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基业

第十章 基业

2015年春的一天,华乾峰把张思行叫到办公室,告诉张思行第二天是陈建华董事长的生日,李总安排了一个生日晚宴,到时候现场可能有一些杂活儿,外人不好叫,让张思行过去帮忙,当天张思行还载着华乾峰到罗湖万象城去给老董事长挑选礼物,让张思行印象深刻的是,当他们走进爱牛仕专卖店的时候,两个服务员正在聊天,对他俩并未理会,华乾峰打量着一条腰带,问服务员价格,服务员表现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这种购物体验让张思行内心不是觉得气愤,而是有些自卑,难道自己看起来就像个买不起名牌的穷人吗?等到华乾峰让服务员把好几样东西包起来的时候,服务员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变,满脸堆笑,满口恭维,张思行都觉得这些人态度转变的有些搞笑。

到了第二天下午四点多点,华乾峰给他发了个地址让张思行开车,张思行一看,是蛇口的一个地方,从健通大厦过去并不算远,去到的时候,看到是一栋独立的别墅,里面的院子已经停了不少车,华乾峰让张思行盯着一帮人要求现场在五点半之前要布置好,自己便大步走上了别墅的二楼,张思行看到现场是熟悉的活动公司的人在忙活,贴横幅,挂气球,大厅显眼处搭建了一个巨大的拱门,拱门上写着:“恭祝董事长生日快乐”,张思行跟现场的负责人确认了一下时间,又到各处去转悠了一圈,厨房有三个厨师在忙活,餐厅有一张可以坐二十多人的大餐桌,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各式酒杯、碗筷,角落处的桌子上堆着一大堆各式各样的酒,张思行除了认识茅台和一些洋酒,其它的都不知道是什么酒,着实无聊便找了个角落里的椅子,坐下来刷起了手机。

大约五点半的时候,现场已经布置完毕,华乾峰给张思行打了个电话,问楼下的情况,张思行回复已经准备好了,不大一会儿,张思行便看到楼上下来一群人,走在最前的就是过年发利是的董事长陈建华,穿着对襟的红色上衣,陈建华旁边是一个气质非凡的短发女子,约摸50多岁,带着耀眼的珍珠项链,陈建华的另一边是李友知,陪着陈建华有说有笑,年纪稍长的女人旁边,是一名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相互挽着胳膊,后面除了华乾峰和朱光伟,还有在年会上见过的宁高等人,其余的人张思行有的看着眼熟,但叫不出名字,有的则完全不认识,十几号人走在宽阔的步梯上面显得浩浩荡荡,服务员躬身指引着众人来到餐厅,陈建华径直坐在了主座,其余的人则按照出场顺序,纷纷坐了下来,坐满之后,张思行数了数,满满当当十八位,李友知远远地朝着张思行喊道:“小张,让他们上菜”,张思行便让服务员去上菜,自己则钻进了宴会厅外的传菜间,和服务员一起把不同的酒倒到不同的容器中,正倒着酒,手机传来滴声,张思行一看,是华乾峰发过来的:“小张,你在后厨去先吃点东西”,张思行看完竟有些感动,在这个场合华乾峰还关心着让他吃点东西先,张思行回复到:“好的”,让服务员把酒都送到桌子上后,张思行来到后厨,后厨还有一个小桌,居然有好几个熟识的司机在一起抽烟吃饭,张思行走过去和大家伙儿吃了个“司机餐”,便又到传菜间听候待命,不多一会儿,手机又滴了一声,张思行一看,原来是李友知发过来微信:“小张,去我车里拿两条烟过来,钥匙在司机那里”,张思行又找到李友知的司机王师傅,打开李友知宝马750的后尾箱,后尾箱满满当当全是各种酒和茶,翻了半天,终于从后备箱的角落翻出来两条“大重九”,赶紧送到宴会厅,拆开外包装盒并递给了李友知。

张思行正欲转身出去,李友知叫住张思行,可能是酒精的缘故,说话的声音大了不少:“小张,你不过来祝董事长生日快乐吗?”,张思行被李友知这么一喊,毫无准备的他顿时涨红了脸,华乾峰赶紧拿起自己的扎壶递给张思行,张思行本就不能喝酒,看着这半扎壶酒有些为难,迫于无奈,走到陈建华旁边强作欢笑:“祝董事长生日快乐,身体健康”,陈建华也和蔼地举起小酒杯说道:“同乐同乐,小伙子不错,加油”,说罢一饮而尽,张思行憋了一口气,也将扎壶中的酒一饮而尽,众人纷纷拍手起哄:“好酒量”,李友知发话:“这个是小张,湖南大学毕业的,小伙子不错,小张,去搬个椅子坐下来,不用那么拘谨”,张思行被李友知这么一说,又只好硬着头皮,把靠着墙角的椅子搬了一把,坐在了传菜的位置,朱光伟满脸通红,对着李友知和陈建华说道:“小张以前是我们人力行政中心的,工作干的很好,李总找我要过去的时候我还舍不得,哈哈”,陈建华含笑点头,张思行更加拘谨了,他可不想成为这个饭桌的主角,好在下去的白酒迅速上了脸,掩盖了紧张和不安,正在张思行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陈建华开了口:“真是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看到小张,我就想到我当年来深圳时候的模样,趁着大家今天这么高兴,我就啰嗦几句,给大家讲一讲我的故事,在座的这些跟着我打江山的,我都没有给他们说过”,在酒精的作用下,张思行开始觉得恍惚,眼睛开始迷离,但是所有人现在都注视着陈建华,听着陈建华讲述着他的故事。

“1983年,我从上海医科大学毕业,那个时候大学生很稀缺,工作都是包分配,我被分配到了上海一个国营制药厂做质检员,每天的工作都很轻松,生产出来的药品基本上都有定向医院,丝毫不愁销售,几乎没有业绩考核,是真实的‘一张报纸一杯茶‘,工作做了五六年,眼看着身边一起进厂的同事都升成了主管、经理,我却岿然不动,每次去找领导领导都说下一批,后来才知道,身边的这些同事,几乎都是厂领导和政府领导以及退休领导的儿子、世侄、外甥之类,在一个几乎没什么大学生的厂里,我这个大学生倒显得有些异类,虽然内心愤懑,但又无计可施,人的痛苦大抵都来源于此,后来我我思考了一下,要改变这种状态,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改变自己的心态接受现实,要么改变一下现实,不接受现实又改变不了心态,则往往让人痛不欲生,我开始想跳出这碗温水”,讲到此处,陈建华拿起烟,李友知在隔壁迅速凑上去点上,张思行看到在座的每个人,都像听童话故事一般,面含微笑地看着陈建华,陈建华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继续娓娓道来:

“我记得是1989年春天,状态不佳的我应老同学邀请,从上海到深圳旅游,同学特意带我去了罗湖的国贸大厦,在53楼的旋转餐厅,指着对面的香港告诉我,深圳的未来,就是现在的香港,最终肯定会超越香港,透过旋转餐厅四周的玻璃,看到到处都是如火如荼的建筑工地,再看周边坐着的来吃茶点的深圳人,男的都是穿着西装打领带,还有手持大哥大的,围在一起商谈,眼睛里都冒着光,女的都穿的花花绿绿,烫过的头发散发着阳光的气息,这种感觉,与上海高档餐厅的小资情调完全不一样。在深圳呆了几天,我便被深圳的生机勃勃深深吸引,临走前,同学告诉我,希望我能来深圳发展,毕竟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在火车卧铺上呆了一天一夜,经过了一番思考后回到上海,回到死气沉沉的办公室,我愈发觉得透不过气来。过了不久,深圳的同学要来上海出差,我也要尽地主之谊,花了个把月的积蓄请同学在外滩边上的法国餐厅吃饭,同时来出差的还有同学的一个女同事,边吃边聊中得知,这个女同事是深圳本地人,名叫陈玉玲,就是你们的大嫂,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说完,坐在一旁的年纪稍长的女士含情脉脉地忘了陈建华一眼,莞尔一笑,张思行看到此情景,便知道这肯定就是董事长夫人,陈建华口中的”陈玉玲“了,陈建华继续回忆:“同学给我介绍说,大家都叫她玲玲,也是学药科出身,目前跟同学是在一家公司共事,酒过三巡之后,我越看越觉得这个女同事不错,个子不算高,留着齐肩的短发,讲话时眼睛炯炯有神,听话时静如止水,同学大概也是看出来我的心思,借着上厕所的空挡,问我是不是对他女同事有意思,我嘴上说没有,又忍不住说如果留个电话或者收信地址也可以,吃饭后,我带着俩人在外滩上散步,指着黄浦江对面和他们说,对面要设立新区,也要搞改革开放,不知道未来能搞成什么样子,估计是深圳的经验很成功,上海也在学习深圳搞经济特区,同学说,既然是学习深圳,说明深圳是走在前面的,希望我早点去南方发展,为特区建设贡献力量,为自己口袋贡献钞票,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个女朋友,同时还瞥了一眼玲玲,似笑非笑地问她说他说得对不对”,陈建华说完又撇了一眼旁边的董事长夫人,两人相视一笑。

“临走的时候,同学给我留了办公室的座机电话和联系地址,告诉我有急事打电话,没急事就写信,不好意思的话他可以转交给玲玲,过了一段时,百无聊赖的我在外滩的报刊亭里买了一张明信片,在空白处写了句‘祝玲玲同学身体健康,越来越美‘,填好并反复核对了邮编地址后,就找了个邮桶丢了进去。过了一段时间,单位收发室的老大爷给我也送过来一张明信片,正面是张学友的照片,背面娟秀的字体写着‘你打招呼的方式真特别’落款一看是玲玲,我顿时有点止不住的心花怒放,我俩用明信片你来我往,过了几个月,算是在信里面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放在现在,就是活脱脱的网恋,后来趁着休假加上深圳刚刚开通了宝安机场,我买了一张机票直飞深圳,算是第二次两人相见。玲玲带我在深圳逛了几天之后,离开的前一天带我去她家里做客,我才知道她父亲是村里的书记,家里有两个女儿,她是姐姐,未来的老丈人跟我用很不标准的广普话交流了一顿午餐的时间,非常客气,或许老人家已经看出来他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不只是女儿的普通朋友,在家吃完饭后,我偷偷问玲玲,她老爸有什么想法,看不看得上我,玲玲说她偷偷问了,她老爸说不能离开深圳,如果我俩要在一起,你只能来深圳发展。在深圳住的最后一晚,我失眠了整夜,我是喜欢玲玲的,也是喜欢深圳这座城市的,但是要放弃上海的工作和圈子,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从头开始,确实需要巨大的勇气,以前在上海,离老家还比较近,经常可以回来家看看父母,如果来了深圳,回去一趟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权衡爱情、事业、家庭确实是一个让人痛苦的思考过程,到了第二天早上,玲玲来送我上飞机,我仍然没有想清楚,挂着沉沉的眼袋,玲玲对我说,父亲的话不碍事,如果我要留在上海,她就去上海,父亲这边的工作她来做,我听了心里特别感动,拥抱之后登上了返回的飞机。回到上海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俩的书信电话照旧,但是我的内心每天却在煎熬,自己需要做一个决定了,最终在一次失眠之后,决定辞去上海制药厂的职务,去深圳追寻自己的爱情和事业”,说完,陈建华抬头看了看巨大的吊灯,又吸了一口烟。

“后来玲玲说岳父对我的选择很满意,通过同学介绍,我进了一家在龙岗的私营制药公司,只不过规模确实比上海制药厂差一大截,自己身兼质检员和业务员两职,好在我那个时候脑袋灵光,很快适应了药厂的环境和深圳的节奏,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便坐上了一个部门副职的职位,手下还带了两个年轻人跑业务。大概是在92年年底,在双方父母的催促下,我俩在深圳举办了婚礼,我也是头一次见识到广东这边的婚礼,在极大的一个酒楼里面,摆了约五十桌宴席,亲戚朋友都是带着金戒指、金手镯和金项链过来,压得玲玲的脖子和手都差点抬不起来,在我们的婚礼上,老丈人用一口蹩脚的普通话,隆重地介绍了我这个女婿,我还记得仪式完毕后,带着我一手拿着扎壶一手拿着茅台杯,一桌一桌去敬酒,并逐一介绍了在场的所有人,敬完最后一桌人后,我只觉得天昏地暗,倒在了酒店后门门口,被几个伴郎兄弟拖回了村里的家里,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吃中午饭的时候,家里就四口人,我感觉与昨夜的觥筹交错恍如隔世,吃完饭,老丈人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饭桌上并推到我面前,缓缓说道:‘建华,这张卡里有十万块钱,这个算是玲玲的嫁妆,你们现在上下班远,可以买辆车,先住我们家里,以后你们生了孩子我们也可以帮你们带,相互之间有个照应‘,我当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拿这个钱,跟老丈人说:‘爸你把钱留着养老,我们现在都很年轻,自己可以挣钱,车我们自己挣钱买’,边说边把银行卡推到老丈人面前,玲玲这时候躬起身来,直接拿走了银行卡,朝着我说爸给你你就拿着,反正他的就是我们的,说罢就揣进了自己的裤兜,丈母娘倒是作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你给建华,你们也要自己留点钱,他从上海来不容易’,那时候我的的内心除了对岳父母的感激,确实隐约有些难受,住在岳父母家,自己不就成了老家人眼中鄙视之极的赘婿,回老家都不知道该怎么给亲戚朋友交代,勉强吃完这顿饭,我借着说醉酒未愈,又进卧室躺着去了,我当时就想通过努力工作早点立业,买一套房子搬出去住,这样一是有自己的空间,下班后也不用这么拘谨,大家估计都没有做上门女婿的经历,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我跟我太太都没有讲过,今天是看到大家人都在,讲一讲心里话,来,都别闲着,我们再喝一杯,我继续讲”,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结婚第二年,我迎来了自己的女儿,因为我俩都姓陈,就给女儿取名陈晨,我也如自己所愿,在香蜜湖买了一套房子,虽然离上班远了点,但房价比罗湖要便宜很多,那个时候的香蜜湖真的就是一个大水坑,跟你们现在看到的完全不一样,搬过去之后算是摆脱了在岳父母家生活的拘束,玲玲生完女儿后就没有再工作,专心在家带娃,成了一名家庭主妇,三口之家过的十分滋润,这生活上算是圆满了”,张思行看了一眼,坐在董事长夫人身边的,就一定是陈建华的女儿,李友知的爱人陈晨了,人看起来端庄大气,此时正兴致勃勃地看着陈建华讲述着他们家庭的历史,想必也是第一次听。

“眼看药厂的生意越来越好,我手中的客户资源也越来越多,内心渐渐不满足每个月到手的工资和提成了,趁给老板汇报的机会,我向老板表达了一下诉求,想把工资和提成再往上涨一涨,被老板以公司经营效益不好为理由拒绝,回到办公室,我决心改变一下现状,首先我要说的是,这是我很不光彩的一段历史,我今天喝的有点多,为了这事儿,我一直自责到现在,我讲出来是表达我很后悔,不是说我有多厉害,也不希望你们向我学习,事情是这样子的,我靠着在公司做了几年的质检和销售,掌握了公司一些内部机密,拟好一封匿名举报信递给药监局,举报公司的药品有掺假,且为了赶货,把部分不合格的药品没有淘汰而是对外销售,一方面我想整一下公司,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自己做的是正义的事情,所以当时年轻气盛的我,认为自己做的是一件很对的事情,很快药监局派人下来调查,这一调查,药厂不仅被罚款,还要停产一个月进行整改,过了一段时间,我又给环保部门递交了一封匿名举报,说药厂的排污量比申报的要大得多,而且部分废水未经处理就排进河里,就这样,药厂就经常被各种部门检查罚款停工整改,没撑过一年,就快到了破产倒闭的边缘。看到时机成熟,我叫来自己的大学同学李长顺,商量之后让长顺找到药厂的老板,以一百万的价格把药厂收购了,恰好老板被整得心力交瘁,准备拿一笔钱回香港养老,但要求最低两百万,否则不会卖厂,并告诫李长顺在这边做生意太难了,自己上下打点还是被人整,他哪里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团伙,才是真正整他的人,李长顺把老板的开价也告诉了我,两百万在九十年代可以说是天价了,但我为了早日拿到药厂,一边让长顺答应老板的要求,一边到处筹集资金,我找了自己在上海制药厂的几个朋友,凑来凑去还差一大截,这事儿被我老婆知道后,她找岳父以换房的名义借了三十万,所有的钱加起来也才一百万左右,最后无计可施我决定放手一搏,在地下钱庄换了一百多万的港币,带着这一百多万的港币,只身一人前往澳门,尽数都换了筹码,径直来到一个玩骰子赌大小的‘档口’,把所有筹码押在了‘大’,屏住呼吸的看着荷官解开了色钟,三个骰子四五六大,拿着双倍的筹码,我直奔账房,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走路的腿都因腿软差点跪地,紧张兴奋之余的灵魂出了窍一样,澳门的赌场你们应该不少人去过,在那个环境下,我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回来之后就收购了制药厂,我这辈子也就赌过这么一次,你们可不要像我,后来才觉得后怕,如果那一百万输了,我可以说是倾家荡产,就不可能有今天坐在这里跟大家喝茶吃饭了,虽说输赢一半一半,但是输了的后果是巨大的,我也在这里奉劝大家一句,远离赌博”。

“收购了这家药厂之后,我们一方面优化了产品,加大研发力度,集中资源做常用的药品,另一方面,利用自己的人脉资源把药销售到了长三角地区,而在这个期间,老丈人也是给了我极大的支持,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在沙井、松岗、龙岗等地方帮我物色合适的地皮用来建设厂房,但创业总非一帆风顺,当时我们买了松岗的一块地皮,村里已经同意把地通过以租代售的方式转让给我,因为国家一直实行土地国有和集体所有的政策,因此在90年代,很多村集体通过和企业签订长期租赁合同,变相把土地出让给企业和个人使用,该打点的已经打点过,但是就在建设厂房的时候,突然来了一群人,把工地上的机械设备砸了个遍,这事儿当时的负责人给我做了汇报,我心里很疑惑,完全不知道对面是什么人为什么事,后来多方面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盘踞在工地附近的一个黑社会组织,一个小头目曾过来工地这边要求把废料承包给他们被项目部拒绝,纠集了一帮成员砸了工地,还扬言如果不把废料承包给他们,他们还会过来砸,让工地开不了工,我托关系找到了这个黑社会的老大虎哥,会谈的地点就在松岗的一家酒吧的包房里,我一个人去到包房的时候,虎哥已经坐在里面,这一见面,我才知道这人为什么叫虎哥,因为这个人把脸上纹了一只虎头,看着确实让人毛骨悚然,虎哥身边坐了两个美女,侧面阴暗处站了两个小年轻,目露凶光,说不怕那是谎话,我一边跟虎哥打招呼,一边故作镇定地坐在了侧面的单人沙发上,虎哥把一杯倒好的酒推到我面前说道:‘陈总,你做这么大生意的人,来到我的地盘,都不给我这些小弟们一碗饭吃,真是不够意思’,我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也才三十多岁,没有见过这种场合,内心难免有些发怵,但又不能表现出来,顿了顿说:‘虎哥,你让兄弟们有口饭吃你找我啊,你找工地上的那几个人,他们说话又不算数,我工地上的废料,卖给谁不是卖啊,一句话的事儿,犯得着砸我的工地吗?’,虎哥仰着脖子喝了一口酒说说:‘你也没有给我机会让我给你打招呼啊!,我们这种小喽啰肯定没入您陈总的法眼‘,我心里清楚,虎哥的意思是来的时候没有去给他拜码头,觉得我瞧不起他,我跟他说我确实没有提前打听,不打不相识,以后我们厂以后的废料,就给虎哥,我说话算数,算是交个朋友,虎哥把肥硕的身躯往沙发上一躺,阴阳怪气地说道:‘陈总,您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好像是我们要收你们的垃圾似的,真是打发要饭的啊’,我此时也不知道对面心里有什么鬼,就问虎哥有什么想法可以沟通,虎哥又直起身来看着我说:‘陈总爽快,是这样,你看我们酒吧现在生意很好,和陈总相识也是缘分,为了表示对陈总的欢迎,邀请陈总入股我们酒吧,我卖你两成股份,便宜转让给你只要50万,不多,大家有财一起发’,这明显就是敲诈,50万在当时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肯定是有去无回的,我没有办法,突然想到一计,我拿起桌上的红酒瓶,用力砸在了自己头上,酒瓶炸裂,头上留下来不知是酒是血,瞬间吓坏了房间所有人,虎哥也一下子懵住了,我任由头上的的酒和血流淌下来,对着虎哥说,我只身匹马过来,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把工地的废料给你做,再给五万块钱请兄弟们喝酒,这是我的底线,如果你同意,咱们可以交个朋友,如果你不同意,我宁愿这个厂子不建,如果你要搞事情,我奉陪到底,虎哥估计是被吓到了,忙说:‘陈总,你这就没必要啦,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你先去医院处理伤口’,随后吩咐站在旁边的小弟,搀扶着我,把我送进了医院,检查了一下,好在只是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这事过了没多久,虎哥还专门前往罗湖请我吃了一顿饭,说算是赔礼道歉,一直到现在,我俩还算是比较好的朋友,前段时间还在一起吃了个饭,像我们做生意,难免会发生一些状况,有些事情是迫不得已,当时松岗制药厂的厂长,就是老宁,我们一起打下来的江山”,这时桌上一个大背头男子起身举着酒杯说到:“没有陈董就没有我宁高的今天,这杯酒我敬您”,说完咕咚一口喝完,陈建华也拿起酒杯,做了个干杯的姿势,一口下肚。

“过了没几年,药厂开始盈利,有了钱之后,我们就开始扩大生产,熟悉的医院需要什么,我就生产什么,开始涉足医疗设备、防护用品等,另外,九十年代中后期开始,深圳的房地产业如雨后春笋开始崛起,我也想进军房地产行业,恰逢之前在龙岗的一块地皮被政府征收,补偿了公司另外一块商住用地,我买了一家有资质的房地产公司,开发了我们健通第一个楼盘,没想到楼盘开盘当天去化就达到了八成,那个时候我们意识到,辛辛苦苦搞实业,不如搞块地皮开发房地产,后面又陆陆续续通过收购或自改,开发了几个小楼盘,算是取得了一点名气,03年的时候,我们又借壳把公司推上了深圳证券交易所,这才有了现在的健通集团,在座大大部分人都是这个时候加入到我们公司的,所以说健通发展到现在,都是在座各位的功劳,我敬大家”,说罢,陈建华举起酒杯,众人举起酒杯,张思行感觉稍好,也随着大家举起酒杯,一同喝了一杯。

陈建华继续讲到:“我们都是一同打天下的兄弟,过程有多艰难我们都清楚,老宁跟我差不多大,光伟和李明小一点,其他人也都快差不多可以回家带孙子了,创业至今我相信大家都没有怎么好好享受过,我们老啦,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有时候我都感觉跟不上这个时代的步伐了,我讲这么多,主要是想跟大家掏掏心窝子,大家都是自己人,小李是我的女婿,健通的大梁迟早是他来扛,现在让他早点适应,我们也就能早点退休,所以后面的工作,大家要积极配合,给他们年轻人多一些时间和空间,友知,你得敬大家一杯”,李友知听到岳父这样说,索性拿起还有一大半酒的扎壶,站起来对大家说到:“各位都是我得前辈,如果有什么得罪得地方,或者是我做的不好的地方,请大家多多包涵,我也会虚心接受大家的批评”,说完脖子一仰,一口干了下去,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喝了一杯,朱光伟满面红光笑着说:“李总是我见过的最有三高特征的人:高智商、高情商、高能力,我相信健通在李总的带领下,会把董事长的基业发扬光大,再创辉煌”,张思行看到自己之前的领导,在不同的场合所表现出来的绝然不同的一面,既感到有些好笑,又感到有些害怕。

陈建华讲述完健通和自己的历史,众人再祝寿之后,时间已经差不多快十二点,陈建华的女儿在陈建华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之后,陈建华提高音调对大家说:“时间已经很晚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很开心,大家也不要太晚回去,今天就到这儿了,我再啰嗦一句,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说完,陈建华在太太和女儿的搀扶下,率先离开了餐厅,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走出餐厅,李友知则和华乾峰走在最后,张思行送他俩上了李友知的宝马车,临走时华乾峰特意交代,让张思行自己叫个代驾回去,张思行知道他俩肯定是赶赴下半场。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陈建华在酒桌上给众人讲述了一段自己的创业经历,变相告诉了其他人,健通是他自己打下的江山,不是其他人的,李友知是他唯一的接班人,其他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好好辅佐好这位太子爷,要么就放弃健通的交椅,这场杯酒释兵权的把戏,确实稳住了李友知的地位,也箍住了那些有些想法的元老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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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湾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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