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昏迷

第9章:昏迷

“情况如何?”洛懿坐在书案前,脸色还带着病态的苍白。

……

在灵溪谷招来雷劫的动静声势大,不可能瞒过身为管辖者的魏府几人。当晚回到府中没一会儿,魏与和严管家便根据现场的气息,顺藤摸瓜追踪到他们这里来了。

当时到来的两人周身都散发着可怕的气场,尤其是当魏与看到昏迷不醒的莫言浅时,如果不是严管家和梁丘年拦着他,他怕是会把这个地方给掀翻过来。

魏与处于暴走的状态,没办法再待下去,当场就把莫言浅带走了。至于后面的事都是严管家与他们商榷处理,好说歹说,花费了大代价才把这件事暂时压下来。

严管家临走前告诉他们:“此事会等到仙子醒来之后再做定夺,在此期间,还请客人莫要再生事,魏府亦不会苛待两位。至于世子,老奴没办法保证他会不会动手,毕竟客人犯了世子的大忌,还请两位好自为之吧。”

……

“莫姑娘还未醒来,但情况也没有朝坏处发展,殿下不必太过担忧。”梁丘年回答。

招引雷劫这件事,洛懿并没有和他详细说,只是讲了个始末大概。至于洛懿和莫言浅在雷劫中发生过什么,以及严管家后面突然转变态度的举动,其间的因果缘由,他不得而知,尽管心中有疑惑,但却没办法开口询问。

只因君臣有别。

这回彻底得罪了魏与,梁丘年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洛懿没有说话,转头看向窗外,不知是不是受到雷劫的影响,雷劫过后一连几天,都是阴雨绵绵的天气。

安平城的古禁制一直抑制他体内伤势的恢复,此地不宜久留,虽说与魏府许下约定,但是该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以莫言浅目前的伤势,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醒来,所以也是时候离开了。

“殿下,你在听吗?”久久等不到回应,梁丘年试探性询问。

洛懿颔首喝了一口茶,若有所思:“少司,皇城那边是否有消息?”

“陛下让殿下安心。”梁丘年顿了顿,欲言又止。

“嗯?还有什么尽管说,不必顾忌。”

“太后以及皇后也传了懿旨过来。”

“说了什么?”

“皇后娘娘叮嘱殿下在外要好生保重;至于太后的意思,此番归来后,她老人家将会亲自为殿下选妃,而此事已经提上日程。”梁丘年用余光注意着洛懿的反应。

“知道了。”洛懿淡淡回应,从神色和态度中看不出其喜恶。

此番离京巡察已过去四月有余,其中光是在安平城这里耗费的时间就已经接近一个月,况且还惹出了一篓子麻烦事,洛懿还因此受了伤,梁丘年心里清楚,此行回去,朝政必定会有所改变。

梁丘年深深看了眼洛懿,欲言又止,最终皈依于缄默。

……

样式古老的建筑装潢,陈旧泛黄的书页,窗外潮湿的阴雨天无休止,似倾诉那些说不尽的心绪,逐渐被岁月风化不见。

……

雨歇湖,湖心亭。天色昏沉,湖面水汽氤氲,远山烟雨朦胧,鸟雀也不作响,此时这里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亭内的石桌上温着酒,袅袅酒香醉了心,却无人品尝。

“你是打算一直待在这里等阿浅醒来?”余眠站在边上望着远方的天际,淡淡开口。

魏与倚靠着亭柱,坐在栏杆上闭目养神,风夹着雨丝会飘进来,却分毫不曾落到过怀中的山雀身上。

“等又如何?”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

“尽管你用精血养护得用心,但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唤醒阿浅的神识。”余眠的语气很平和,“盗用天道之力而招致的反噬是不可逆的,对于天谴,你应该很清楚。”

“那又如何?”

余眠的目光很悠远,像是在透过时空去看某些无法触及的东西:“罗世通那边的事已经筹划妥当,南部和西部的进展也很顺利,现在正处在紧要关头,你莫要因为变数而乱了阵脚。”

“我自有分寸,断不会坏了事,不过有些事情你也不必管太多。”

“帝星还有大用处,若是你真的希望阿浅好,就不要动手。”余眠的语气里带着警告的意味,“天道的气运,稳固了你的魂魄和根基,阿浅许了你天大的好处。至于你接下来的行动,最好等阿浅醒来后再做定夺。”

听完这番话,魏与沉默了许久。

莫言浅是许了天大的好处给他,而眼前的情况却是他不愿看到的!

以古禁术为媒介,盗用天道的力量为己所用,虽说只有半数的力量会反噬到自身,但这部分力量反噬绝大多数会直接被强加到魂魄上,千刀万剐的痛苦程度在其根本面前不值一提,而且这种反噬带来的损伤是不可逆的。这就是天道降下的惩罚,也是天谴。

堪比化道境的九天雷劫的力量,若不是莫言浅体质特殊,一遭天谴下来,当场恐怕就直接会爆体化成漫天的血雾。

魏与睁开眼,伸手自掌心中凝出一缕以神念凝作的火焰,相较于先前,它变得更纯粹通透,看似温和,却蕴含着狂暴的力量。

只听见他缓缓开口:“有什么办法可以提前唤醒沉寂的神识?”

很久以前莫言浅也曾使用过古禁术,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而她从天道的手中抢回了他的命,那一次远比现在要严重。降下的天谴使得她的神识几近寂灭,昏死了整整三年才醒来。

“即便你每日用精血养护,也至少需要一个月余的时间。”余眠回答。

“好。”

魏与重新闭上眼,抢来的气运毕竟毕竟不是自己的,无法完全契合的气运被没日没夜炼化了数日,才彻底融合于他的神念之中。

修道者也不过是得了机缘而天赋异禀的人罢了,所有的优势也只是相较于普通人而言,但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改变太多。

没有妖族得天独厚的强健体魄,一连几天不休不眠,不管是身体,或是精神上,魏与皆是疲惫不堪。

“魏晴的情况出现了恶化。”余眠忽然开口说道。

魏与没有作声,只是微蹙起的眉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你不去看看?”

“去看看就能让情况好转?有严伯在,我去了也是无济于事。”

“或许魏晴会想见到你。”

“会吗?”魏与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在自嘲,更像是对自己的质问。

不过是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问题,它却没有答案。

一缕残魂执念,还会是原来的那个人吗?还是说,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们自欺欺人的借口?

……

习习微风里的酒香醉人,雨势渐大,水珠如鼓点轻叩,正是好眠的时候。倦意如同潮水般涌来,最后将他淹没。

意识的深海里只有死寂,而忽然出现的一个光点把黑暗撕破,无数破碎的画面袭来,交织,重叠。

……

雷霆的轰鸣声在耳边回荡,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硝烟与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火光冲天,黑暗、恐惧、疼痛……是那么地真实。

她蹲在旁边,那双淡灰色的眼睛里看不出悲喜:“好生狼狈,让人想到了些不怎么愉快的回忆。”

“你是谁?是来杀我的吗?”

“你问的问题一点意义都没有,不过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她的嘴角挂着笑,只是那抹笑意似乎永远走不进眼底。

“害怕有用吗?”

她笑起来的时候像朵盛开的罂粟花,美丽的皮囊下藏着极端的危险:“没用,但是看到人恐惧挣扎的表现,会让我觉得很享受。”

“这里是哪里?”

这一次,她笑而不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

陌生的,昏暗的,阴冷又潮湿的环境,是老鼠都不愿意多待的地方,只有见不得光的蛆虫才会选择苟且于此。

“我死了吗?”

“也可以这么认为,因为你很快就要死了。”云淡风轻的语气,越是平静就显得越是冷漠。

“我的家人们呢?他们还好吗?”

她摇摇头:“外面已经没有活人了,你还想问什么?”

阴冷昏暗的环境随着这一句话,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过了数息,她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散去,很平静问了一句:“你想活下去吗?”

“你跟外面的人不是一伙的,所以你是谁?”听完这句话,她仿佛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轻笑出声,只是眼里的淡漠让一切都显得格外荒谬:“你问我是谁?我说我是神,你信吗?肮脏的,阴沟里的神明。”

“神吗?那你能让我活下去吗?”

“神会实现你这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愿望,但是很可惜,我不是神,而是来自炼狱深处的恶鬼。”她的嘴角挂上一抹玩味的笑,“我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也不做亏本的买卖,而你能用什么从我这里买下你的命呢?”

“我现在一无所有,但是如果你愿意借我一条命,往后只要是我有的,你想要的,包括我这条借来的命,你随意拿去。”

她淡漠的眼睛里飞快闪过一抹深意:“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口气倒是挺大,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叫什么?”

“魏与。”

“倒是个雅致的名字,还生了一张人畜无害的俊俏小脸,很难想象这是对恶鬼起誓,以后要和恶鬼同行的人。”她从地上站起来,纤细的身影挺得格外笔直,“一会儿你不论看见什么,都不要管,也不要出声,否则我可是会生气的。”

话音刚落,消失不见的身影,漫长的等待,魑魅魍魉的嘶鸣声在耳畔围绕,一切过后过后是死一般的沉寂,但能感知到体内即将枯竭的生机正在一点点恢复。

不知过了多久,偌大的空间里再次响起脚步声,身体依旧没有办法动弹,但能分辨出来者并不是她。

“你就是阿浅口中的魏与?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居高临下的身影,明明是年轻的面容,却长了一头纯白无暇的发,男子的气质温润如玉,一袭白衣沾满了血污。

“她呢?”

“三年之后阿浅会再次醒来。”

……

画面一转。

雷霆刚散去,空气中充斥的静电依旧能让人的肌肤感到刺痛,昔日典雅的魏宅变成火海废墟,地上散落着断肢和尸体,发出令人作呕的烧焦味。满目苍夷,木然注视着眼前如同人间炼狱般的家,干涸的眼睛里流不出一滴泪。

……

破碎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闪而过,痛苦,欣慰,小小的幸福,无可避免

……埋藏在记忆深处不愿面对的过去,即便岁月流逝,再揭开昨日的伤口,依旧在鲜血淋淋,刻骨铭心。

……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湖光山色皆是朦胧。

只是在雾里看花,又如何能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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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落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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