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交易
“也是,一千五百多年了,怕是灰也不剩下了。”
灵息手指在洛懿脸上摩挲,像是不甘心地确认着些什么,而后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
……
左脸上被灵息划破的伤口,几乎斜跨过了半张脸。
血从创口往外流,而后又马上被大雨冲刷干净。被水浸泡的皮肉上火辣辣的痛觉,也慢慢在麻痹中消失。
洛懿尝试过用神念冲破身体的禁锢,最后发现不过是徒劳无功。
她自言自语嘀咕完一段话后,手指又开始往耳畔的方向移动。
锐利的指尖一下刺进洛懿耳边的皮肉里,一时之间让人分不清流出的是鲜血,还是灵息殷红的指尖。
一阵锐痛从脸上传来。
尽管他现在的体温很低,后背依旧禁不住冒出了冷汗。
就在灵息准备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时,猛然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动弹不得。
而在灵息看不到的身后位置,她的背上被贴了一张黄纸红字的符篆。
……
此时,洛懿突然眼前一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覆盖住了。
随即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殿下不要去看灵息的眼睛,现在可以尝试用神念冲开禁锢了。”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按照梁丘年所说的方法去做,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察觉到洛懿能动之后,梁丘年拿开了遮在他眼睛上的手:“好了,殿下。”
待他睁开眼,发现灵息的头已经被梁丘年用布整个蒙住,将其眼睛挡得严严实实。
听上去很平静的声调,洛懿却察觉到梁丘年的手到现在还在微微颤抖,显然方才的行为是孤注一掷的冒险。
……
灵息如今动弹不得,暂时失去了战斗能力,洛懿也不再利用冰凉的雨水遮掩自身的体温。
施展净身术法后,伤口离了雨水,体温正在缓慢回升,而他的脸上又开始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黏稠的血液顺着脸皮往下流淌。
伸手点了脸部的几个穴位,再佐以神念和血脉之力,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痂。
对自身的伤进行简单的处理后,他的视线落在梁丘年身上。
这一次若不是梁丘年及时做到,后果不堪设想。
“你做得很好,不过,你从何得知灵息眼睛的秘密?”洛懿淡淡开口询问。
梁丘年惊魂未定,缓了好一会儿才回应:“万物的命格皆可通过星象推演算出,妖也不例外。”
他所言非虚,只是面对灵息这类由天道大造化而生的凶妖,以他现在入道境后期的实力,还远不足够去窥探其命格星象。
现如今面临生死关头,也只能通过禁术强行提高自身的实力,才堪堪窥探其命格一角,解了燃眉之急。
综合先前的总总,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恐怕都会处在神念枯竭的真空期,而这就是强行使用禁术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看了一眼他苍白的脸色,洛懿若有所思,没有再追问下去:“此事你功不可没。”
但梁丘年没有注意到其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之色,他拍了拍胸口,长长呼吸几口气:“师父给的定身符篆也控制不了灵息太长时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洛懿略微思索过后,询问道:“大致能维持多久?”
“最多半个时辰。”梁丘年回答。
从之前灵息话中透露的信息,以及自己方才与其对战的情况来看。
即便将其躯体摧毁到灰飞烟灭的程度,她也依旧能够借助其他载体再度活过来,所以现在想要将其根除几乎是不可能。
若是要将其再封印,他们短时间内根本凑不齐所需的材料,单单是霜烟粉这一种就遥不可及。何况他们也并不清楚封印的具体方法,这条路也不可行。
而灵息的实力深不可测,且术法诡谲,如果坐以待毙,无动于衷。半个时辰后,不光是他们,就连康永州里的百姓都要跟着遭殃。
处在进退维谷的两难的境地,一时之间他也是一筹莫展。
……
约莫过了一刻钟,他缓缓开口:“还有一种方法。”
见到洛懿紧锁的眉头,梁丘年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殿下请说。”
他没有说话,而是从纳物戒指中取出一朵莲花。
小巧的莲花完全由琥珀打造,此时它悬浮在掌心上含苞欲放,还泛着金光,看上去精巧无双。
注意到他掌心上的东西,梁丘年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殿下万万不可!”
“这是目前最适合的处理方式。”
“莲王是圣物,用在这种地方简直是暴殄天物。”梁丘年坚决反对他的做法。
莲王由天道气运凝结而成。
只要莲王在,不管是什么情况下,都能保其逃出生天。
尽管只能使用一次,但效果是绝对的,这也是诚渊帝赐予这位储君最珍贵的底牌。
拥有莲王,就多了一条命!
……
“凶妖出世,必定会给天下带来祸端,半个时辰后,要承受灵息怒火的不仅是我们,还有康永州数十万的无辜百姓。”
此话一出,梁丘年无法反驳。
沉默了片刻后,他还是道出了心中的疑问:“在殿下看来,自己的安全就不重要了吗?”
洛懿半垂下眼帘:“少司以后还是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说罢,欲用神念催动掌心中的莲王。
梁丘年蹙起眉,他知道洛懿的心意已决,已经没有再迂回的可能。
……
“喂,有没有兴趣做一桩交易?”
嘈杂的雨夜里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乍一听还有些许熟悉。
两人不禁心下一惊,这里竟然还有其他人!而且他们对此竟毫无察觉!
戒备着循声望去。
一道身影在他们左上方不远处的树端上长身而立,一袭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魏兄?”梁丘年看到来者,试探性问道。
望着树端上的人,洛懿略微思索后淡淡开口:“不知阁下所言何事?”
“看你们苦苦挣扎,就单纯想卖你们一个人情。我可以帮你们解决灵息的去留问题,也可以让这场无休止的雨有个始末。”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云淡风轻,仿佛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
洛懿对魏与的印象并不好,准确来说,他们总共只见过三次面。除了第一次在安平古城的擦肩而过外,其他两次都并不愉快。
在他眼里,此人的言语偏激,举止怪异,而且对他抱有强烈的敌意。
这样一个人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他不敢下定论。
而此时的梁丘年将信将疑:“魏兄你真的有办法?”
“办法是有,那就要看你们的诚意了,不过总不会比一朵莲王要更珍贵。”魏与说话的语气里夹着一丝嘲讽。
闻言,就连梁丘年也陷入了沉默。
他认识魏与多年,很清楚此人的行事作风。虽然嘴臭偏激,但言出必行,不过也从不做吃亏本的买卖。
若是能摆平这么大的两件事,想必条件不会低!
放在平时,此事需要从长计议,而现在光灵息这一条就已经是迫在眉睫!
……
“阁下请说。”
梁丘年怔怔地看向洛懿,对其决定感到难以置信,因为他能看得出其对魏与这个人并不信任。
那么眼下这又是怎样的一种情况?
听罢,魏与轻笑一声,随后缓缓开口:“除了欠我一个人情之外,还有就是今日灵息出现的事不可宣扬出去。
很简单的两个条件,甚至你们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看到久久没有眉目的事结束,可是能接受?”
这样的条件的确不算,只是这样简单的要求却容易给人强烈的不安感。
梁丘年抿着嘴没有说话,而洛懿这边已经做出了选择。
“好。”
……
灵息现世的事,他们本来也并不打算对外宣告。
因为和平了千年的天朝,百姓习惯在这样的环境中安居乐业。
若此事传到民间,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会出现有心人捏造谣言,煽动舆论发酵,进而导致社会动荡,影响民生。
只是,魏与要封锁灵息现身的消息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不得而知。
闻言,魏与并没有表现出意外或者惊讶的情绪,好像早就知道了结果。
“既然如此,那便起誓画押吧。”
由口头约定转变成天道契约,能让双方的利益得到保证,但这种强制执行的效力某些情况下也会变成责任的束缚。
……
洛懿的动作很快,以血为媒介向天道起誓后,直接使用术法结印画押。
一套流程下来丝毫不拖泥带水。
而另一边,魏与将一缕本源神念注入画押的印法中。
随着一抹红光自印法中亮起,便预示着起誓画押已得到天道应允,也就是完成!
梁丘年也立马跟上他们的动作。
从魏与出现到画押完成,也不过一刻钟时间。
本该有待商榷的事已成板上钉钉,这个过程短暂到有些草率。
……
“如阁下所愿,那么接下来就请阁下出手吧。”
听完洛懿的话,魏与把目光转移到其旁边的灵息身上,凝视了良久。
随后,只见他缓缓开口:“把符篆拿开吧。”
目睹这一切,梁丘年满脸疑惑。
这样就结束了?
魏与淡淡补充一句:“我与灵息刚做了一桩交易,而她也答应了不会再对你们动手。”
尽管解释了,又有誓约在上,梁丘年还是半信半疑。
一旁的洛懿闻言,毫不犹豫揭下了那张代表着安宁的符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是他的准则。
……
随着符篆被揭下,灵息重新得到了身体的控制权。
只见她一把扯下蒙在头上的布。她的双眼是闭着的,脸上的血污已经干涸,留下两道印子。
正如魏与所言,灵息现在的状态很平静,尽管靠得近,也没有对跟她有过节的他们发动攻击。
这时,灵息转头面向魏与的位置,她自始至终没有出声,而其手里那盏白灯笼的红色烛光已经熄灭。
约莫过了半晌。
最后她点点头,提着灯朝外离去,眨眼间就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见状,他们都清楚两人之间是在用传音交谈,至于又是怎样的一桩交易?
他们还是不得而知。
……
随着灵息离开,魏与的视线重新回到他们身上。
“只要你们别再主动去招惹灵息,她也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
说完,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至于这场雨,是她对这个地方的诅咒。只要找到她原先被封印的地方,将残存的封印法阵彻底摧毁,那么这场雨再过些时日便会停下。”
“那么灵息被封印的地方是哪里?”梁丘年问道。
魏与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抱着臂静静看着他们:“这事你可就问错人了,相信你的那位朋友会比我要清楚得多。”
洛懿抬眼迎上他的目光,神色波澜不惊:“多谢阁下出手相助。”
“我们之间不过是交易关系,救你的人可不是我,这种因果我也承受不起。”魏与意味深长地看向一旁的人,“你说是吧?梁丘年。”
梁丘年没有回应他的话,脸色也变得有些微妙,随后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