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随口一说了不得
光阴如梭。
十天后,范川独自坐在这淮安的某个食摊上喝着闷酒。
至于为什么是他一个人出来,作为照顾他的丫鬟小落今日因为要打扫张府,为即将到来的范川和张诺儿的婚礼做准备,因而没得抽身。不过,张家还是为他安排了两个镖队的伙计暗中陪同。
这十天来,他结合小落的话和自己这十多天在淮安的所见所闻,大抵对这个世界多了些了解。
宣朝,一个在他的世界里并没有存在过的王朝。土地肥沃,气候适宜。北邻梁国,西有金国。
这里的风土人情和规章制度以及名人名景,和之前他那个世界里的唐、宋两个封建王朝有些相似但又有些不同。
比如:宣朝也是推崇科举,考的也确实和唐朝极为相似——两者都考诗词,但二者的不同点就在于,许多曾在他那个世界文学史中举足轻重的文人墨客,有些却已经英年早逝。
像诗坛上闻名中外的李白,也发表过几篇诗词,饱受文人雅士的称赞。但在这个世界的李白却年纪轻轻的,好端端的一个晚上酒喝高了,驾一小舟,湖中捞月,没了踪影。
还有杜甫也因为官场过节,被早早的贬到了穷乡僻壤的小县里当个差,郁郁而终了,没有留下几篇传世之作。诸如此类的大抵还有辛弃疾、李商隐、欧阳修……
这算个什么情况?平行世界还是多元宇宙,还是if线?
唉,现在也没法探究这些东西,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想想怎么在这宣朝度过这一生吧。
对自身的情况,也总算清楚了些。
他叫范川,字白安,和穿越前的自己恰巧同名同姓,现如今和自己猜测的一样——是淮安张家的上门女婿。这么说可能好听一点点,但说白了,就一赘婿,这身份确实很不光彩,但也没辙,反正都这么定下来了,先凑合着过吧。
说到张家,范川是初来乍到,又恰巧失了记忆,这几日便与张家老太爷、大老爷、二老爷等依次见了个面,聊了聊。对张家为何要好端端的找上门女婿,他这几日也多少明白了些。
张家,淮安地界上的大家族之一,虽然地位上是比不了什么王侯将相,但也比单纯做买卖的富商在身份上要高出一截。
因为张家做的买卖,是行走在朝堂和江湖之间的——顺途镖局。
这买卖能做到今天可不容易,自张家老太爷年轻时候起,一直到今天的张诺儿的父亲,也就是自家的老丈人——张之仁,张家的顺途镖局才算是把宣朝南边一带的根基坐实了,也在宣朝算得上小有名气的镖局。
因为张之仁身体原因,近年来张家大部分镖局都逐渐交由张家二房——张之博经营,余下的一小部分镖局分局交由大房的张诺儿来管理。
可原因就出在这,张家二房经营镖局的能力并不算好,做事的许多方法张老太爷也是不太认同,但大房并无子嗣,只有一女张诺儿,虽二房有一男子,但老太爷也清楚自家那孙儿的脾性,提不起这重任。
反观自家孙女张诺儿,她娘亲是外强中干的女子,和张之仁也是夫妻二人勤勤恳恳经营着顺途镖局多年,才有了今天这个局面,只可惜儿媳十年前出了意外……这是后话了。
张诺儿自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仅继承了她娘亲的兰芷蕙心,在性格上也非寻常女子一般,精明能干又有些强势的劲,对经营镖局这行有着自己的目标和追求。
若张老太爷想着以后经营这祖宗留下的基业,大抵是要让自家孙女张诺儿担起这份大任了。
但若要这样,还是需要一个赘婿,在自家和外人眼里也好名正言顺,这样张诺儿才能不离开张家,进而继承张家这顺途镖局的家业。
这就迁到自己头上了。据说早些年,张家老太爷和自家爷爷非常要好,早早就弄了个婚约。
至于范家后来没落,家徒四壁,自己的父母也都没了踪影,张老太爷便大手一挥,派了队顺途镖队,将还在读书的老实人范川,千里迢迢的拉到了府上。
也因此,自己已经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吧。
张家的二房自然不用说,除此之外虎视眈眈的同行也想着搞垮张家的顺途镖局,多分一杯羹。反正宣朝的地界就这么大,你跑的镖多点远点,我跑的镖就少点近点,你赚的多点,我赚的就少点。
比如自己刚刚醒来时候,为什么那来叫自己的镖师有点意外的神情?这范川,该不会路上就被人算计,被弄死了吧……
进张家以后的日子,并不会太好过,虽然一时半会没有这种烦心事,但以后终归还是要面对这些尔虞我诈。
想到这,范川一时间叹了口气,瞧着桌上剩的半碗小酒,一口闷了。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真是有感而发,脱口而出了。
随后这邻桌的食客听闻范川这引用的诗文后身躯一震,停下了碗筷,起身踱步走向范川那桌,拱手行了一礼,整了整衣袍便坐下。
“咳咳,这位兄台,幸会幸会,在下李永,淮安学府里的一个先生,敢问阁下是?”
迎面对坐的是个陌生男子,大概三四十岁,小眼睛,微胖,脸上和善地笑着,看上去也稍微有点先生的模样,但更像是一个商人。
“在下范川,幸会”,说罢,便也装模作样的行了一礼,“不知这位兄台找我何事?”
范川这时候的心情并不太好,又碰见个前来搭话的,狐疑的看着他。
“方才我在邻桌偶然听闻范兄吟了句诗,李某自幼也饱读诗书,但却未曾听闻,想请教一下范兄刚刚吟的那诗句是出自何处?”
未曾听闻?
范川有点质疑的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学府先生的李永。
这人怕不是个假先生,连这点文学积累都没有?这不就是李白的《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吗?
等会儿……这个世界的李白,英年早逝了啊,压根没写几篇作品。
这样啊,那就随便糊弄过去算了。
“咳咳,近日心情不太好,就有感而发,随口一说而已,呵呵呵。”
“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技能范川早早在穿越前都练的炉火纯青了,自然扯个谎是可以做到完美的。他实在不愿意跟这自来熟的陌生家伙多费口舌,想让他就此打住。
没曾想那人听完这话之后,更来劲了。
“随口一说?这可了不得啊范兄!李某也是做了十多年先生的人了,虽没什么大学问,但稍微有点学识的人听到您刚刚所作的那两句诗,也能明白其水平堪比那位英年早逝的李白,李大诗人了啊”,李永脸上露出敬佩的神色,“真没想到在这街边饭摊上,能和范兄这才高八斗的人相识,实在是幸会幸会!”
这话一出,引得周围食客都看向他二人。范川自然是没多少感觉,只是在心里寻思:这年头读书人,脸皮都这么厚的吗?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是吧?
“不知范兄这次回淮安几日返京?范兄年少有为,近日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若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这……约莫这人大抵是将自己当成从京城回乡探亲的官员了?范川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
“我看起来,有这么像从京都来的吗?”
李永朝他伸出三个手指头,信誓旦旦:“范兄,就凭你刚才那两句有感而发的诗句,李某觉得,您在京都官衔应该不低于这个数”。
三品?你可真抬举我,我这样的能当三品官,那还真不错,也用不着入赘这张家了。不过,这考科举倒是一个不错的课题,留着以后研究。
范川越看这家伙越看越不想那老老实实做学问的正经先生,倒像现代偷懒耍滑的一条咸鱼,不由得觉得好笑。
“李兄言重了,鄙人不曾在朝堂为官,方才想起家中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起身正要作别,但还是被李永死皮赖脸的叫住了:“范兄请留步,我再多说一句,李某平日里都在淮安学府,有空可以到我那坐坐,我们两个一起多交流些心得!”
淮安学府?有机会去瞧瞧。
“好”,范川付了帐,背着身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回张府去了。
李永一路目送着范川渐渐远去的背影。
“实乃奇才,奇才呐”,李永有些感慨,“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