,沉着声音说道:“让你做的事,你做得怎么样了?”
那道人又老又瘦,如果脱下道家冠服,更像是一个乡野老农,只见他掏出一块白布,上书一个“武”字,对田卓说道:“小人按照吩咐,背着这块布在市集高歌,以及编排童谣“帝星移,武当兴”,教会京城孩童传唱,连着三日都是如此。但昨天京令尹大人说是奉旨捉拿散播留言者,我不敢继续逗留,这才躲了起来。”
“你说你前些天在京城散布谣言,官府不应,唯有今天才有京令尹搜捕你?”
“是,听说是摄政王殿下的吩咐……”
“殿下是什么意思我比你更清楚,不需你多说。”田卓不满的打断道,他想借此试探其他朝中大臣的反应,没想到引发君武猜忌,既然如此且不再去管他。
田卓冷哼一声,道:“既然殿下制止,那便如此吧,不需要再去了,殿下府中谋士众多,也不见得都是真心辅佐,某些士人,表面上对殿下奉承阿谀,其实一个都靠不住。殿下偏偏还吃他们这一套,咱们这些老人呐,有万句忠言,也不及别人一句引用的经典。”
那老道心知田卓这句牢骚话自己听不得,但又不敢擅自离开,只得把头埋得深深的,像只缩头乌龟那样跪伏在地上,十分可笑。
田卓看到那老道,也笑了:“你下去领赏钱,今日之事,切不可外传。”
午夜蝉噪,小池边树荫凉风,是这热天里不可多得的一块宝地。树下有张躺椅,太傅宇文泰箕坐其上,背靠大树,手持钓竿。身边一人穿着身轻便的劲装,正侍立在他身后,高然卓立,英武不凡。
一中年男子走近前来,对宇文泰拜了礼,起身笑道:“昨天可还说是池中鱼见老师多日未来,面生怕人,故而空竿而归,今天老师端坐半夜,不知收获怎么样?”
“你少来笑我,老夫昨日只是运气不好,区区鱼鳖,何来面生面熟之说?”宇文泰一指池边半浸着的鱼篓说,“这里面的鱼,叫人拿去炙烤了,端过来下酒。”
后边的老仆提起鱼篓,从中拣出两尾鱼,拿到后厨炙烤了,也没有放什么作料,就抹了一层盐,鱼香四溢,还没端上来,宇文泰就闻到了香气。
宇文泰尝了一块鱼肉,吃得啧啧有声:“好,这么多年,还是你家里炙烤的肉食最对我的心思。”
说完,他又饮了一杯酒,又跟着夹了一块鱼肉,招呼中年男子一起吃了起来,不到片刻便食了大半,中年男子静静地和宇文泰一同食鱼品酒,面上带着一副温和的笑容,抬眼看了立在宇文泰身后的男子一眼,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那青年知觉的往后退了几步,爽利的留给这对师生谈话的空间,他听觉敏锐,所以别看他退的远,其实宇文泰与中年男子说的话,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是不为他人所知的。
宇文泰对二人私底下的举动视若无睹,他依然在试图解决那条鱼,嘴上却说道:“宫中如何了?”
中年男子给宇文泰倒了一杯酒,把小皇帝的事都说了出来,声音不高不低,谦卑中又带有从容。
宇文泰表情凝重,终于放下了筷子,转身看了眼远处,眉头微扬,大感惊异:“听你这么说,这还是我之前所认识的皇帝么?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