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区保安
我还是倚靠在保安室的椅子上,百叶窗缝隙间偷窥着的眼睛的主人叫我为它谱一首曲子。
它说,你可曾见过无声鸣叫的夜莺?它会张嘴吐出娇嫩的玫瑰花瓣,我将这殷红花瓣洒在地面用以装点我的乐园,山羊于此闲适漫步,它们总是会带着更多伙伴来到这里,如果它们的数目太多那么我的草坪就有可能会被毁坏,于是我便扒开它们的头颅自浆糊中榨得精华,让它们与我衷爱的生灵融为一体,请抬头眺望窗外吧,那里有洁白柔软的生灵,它们有着漂亮的眼睛,你可以从任何一个方位仔细欣赏,为什么不凑近一点呢?亲爱的白象先生,您看不见它们期盼的目光吗?我看见啦,我在林荫下看见你无视那些生灵恳切的邀约,用冷漠的步伐狠狠地伤了它们的心,你可真是无礼。
我一如既往将的将所谓无礼贯彻到底,把注意力放在手腕操控笔尖留下痕迹,笔尖摩擦着纸张的沙沙声萦绕耳边仿佛无数只蚁虫撕咬鼓膜,偶尔动作停滞,墨水便会晕染开来掩盖字迹。名为疲惫的蜘蛛在大脑里缓缓结网,偏头以大拇指按压太阳穴试图缓解额内阵痛,顺手端起放置于桌面的白瓷杯,冷却的咖啡应当散发令人沉醉的气息,可这闻起来却像是......
铁锈味。
我放下了杯子,耳边顿时就传来了稚子愉悦的笑声,它的目光从四面八方传来,挤成一团的眼球们在百叶窗的缝隙间顽皮的转动,像是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争先恐后想打破玻璃的隔阂一拥而上将此处填满,琴盒里的小提琴低吟一声,琴弦在颤动,诡异交织在一起的破损鸣奏飘扬于整间房中,我可怜的耳膜啊,我想捂住耳朵,可血肉是否能作为为屏障将此声阻隔?我那高度紧张的精神像是被缰绳死死勒住,挣不出丝毫空隙来照顾胸腔中似有似无的呼吸
如何结束这一切?
回应它,拉起百叶窗,打开窗户,接过浸透蛇毒的橄榄枝,彼得·潘就在那里等候他的温蒂,它笑着着扯开胸腔露出其中空荡荡的死寂,一个华丽的瓷罐,内里却腐烂成一滩烂泥。非人的怪物蠕动着身躯用空瘪的眼眶凝视着,这般询问我:
“【你要和我走吗,亲爱的白象先生?】”
『我是什么?』
「保持对自我的认知的坚定是非常重要的。」
【你是大象】
「不要让“它”发现你在对外界的认知迟疑惶恐、举棋不定。」
『我是…』
「只要发现了“它”就要远离。」
有那么一刻,我坐在保安室的办公桌前,一双手僵持于半空中。白瓷杯是满的,中性笔尖是干的,执勤表是凌乱铺散开的。空气中能隐隐约约嗅到咖啡的香气,我垂眸凝视桌前抄录的只言片语,黑色的文字在下划线上肆意舒展身姿,我皱眉凝视意图聚焦于此,拨开眼前朦胧的迷雾辨析字迹
一声脆响。
倒不是情绪的枝丫冲破胸膛支撑着我做出了什么不理智的行为,瓷杯于大理石地板的交锋以前者的支离破碎高中,深棕色的液体撒满桌面,字迹晕开扩散成数个黑色小点一如花朵绽放
〖远离〗
“保安室什么时候进蚊子了?可别给我钉的满身是包,听说野外的蚊子可毒了,就这地方,肯定更毒,不行,我要去买花露水,我要去找园长报销!”故作恼火这般自言自语,落手搭在椅子背上凝视着满桌狼藉,笔记被倾倒的液体大面积浸湿,莫须有的蚊子已然被碾压成碎末于褐色的湖泊中毁尸灭迹。于此同时,笑声止息,寂静包裹了此处,风扇的扇叶转动着,吹起阵阵凉风。
「不要让“它”知道你已经察觉到“它”了。」
我起身,准备去拿抹布来收拾面前的残局,右手还在隐隐作痛,想想打翻咖啡杯给我增加的工作量,想想那桌上原来厚实的执勤表此时此刻不免眼前发黑,甩锅的想法越发强烈,只是环顾四周,这件保安室有什么呢,有许多落了尘埃的桌子,我不清楚这些桌子曾经属于谁,我未曾见过他们,对我而言,他们只是执勤表上的一个名字,一串编号,他们曾经持有那本厚实的执勤表,用潦草或是苍劲的笔记留下一串数字与名字,按照末行备注的说法,他们大多已经离职,或许是跳槽找一份唯物主义一点的工作奔向美好的新生活了吧,我时常会这样想,他们会作为游客来自己曾经守护的地方瞧瞧看吗?
……
但凡现在有一位在职的同僚,我一定会把补写执勤表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到他手上,我觉得下班之前我可能写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