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移魂换命
光波袭来时，实验中心的一切都在湮灭。
然而恶生没有关注这些，就连身边人灰飞烟灭他也从未放在心上。恶生只想把复生打入炼狱，让复生彻底消失。当然，恶生不能不顾自己的兄弟。看到徐一航映入光波之中，恶生在心里默念，向前走，别回头，去做人类的觉醒者。
恶生在乱战中看了一眼逃生器，宇文念和钟汉离只顾冲他呼喊，不肯逃走。恶生在心里念叨：“走，到迪那摩世界，那是觉醒者的使命。”
伴随恶生的心声，一股无形的力量把逃生器送出天窗。
白色的光波从恶生的身体里一划而过，恶生面前只剩下复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润入恶生的思想，他的天敌竟然变成了亲人。这种感觉愈发真切，愈发明确，恶生仿佛找到了丢失许久的自己，让他萌生浓浓的兄弟情谊。
在兄弟浓情滋润下，复生渐渐变成透明体，看似激光制造的幻影。
恶生看不到自己，但他清楚地知道，他和复生一样，变成了荧光体。恶生想和复生拥抱，可复生却把他推开。在推力作用下，复生距恶生越来越远，直到没了踪影。
一个声音在恶生耳际回响：“回来，我的兄弟，回来，我的兄弟……”
那个声音渐渐远去，直到杳无声息。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恶生感受的世界死一般寂静，没有流动的气息，也没有任何声音。恶生唯有的感知来自光波残余的背景辐射，辐射形成白色的光雾渐渐变淡变暗。当世界变得彻底黑暗，恶生的感受仍是死一般寂静，没有流动的气息，也没有任何声音。
“这是他的鬼体还是人体？”一个声音问。
“看似人体，感觉又像鬼体。”另一个声音说。
说话的声音过后，恶生眼前一亮。但那不是恶生熟悉的光亮，而另一种光亮。恶生从没见过这种光亮，却对它有着清晰的认识。他知道，这不是来自人世的光明，而是来自地狱的黑暗之光。
“我死了，我真的死了。”恶生呢喃道。
从记事时起，恶生就对死亡有种奇妙的憧憬。恶生本以为死亡会让他心驰神往，收获满满的惬意。可恶生没想到，他此时的感触竟是落寞。那落寞令他迷茫，令他彷徨。
“这是我吗？我这是怎么了？”恶生心生惶惑，也有隐约的不安。
“他怎么会犹豫呢？”一个声音问。
“是啊，他怎么犹豫呢？”另一个声音表述同样的疑惑。
“谁在说话？”恶生问。
恶生看不到说话的人，但他可以肯定，说话的人距他不远。恶生隐约觉得，他与说话人隔着一层玻璃，说话人密切张注视着他。
“能否让我看到你？”恶生用请示的口吻问。
短暂的静默之后，恶生用生硬的语气喝问道：“能否让我看到你？”
长时间的静默之后，恶生蔑视道：“装神弄鬼的家伙，只配躲在暗处胡言乱语。”恶生迎着说话的声音走了过去。
恶生有种奇妙的感觉，他所处的空间是个实验室，他成了别人的试验品，就像医学实验的小白鼠。
在恶生的认知里，任何实验室都是空间有限的房屋，照直走下去就能触及墙壁。恶生坚信，只要前方不是铜墙铁壁，凭借他的拳头就能拆了墙壁，直面诡秘的实验人。
恶生走了足足百步，依然没有撞上墙壁，他的面前仍是空洞的黑暗。借助微弱的黑暗之光，恶生隐约觉得，自己走在幽暗的巷子里。巷子没有尽头，恶生不停地走，不停地走，感觉走了一生一世。
忽且间，面前出现一道诡异的光幕。光幕暗淡飘渺，在蓝色与黄色之间变幻。光幕变成蓝色时，恶生萌生奇异的憧憬。光幕变成黄色时，恶生心生莫名的恐惧。在憧憬与恐惧的共同作用下，恶生向着光幕走了过去。
光幕极薄，却有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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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生使出吃奶的劲才挤了过去。恶生回头看时，光幕的另一侧还有一个自己。恶生这才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是离体的灵魂，他的肉体留在了光幕的另一侧。
恶生想退回去，让自己的灵魂回归肉体。这时，一个声音在恶生耳畔响起：“向前走，别回头。”
在仅有的二十一年生命历程中，恶生从未听到这个声音。但这个声音十分耳熟，无需回忆，无需去想，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那是妈妈的召唤。
恶生看着光幕另一侧的自己，歉意地说：“妈妈要我回家，不能与你相伴了。”恶生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奔向妈妈的召唤。
那两个诡秘的声音又一次在恶生身后响起。
一个声音说：“他的灵体过去了，他把肉体留下来，不管不顾地走了。”
另一个声音说：“他还会回来，与另一个自己的灵体互换。”
说话的声音过后，幽暗之中出现一点光亮。那是恶生熟悉的光，来自人世的光。恶生的灵体迎着光亮，快步走了过去。
随恶生灵体接近，光点迅速扩大，直到变成一道门。从看到门的一刻起，恶生灵体就感受到别样的暖意。那是久违的温馨，家的温馨。恶生灵体幸福地呢喃：“回家了，儿子总算回家了！”
恶生灵体满心欢喜推开房门，可门里不是家，而是病房，而且是落后时代百年之久的病房。恶生灵体刚刚收获的喜悦瞬间变成了失落，可当他看到病床上的病人，失落瞬间消散。恶生灵体不仅找回家的感觉，也找回了自己。恶生灵体有种奇妙的感觉，躺在病床上的人才是他的生命体。
大凡灵体都能透视，恶生灵体把病人看了个通透。
病人全身缠在绷带里，看上去像个巨大的蚕蛹。
透过蚕蛹的外壳，病人的躯体支离破碎，看似屠夫案板上的碎肉胡乱堆在一块儿。透过零乱的皮肉，下面的骨骼没有一处完好，连手脚的趾骨也尽数粉碎。
病床的旁边有两个怪物，一个是黑色的斗篷，一个是暗黄色的骷髅鬼。
虽然恶生灵体从未到访冥界，他也清楚地知道，斗篷里面有个死神。他就是灵魂摆渡人，死神卡戎。那个高大的骷髅鬼应该是冥界的招魂使，冥王哈迪斯的奴才。
“来这儿就为看个病人？”骷髅鬼一脸疑惑打量着白色蚕蛹。
“你觉得他是病人？”卡戎用提点语气告诉骷髅鬼，这个病人非同凡响。
“他不仅是病人，还是行将就木的病人。”骷髅鬼的失望有增无减。
“凤凰涅槃是生命重复，人死重生是生命进化？”
“生命进化与我何干？”
“听说过鬼判官吗？”
“我听说，来自人间的鬼判官，能用人的魂炼金子。”
“这人若是死而复生，拿到判官笔，你就能天天吃金子。”卡戎向骷髅鬼抛出诱饵。
“我想吃金子，我已经两千多年没吃金子了，我连金子的味道都忘记了。”骷髅鬼幽暗的眼洞盯着白色蚕蛹，絮絮叨叨。
“想要金子不难，甩掉穷鬼的帽子也不难，只要赢得鬼判官的认可。”
“怎样才能赢得鬼判官认可？”
“钻入他的身体，吸收他的人气，你就是整个冥界最富有的鬼。”
“尊敬的卡戎先生，您是要我钻进他的身体里吗？”骷髅鬼心说，卡戎是脑子出了问题？还是眼睛出了状况？
骷髅鬼身高一丈，即使人类的巨人在它面前也是小矮人。床上的病人十分寻常，即使把他吹成气球，骷髅鬼也无法钻进他的身体里。
卡戎蔑视道：“招魂使高大的形象是自我感觉，当你面对真正的人类，才会知道自己的渺小，尤其与人类融为一体的时候。”
骷髅鬼弯曲高大的身躯，把脑袋拱进蚕蛹，随即就抽了出来。骷髅鬼挥着两只骷髅爪子，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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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脸说：“好难闻，好恶心，他的人气差点儿熏死我。”
卡戎悠哉游哉地说：“骷髅鬼的暗灰色是冥王送给招魂使的恐怖，骷髅鬼的暗黄色是鬼判官赐予招魂使的金子。若要放弃耀眼的金光，就向冥王乞讨恐怖，若要金光更加耀眼，就去接受鬼判官的人气。”
“鬼判官制造的金子能分我几层？”骷髅鬼可怜巴巴看着卡戎，好像卡戎是金库管理员。
“钻进他的身体，与他相融。融合得越充分，接受的人气就多；接受的人气越多，分得的金子就多；若是与他完全融合，鬼判官制造的金子全都属于你。”
骷髅鬼深吸一口气，一头钻了进去。
随骷髅鬼拱入病人的身体，它的身躯极速缩小，直到与病人匹配。当骷髅鬼平躺在床上，与病人融为一体，病人的骨骼迅速复原，周身的皮肉也迅速归位。
恶生灵体惊奇地发现，绷带里的病人竟是自己。当然，这个自己不是地球人恶生，而是另一个世界的恶生。
恶生灵体走过去，试图拆开绷带，把蚕蛹里的自己解救出来。不等恶生灵体动手，蚕蛹就如棺材一般掀开上盖。病体恶生躺在蚕蛹里，冲卡戎恼道：“胆敢挡我死路，我让你变成活人。”
“投身死亡不仅要有坚定的信念，还要有勇往直前的体魄。”卡戎劝说道。
病体恶生从蚕蛹里爬出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双腿挪到床下。这之后，他双手支撑床沿，试图让自己站起来，可他的双腿不停地抖，不停地颤，看上去就像刚出娘胎的马驹。直到骷髅鬼从他的身体里拱出来，病体恶生的双手才离开床沿。
病体恶生冲骷髅鬼瞪起眼睛，恼道：“你坏了我的好事。”
骷髅鬼伸出两只爪子，可怜巴巴地央求：“我想吃金子，我要吃金子。”
恶生灵体满目欣赏打量着另一个自己，生出别样的怜惜。病体恶生不仅与他形貌相同，灵魂也极为相似，都对死亡满怀期待。
恶生灵体心念及此，一缕气息从他的脑子里逸出，飘向病体恶生。与此同时，从病体恶生的脑子里逸出相似的气息，迎面飘来。
两股气息交汇的瞬间，恶生灵体就意识，这里是他心心念念的迪那摩，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世界。病体恶生也同时意识到，他心心念念的人类世界正在向他招手，他憧憬的家园就在房门的背后。
病体恶生向房门走去，他的两条腿不停地抖，不停地颤，他就那么颤抖着走到门前，推开了房门。
房门推开的瞬间，卡戎烟雾般散了，不见了。
骷髅鬼盯着房门，两个黑暗的眼洞越瞪越大，直到占据大半个骷髅头。
穿过短暂的黑暗，诡异的光幕呈现眼前，病体恶生想都没想就走了过去。恶生灵体扭头看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恶生。显然，穿越光幕的是病体恶生的灵魂，留下来的是病体恶生的肉体。
恶生灵体再看光幕对面时，病体恶生的灵魂与光幕那边的自己融为一体。一个完整的恶生向着光幕走来。与此同时，恶生灵体与身边的肉体合二为一，迎着另一个自己走了过去。
两个恶生相遇的瞬间，诡异的光幕消失，两个恶生同时从对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恶生从另一个自己的身体穿过时，他在地球的记忆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迪那摩记忆。此时，恶生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走进冥界，拿到判官笔，为母亲复仇。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闪过，恶生面前就出现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凭空悬浮，好似他的眼睛在镜子里成像。恶生立刻想起妈妈的叮咛：“儿子，她是神奇的冥母之眼。从现在起，你要像信任妈妈那样信任冥母之眼，听从冥母之眼的引领。”
恶生听着妈妈的叮咛，跟随冥母之眼，磕磕绊绊走向黑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