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心意已决
今天是爷爷六十六岁大寿。
爷爷在大伯家住。
奶奶不在了。
说了会话,我们女眷去厨房做饭。
我的两个姑姑商量好了似的向我走过来。
我先开口:大姑,小姑,你们不认得我吗。
小姑:陆尚咋没和你一起来?
我说:他出远门了。
小姑:有什么急事不能过来?还没和你在一起就不把咱们温家当回事了。
我说:我们是好哥们儿。
大姑:人家赚钱呢。
小姑不屑道:钱多有什么用?有钱没钱一样活着。
我说:的确如此,每个人活法不同,所以我经常告诉自己不要随便品头论足,说三道四,多管闲事。
小姑:我们是你的姑姑,怎么是多管闲事。
我娘走过来,说:我不管。
小姑气得眼睛都红了。
大姑:好了好了,一家人吗,哪有舌头碰不到牙的。
我说:咬下去还能碰吗?
小姑更生气,目眦欲裂,好像要打我。
你听到大姑低怒:你真有出息,当姑姑的,和孩子一般见识。
我看小姑拧着眉,不知叽咕了一句什么,剜了我一眼,走了出去。
大姑:别理她,就那样,三十岁的人了还耍脾气。
我说:我不管她啥样,别惹我。
啊,是,咱们小莞可厉害呢。听说,客栈快开起来了?
八字还没一撇。
大姑随手拿起一绺芹菜,一边择一边说:开了别忘告诉大姑一声,大姑带姐妹们去给你捧场,他们要是敢说不好吃,我饶不了她们。
我说:牛不喝水强按头,何必呢?
啊,对。
我说:大姑你慢慢择。
我到外面呼吸了一会,才终于找回自己,转身,我娘也走了出来,对我说:咱回去吧,我不舒服。
我点头说好。
我们还没出村,二伯家的哥哥温权就在马车前把我们拦住,说他装在马车上的高粱翻了,问能不能帮忙。
他以为车上有我爹或陆尚。
但只有车夫是男的。
但是,他非常着急,就这么不管也不落忍,于是,我让车夫先送我娘和小宁回去,然后回大伯家叫人。
我问:权哥,这高粱卖到哪去?
等着谁来收,谁给的价合适,就卖给谁。
我想,合适这个词用得好啊。
我说:那什么时候来呢?
温权说:不知道。等着。
我说:人能等,高粱能等吗?
一直都这么过来的,不能等也得等。
我说:一直不代表必须一直啊?
温权噗嗤一笑:小孩,你在说啥?
我说:我的意思是,你得学会改变。还有,我十五了,成年人了,不是小孩了。中文網
他就比我大三岁,装大人。
这样挺好,为啥要改变,哪年粮食也没在家里烂掉啊。
你真能抬杠。
别捣乱啦。
客商什么时候来还不知道,我可以帮你,马上卖出去。
这时,陆尚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你怎么不和我说爷爷大寿呢,我紧赶慢赶,终于赶回来了。
我说:你急什么,看你一头汗。
我说着用袖口给他擦。
还没有老婆的温权哼了一声。
权哥,割高粱呢,我帮你。
我说:你会吗,别捣乱,咱回家。
陆尚:回家?为啥?
那你在这吧,我回去。
好,我和你一起回去。
我们走到马车旁,见一个大型的拉货车过来,一共五个男人,都在三十岁左右。
他们在温权的高粱地边站下。
我走了过去。
你看到车上的人是蒋里,他跳下马车,说:你媳妇真能管事。
陆尚: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我这是夸。
我媳妇用不着你夸。我告诉你,小莞是我的,你别想动歪脑筋。
你想哪去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在这等着。
这几个人是收粮食的。
着实有点多。
一般,谈妥了,返回再派来人,如此太费周折。
而且,我听他们谈的也很奇怪,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买粮食,还不是看粮给价吗,多简单的道理,但是籴高粱的大哥却一直在问这粮食是怎么种出来的,却不说好还是不好。
外行的我,觉得高粱颗粒饱满,是可以卖出好价钱的,温权要比去年冬天的时候瘦了很多,这就是辛苦劳作获得回报的证明。
怎么种出来的?
温权心里明白,但是说不出来,只是一直说这高粱做饭肯定香,但说得特别干,我听着都没有想买的欲望。
温权才看到我,走过来:你不是回去了吗?
我说:我来帮你粜高粱。
不用你,回去吧。
我低声说:是第一次,还没割完就有人来买吧。
是啊,怎么了?
你别说话,听我说。
买主见我过来,问:你谁呀?
我是他妹妹。
长得咋不像?
我是他堂妹。这位大哥,我听你说了半天了,怎么感觉,你……唉!
我怎么了,你说呀!
温权:你跟我妹说话小点声。
我说:没事,我不怕。
我到底怎么了?
我看你,是给东家办事的吧,所以才一直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
你看我这车,我这人,我就是东家。
你是?我看你根本不懂粮食。
你凭什么说我不懂。
那你说说,凭良心说,这高粱怎么样。
我看他还是犹豫,撅了一个高粱穗,搓下来几粒高粱,问:现在看得出来吗?
挺好。
要了是吧,那咱们得好好谈谈。你能要多少啊,少了,我们不卖。
看不起谁,看看我们的车,能装十亩地的高粱。
我问温权:你有多少地。
温权弱弱地说:三亩。
我大声说:三亩,是你自己的,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温权直了直脖子:三亩。
三亩,你们是不是都要了?能不能痛快点,你们耽误我权哥半个时辰了,你知道他半个时辰能割多少高粱吗?能割半个时辰的高粱!
耽误你时间,帮你割就行了,我们这么多人呢。
我说:你们割,行是行,我权哥可不给钱,也不能从粮价里扣。
行,粮食好,怎么都行。
一个时辰就割完了,我问:你一个人买这么多,干什么用啊?
卖呀,卖到客栈,酒楼,他们需要。我们买粮食,他们买米。
我听了心想,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开客栈,就收家里人种的粮食。
温莞。
我看过去,竟然是我爹。
自从我丢了一年回来,我爹对我就不一样了,我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可能是怕了,也可能是更爱我了,但是,这爱,我努力感受,也感受不到。我知道,父爱是深沉的,我爹对我的爱,就像是藏在海底,我想感受,却经不住海水的阻力。
我走过去:爹,你来了。
不在大伯家,在这干什么。
帮权哥卖高粱啊。
女孩子家家,你能干什么,回去!
我要回家了,我娘早就回去了。
她回去了?
不行吗,这里空气不好。爹。您保重。
我说完向陆尚的马车跑过去。
我爹追上来,对陆尚说:你们什么关系,坐一个马车,你不要脸,我女儿还要名声。
爹,你干嘛骂陆尚。
蒋里:就是啊,叔叔,这可是你未来:…
你是谁,我们说话,你闭嘴。
陆尚:温叔叔你别生气,我也是来给爷爷过寿的。然后劝我:小莞,咱爷爷过寿,看爷爷的面子,别走了。
我觉得他说的是啊,我真是太冲动了,就说:那就一起回去吧。
到了大伯家,我娘的马车也在,我娘从马车下来,我爹急忙过去接,嘴里却说:怎么回去了?
我娘说:我不舒服,回去看病,半路,又好了,就回来了。
真好了?
爹过寿,我有病多不合适。
什么话,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温家不允许儿媳生病。
我不是这意思。
好了,进院吧。
我想,院子大,又能养家畜,种菜种瓜种花,是吸引爷爷奶奶在这里,更重要的是,这安静啊,没有姨娘闹腾,二姨娘生了小玉之后,娘俩闹腾。
我们正要进院,却听到爷爷喊了一声:都回去吧,不过了。
我想,是谁惹到他了,我得去哄哄。
可我还没进屋,小姑就走了出来,对我爹说:你们都回去吧,爹不用你们过寿。
我爹:为什么?
小姑看了我一眼:问你女儿,别问我,赶紧走吧,要不,老爷子发火,大家都不安生。
我说:无缘无故的,我们犯了什么错啊,不说明白,别想赶我们走。
我爷爷又喊道:让我多活两年,就都给我走。
我想爷爷这是心意已决,而且这里有两个姑姑在,我也待不下去,与其吃饭的时候不愉快,不如现在回去。
就走了。
籴高粱的车刚装好。
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
我爹怒道:你干什么。
我要和权哥一起去卖粮食。
不行。
我娘:小莞,听你爹话,别到处抛头露面。
我说:我没看过,长长见识还不行吗?我跟你们说,我以后肯定天天抛头露面呢,我是要做大生意的人。
我爹:天天说疯话,你是女孩子,安安心心成亲生子过日子,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说:我当然相夫教子,但是,我也不会只相夫教子,我是要做大生意的!
我娘:小莞啊,别异想天开,做好咱们女人本分的事就行了。
我说:也不冲突啊。
我爹生气地说:还没出嫁呢,爹娘就管不了你了?
我说:这次我再丢,就一辈子也不回来了!
我爹:我也不找。
我娘: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爹:说就说,不找。
我娘对我说:咱们娘俩一起走。
我爹:你们娘俩一样。
我想我像他们俩,但我是我不自己,不能被约束,就下了马车,和籴高粱的大哥说好了,就搭着车一起走了,还有陆尚。
我娘要下车,被我爹拦着,柔柔弱弱地她就只是哭哭啼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