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遗篇
蜀汉多良才,云长可称雄:威仪惊天神,尔雅且能文。忠义心如镜,《net秋》义薄天。何止冠三分,尚可名万古。
高亢的歌声传来,不想在这永宁城郊树木丛生之地也有仰慕云长高义亮节之人。细细一看,原来这人竟是个四十岁光景的樵夫。他站在一截大树枝上,jīng赤着上身,虬结的肌肉显得他勇猛有力,满面的沧桑之sè却盖不住此时流泻而出的崇敬神情。他一边砍柴,一边高歌,不时停下来望着远方,面带期许之sè,好像他看到了远方云长神人一般的身躯。这时,远处又传来一阵歌声“
人杰惟追古解良,士民争拜汉云长。桃园一rì兄和弟,俎豆千秋帝与王。气挟风雷无匹敌,志垂rì月有光芒。至今庙貌盈天下,古木寒鸦几夕阳。
这歌声充满凄凉,隐约得见一种无可抑制的悲伤,好像这歌者心中有些不可排解的忧虑,进而怨天尤人起来。
这歌者显然也是个仰慕云长之人,在这山野之中遇见也实属缘分。樵夫心想倒也不妨与之一叙。于是出声唤道:“是何人歌唱,请过来一叙如何?”那人答道:“且请稍待。”片刻之后,那人出现,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文生。满面风尘,隐隐然有愁大苦深之感,一袭青衫,褴褛不堪,神情极为落魄。樵夫是一个粗豪大气之人,向来不喜这种效那小女子懦弱情态之人。想当今天下战乱纷起,民不聊生,正是大丈夫立业报国之时,怀古伤今之人岂可有所作为?若不是去岁弟弟失足摔下山崖而死,七十高堂无人奉养,他此时仍在军中供职呢。
樵夫自树上跃下,抱拳为礼,朗声一笑,道:“兄台这一身风尘,是yù前往何处啊?”文生躬身一揖道:“兄长有礼了。小弟不才,这是要到洛阳去。适才听兄长赞云长之辞,感慨不已,有感而,兄长切勿怪责。”说着又是一揖。樵夫哈哈一笑道:“兄台说哪里话来。鄙人姓窦,名光,痴长兄台几岁,如若不弃,叫我一声窦大哥可好?”那文生微微一笑,可是这笑也隐隐含愁,道:“小弟正是求之不得。小弟姓吴,名冶,字兴之。今rì荒野得遇窦大哥,实是三生有幸。”说着又是一揖。窦光连忙把住吴冶之手,道:“愚兄一介粗豪,吴兄弟切莫多礼。敢问吴兄弟前往洛阳所为何事啊?”吴冶叹了口气,道:“小弟有一叔父在洛阳为狱卒。家父早亡。今岁代父为祖母守丧三年期满,家叔遣人送信来,唤小弟前往洛阳一聚,乘此或可觅得一份差事也未可知。”窦光叹道:“贤弟大孝之人啊。想来贤弟适才歌中之忧是为祖母之故了。”吴冶摆手道:“非也。祖母亡时,已届八十高龄,算得是寿终正寝,颇得上天眷顾了。小弟所忧者,关将军也。”窦光奇道:“关将军天人下凡,有何事可忧?”吴冶大感诧异:“窦大哥难道不知?”窦光满腹疑窦,道:“贤弟所言何事?”吴冶诧异的看了看窦光,然后抬头望向远方天际,面带悲恸之sè,重重的叹了口气。窦光急道:“贤弟所言究竟是何恸事?愚兄可糊涂了。”吴冶疑道:“大哥果然不知?”窦光道:“确实不知。”吴冶道:“大哥可是住在这山林荒野之地?”窦光道:“愚兄于建安二十三年七月居住于此山脚下,至今算来已有一年另五个月之久。贤弟别卖关子了,究竟是何大事?”隐隐觉得吴冶所说之事必定十分令人震惊。吴冶叹道:“那就怪不得大哥不知了。”他别过了脸,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远方天边。待气息平复之后,道:“今年十月,关将军大意失却了荆州,后被困于麦城,苦等上庸援军不至,想是那刘封,孟达按兵不动之故。援军不至,城内粮草又尽,越城而去之人甚多。将军无可奈何,只得与关平,赵累率领二百余人向北取道西川,请求援兵。行得二十余里地,却遇着了吴国伏兵。关将军天神下凡,岂是吴国虾兵蟹将所能抵挡?左冲右突,神威凛凛,战至身边只剩十余人,仍是死战不休,只杀的吴军节节败退。后将军领残兵行于山道,被伏兵长钩套索绊倒了胯下之马,不幸被擒。”说到这里,吴冶已是湿了眼眶。窦光原是个不为世事所动的粗豪汉子听到此处也不由得心中慌乱,急道:“后来呢?后来关将军怎样了?可是为孙权那碧眼小儿给......"后面的字似是不忍说出。吴冶缓缓闭上眼晴,抬起了头,长吁口气,道:“想那孙权紫髯鼠辈,岂有不惧关将军神威之理?况且曹贼前车有鉴,即使以高官厚禄,金钱美人,也未能撼动将军忠义之心,后来还险些被将军逼得迁都以逼锋芒。孙权有鉴于此,命人杀害了关公父子。其时是建安二十四年十二月,算来已有月余。”说到此处,吴冶已是忍耐不住,失声痛哭。窦光好像听呆了一般,眼神直。半晌回过神来,用力将足一顿,掷手中之斧于地,才抱头痛哭起来。
其时是建安二十五年一月初,关羽已然为孙权所害。关公在民间素有威名,他被害的消息几天之内就风传天下。无论吴蜀魏,无论朝野,四处皆有民众呼天抢地哭关羽。蜀地乡民家中更是供起了关公灵位。那窦光原是蜀军中一元小小军官,于军中曾远远见过关羽一面,大为关羽威风凛凛的神情和忠义之名折服。原想终身在军中服役,以盼某天能追随关羽左右。奈何家中弟弟猝死,老母无人奉养,这才回到这山林野地之中,消息闭塞,竟连关公被害的消息也未得知。
窦光呼天抢地的大哭,以额撞地,鲜血淋漓。林中群鸟惊起纷飞。吴冶连忙止住他。本来那吴冶早已得知关公遇害的消息,早已呼天抢地的哭过,心中悲痛稍抑。这时听窦光悲惨的哭声,忍不住也跟着哭了起来。悲哭良久,吴冶先止住了哭声,向仍在痛哭的窦光道:“大哥还请节哀。想关将军乃神人下凡,这番被玉帝召回,在天庭之上自然另有大事需谋,您就不要太过悲伤啦。”窦光满面鲜血,稍止悲声,哽咽道:“若不是贤弟此番告我,愚兄还蒙在鼓里。关将军这一去,我蜀汉复兴之路更为艰难啊。”言下甚是感慨。吴冶满面愁苦,道:“大哥所言极是。当今天下三分,曹丞相势大。汉室复兴希望已微乎其微。我辈读书之人当得学习陶渊明,遁世以避污秽。想来小弟此次前往洛阳也是不该啊。”说着,大叹其气。不想窦光猛地站了起来,面带惊怒之sè,道:“贤弟说哪里话来?想我辈堂堂七尺之躯,岂可效那陶潜懦夫,遇事即避?天下苍生正处于水生火热之中,正该我辈奋起以图大事之时,贤弟怎可说出此等懦弱之话?况且关将军的仇岂可不报?”吴冶万万想不到他反应会如此之大,有点措手不及。看着他鲜血淋漓,惊怒扭曲的脸,着实有点害怕。嗫嚅道:“我乃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于这乱世能有何作为呢?”窦光再也想不到他会说出此等懦弱之话,加上此时伤关公的悲恸,愤怒已是到了极点“曹贼得以横行无忌,皆是因你们这懦弱的读书人之故。既然大家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就请了。”说着一抱拳,转身离去。吴冶在后唤了几声大哥,仍有挽留之意,窦光却头也不回的下山而去。
其实这吴冶人是有些懦弱,却不是窦光所想的那般不堪。窦光本也是个外粗内细的人,不该如今rì这般暴躁的。这两人原本应该可以成为朋友,可是中间加了伤关公之痛,世事就不在如常理那般合乎情理了。
吴冶看着窦光远去,心里仍是回不过味来。想,即使见解不同,也不需要这般大的火气吧?觉得实在委屈。又暗恨自己这个秀才一遇兵就有理说不清,一遇大事就嗫嗫嚅嚅的那般情态。这样东想西想,自怜自伤良久,才向着洛阳前去。晓行夜宿,几rì之后,到得一处城镇,已是黄昏时分。一问当地居民,原来此地叫做金城,距洛阳已不过数里路程。想是因左近有重镇之故,这金城虽说不大,倒也繁华而安宁,丝毫不见战乱之象。奔波了这些rì,吴冶已然身心俱疲,衣衫破烂不堪,从头至尾无一处干净。心想,须得先行洗漱一番,换套像样的衣衫,才好去拜见叔。买了衣物,饱餐一顿之后已是囊空如洗。只得觅了一处破庙歇宿。这破庙后有一口井,井边有只破桶,庙左右皆有人家,想是荒废的住屋改建的。胡乱洗漱一番后,实在累极,在神龛之上卧倒便睡着了。
朦朦胧胧之中,听得屋外有吵嚷之声。吴冶困极,暗恨这些吵闹之人,原想蒙头继续大睡其觉。哪知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声,令人实在无法安然入睡。于是翻身而起,想出去理论吧,听声音对方人数不在少,起码三四个,而且感觉还是自己一遇见就“有理说不清”的那类人。不去吧,这口气又实在咽不下。这般自我斗争一番,又恨自己懦弱。这声音在吴冶隔壁的门前停下,一个声音传来“就是这里了。”却听“砰砰砰”的敲门声自对面的房间响起,一个粗鲁的声音道:“华佗可是住在这里?快出来跟我们走。”接着又是一通“砰砰砰”的敲门声。吴冶心想:“原来神医华佗住在这里啊,这可真是巧了。”吴冶直想出去一睹神医风采,但听这声音好像来者不善,又怕惹事上身。片刻之后,隔壁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老者宽厚有礼的道:“老朽华佗。敢问几位军爷有何公干?”先前那个粗鲁的声音道:“我们是魏王派来的。他老人家近rì头疼不止,命你去给他老人家治病。这可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啊。”此话说的甚是得意,想来此人正斜睨着华神医,撇着嘴角,还竖起了大拇指。华佗道:“哪个魏王?”吴冶在屋里暗笑。这定是嘲讽那军士了。想当今天下谁人不知魏王曹cao呢?那军士语气无理,狗仗人势,可想那魏王也必如传闻一般jian险,残暴了。那军士大喝道:“大胆!当今天下谁人不知我们丞相威名?连皇上见了我家大王那也大气都不敢出,你竟说不知?来啊,把这老儿给我带走。”另外两个声音道:“是。”又听先前那军士骂骂咧咧的道:“nainai的,跟你这死老儿聒噪这么些时,浪费这许多唇舌。”凌乱的脚步声又响起,想是那些军士押着华神医走了。
这一番吵嚷之后,吴冶已是睡意全无。他想,华神医受世人爱戴,那军士如此无礼,自然是该碰些软钉子的。不过,华神医可能要受苦了,心中微觉惋惜。抬头一看门外,才三更时分。漫漫长夜,无心睡眠,只得胡思乱想,想明天见着叔父的情景聊以打时间。良久,又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rì,吴冶近午才醒。吃了点饭,结清房钱就寻寻觅觅向洛阳叔父家前去。午饭时刻到得叔父家。叔父上工要到傍晚时分才会回来,家中只有叔母吴李氏和一个媳妇吴杨氏。至亲这许多年不见,此时初遇自有一番悲喜。叔母是个刻薄,自私之人,向来不为吴冶所喜。此番前来居人篱下,也只得曲意逢迎了。表嫂看来倒是斯文庄重许多。
到得巳时(晚上九点到十一点),叔父仍不见归,家中人等的焦急,叔母正自准备前去寻找,叔父却面带喜sè的回来了。他叔父是个狱卒,被人称作吴押狱,四十来岁年纪,五短身材,一身短打,jīng干异常。吴押狱得知侄子到来自是欢喜不甚。少时开饭,一家人自也不必讲究太多,叔母与表嫂皆入座。一家人饭间闲聊,叹息不已。祖母八十高龄而逝倒也罢了,自己父亲五十不到就已逝去,想来却不禁潸然泪下。席间两个女人哭得更似个泪人儿一般。
酒过三巡,吴押狱叹息一声道:“冶儿,人死不能复生,想来这都是命。就不要再悲伤了。”吴冶抹泪道:“叔叔说的是。”说着坐正了身子。吴押狱道:“将来有何打算?”吴冶叹息一声道:“想当今乱世,我一介书生能有何作为?一切尚听叔叔安排。”吴押狱道“我已替你想过。你是读书之人,想来是不愿做我这劳什子营生的。可以到酒楼去做个账房。城东有个“长net酒楼”,掌柜与我相熟,明rì我可带你前往面试。”吴冶起身一揖道:“有劳叔叔费神。”吴押狱哈哈一笑道:“读书人礼数就是多。一家人何必这许多客套?”挥手道:“来来来,坐下喝酒。”吴冶依言坐下。
谈论之间,适才悲戚的心情轻松不少,再加上此时大事有了着落,心情自然更加舒畅。吴押狱喝了杯酒,咋咋抿嘴有声,道:“冶儿,你可知今rì我狱中来了何人?”吴冶道:“小侄不知。”吴押狱面有得sè,道:“华佗华神医。”吴冶奇道:“华神医去狱中所谓何事?”吴押狱面sè由得转忧,道:“他老人家倒不是自己来的,他是被魏王抓来的。”吴冶道:“莫非华神医犯了何事?”吴押狱道:“这也不是。魏王有头痛之疾,遍寻名医不能全可。后来找到了华神医。华神医诊脉之后言道,大王之疾病原在脑袋,须得以利斧砍开脑袋,取出病原才能痊愈。大王本是个多疑之人,这等破颅治病之说岂能相信?就怀疑华神医此举是要为关公报仇。”吴冶插话道:“关将军不是被孙权所害吗?”吴押狱道:“是啊。关将军不但非大王所害,且关将军的尸体是大王所葬,天下人当得感激他。但他一味多疑,自然不可理喻。”吴冶了然道:“原来如此。”吴押狱接着道:“想华神医何许人也?天下何人不敬?大王非但不以理相待,还怀疑他的医术和品德,华神医心中自然不悦。是以当大王见疑之时也不屑多做解释。就此,大王就将华神医下了狱。神医在狱中谈起此事,我们几个伙伴本来就仰慕其名,加上此事原本错不在他,誓要好好的照顾他。”吴冶释然道:“昨夜我在金城耳闻得神医被军士带走,却原来是为魏王治病。”两人谈谈说说,直至未时才去入睡。
第二rì,吴押狱带着吴冶前去面试。吴冶原是读书人,这些许账房小事自然是手到擒来。掌柜一见十分满意,应承明rì即可前来上工。如此,吴冶算是可以安生了。
数rì无事。到得第六rì傍晚,吴冶因店中无事,早早回家。坐下不久,叔父就满带喜sè的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本书。他一进门就哈哈笑道:“冶儿,快来看,我得到了什么好物什。”说着又是哈哈大笑,显是欢喜不尽。吴冶连忙奔出,道:“叔父得了何物如此高兴?”吴押狱兴奋道:“《青囊书》,《青囊书》!华神医的《青囊书》!”吴冶也是大喜,一来是他本就仰慕华佗之名,二来也为叔父所感,道:“难道是华神医自己所著医书?”吴押狱大笑道:“是啊,是啊!神医感我待他至诚,吩咐我到金城他的居所取来了这书。”吴冶抱拳一揖道:“恭喜叔父。此后专心研习,可尽得神医真传。救世活人自不在话下。”吴押狱哈哈笑道:“是啊。待华神医有妥善去向之时,我就辞去职务,回家一心研习此书。到时你也与我一同参详吧。”吴冶大喜,又是一揖道:“多谢叔父。”脸上有跃跃yù试,迫不及待之sè。吴押狱见他神情,自然理解青年人遇事急切之心,递过书道:“你先看看吧。”吴冶更加欢喜,接过书来,手竟因欢喜而略略抖。翻开书目一看,此书分为《汤药篇》,《针灸篇》,《医理篇》,《诊断篇》,《强身篇》和《练气篇》。吴冶常自暗恨自己书生气重,遇事懦弱不堪,心想自己身躯孱弱,若是长的五大三粗,自是有所不同。于是他从《强身篇》看起。里面所讲强身之法实是闻所未闻,
那吴李氏此时正在厨房整治菜蔬,听得叔侄俩言语,心中只是不以为然,想:“那华佗有什么好?即使尽人皆知,也不过虚名而已,可曾得过什么实惠?家中也不曾听闻有什么巨富之资。即使医术通神,此时还不是要在狱中度rì?可见他的书也没什么好处。”又想:“那华佗得罪魏王才下的狱,这东西不会惹出什么祸害吧?”越想心中越是担心。其实,吴李氏对吴押狱小小狱卒身份收入不丰本就甚为不满,时常对他冷嘲热讽,有事无事的找他的茬。只是这几rì侄儿在家中,有所收敛而已。今rì听的他带回这无用的东西,心中自然不忿。她xìng格尖酸,怕事,担心惹出祸害来,也在情理之中。
数rì之中,吴冶白天上工,晚上回到家中就向叔父求得那医书一观。他主要研习《强身篇》和《练气篇》,偶尔也略略看看其他各篇。叔父这几rì看得较少,一来是他关照这唯一的侄子,感念他代替他父亲和自己为祖母守孝;二来这书已是自己的了,迟些时候等辞了这狱卒职位再专心研读不迟。这一rì,吴冶在店中忙碌,听得店中客人言道,今rì魏王就要杀了华神医。这结果本来显而易见。魏王是个心狠手辣之人,jian险小气之辈,平生杀人无数,自然颇有暴戾之气。华佗得罪了他,岂能有什么好结果?但是,一代神医,徳术兼备,一生救人无数,今rì就此殒命,想来自是令人感慨,唏嘘不已。
待得傍晚回到家中,叔父面sè哀伤,坐在堂屋长吁短叹,喝着闷酒。吴冶想起今rì在店中所听言语,心知华神医依然毙命。叔父见得吴冶归来,说道:“冶儿,你过来。”吴冶应声过去坐下。吴押狱叹了口气,仰头喝干杯中酒,无比感叹的道:“世间事大凡如斯,好人不长命。关公如此,如今华神医也是这般下场。”吴冶为叔父所感,想起世事艰辛,自己向来rì子清苦,也是不胜唏嘘:“叔父说的极是。想当今天下乱世,尽是小人得志,英雄却是无为。哪里还有天理公道在?”吴押狱道:“冶儿,这你可错了。小人免不得有得志之时,英雄却也少不了气短之rì,岂可一叶障目,以一斑之貌而窥全豹?”吴冶道:“叔父说的固然在理,然想当今天下,即使关公,华佗神人之辈亦不得善终,何况平庸之人?”吴押狱道:“你只知关公,华佗,却不见五虎大将只去其一,神医之学亦可流传于世。”说到这里,吴押狱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肩头的责任,想来神医的托付,也给这样的小人物心中注入了无比的信念,感受到神医一声心血尽在于此,自己有义务将它传承下去,以期造福世人。“冶儿,我们肩上的责任不可不谓重大。神医的心血可不能就此断送在我们的手上。”其实往常的吴押狱怎会有这样的思想意识?但是人在遇事之际,往往会有不同于寻常的表现,这也是人之常情。吴冶本就仰慕华神医之名,对此自然也是毫无异议。吴押狱接着道:“我已辞去狱中职务,过的两天就将携神医之书,离了此地,另往他处寻求托付之人。你是愿同我前往呢?还是就在此地安生呢?”吴冶道:“小侄自然甘愿随伺叔父左右。”吴押狱道:“好。那你明rì也去辞了店中之职,后天我们便启程出吧。”吴冶问道:“不知我们将要去向何处呢?”吴押狱道:“自然是去蜀中。那里卧虎藏龙,又是刘皇叔治下,匡扶汉室,顺应天数。想来华神医也不希望自己的医书流传他处。”吴押狱说着伸手拍拍吴冶肩膀,道:“冶儿,你这几rì观摩神医医书,可曾有什么心得没有?”吴冶拱手道:“小侄却有些许体会。神医果然非比常人,字字珠玑。小侄这几rì观看医书中《练起篇》,照着书上所写,每rì清晨和睡前吐纳调息,果然神清气爽,血脉通泰。”吴押狱捋着胡须,哈哈笑道:“不然怎么叫神医呢?”吴冶也笑道:“这还得多些叔父关照。不知小侄今夜可否再借书一观?”吴押狱道:“自然可以。现在就跟我去取吧。天时不早,我也该睡了。”说着仰脖喝完杯中酒,起身向卧房走去。吴冶跟在他的身后,心中有些迫不及待,这几rì看神医之书,获益匪浅,已然有些上瘾之态。
叔侄两来到吴押狱的卧房,吴冶在外面候着,叔母可能在内,自己贸然进屋,于礼不合。吴押狱刚刚进的屋内片刻,吴冶就听的他大叫起来,声音甚是惶恐不安:“哎呀,我的书呢?”吴冶站在门外,心中也是不安,猜想医书可能已经被盗。吴押狱又叫道:“冶儿,你进来帮忙找找。”吴冶这时才走进屋内。卧房不大,吴冶无暇顾及房内摆设,直接看向房门左手边的床。这时床上已被吴押狱弄得很是凌乱,他仍在床上翻找不停。吴冶猜想叔父肯定是将医书放在棉被下面了。吴押狱侧过头来问道:“你可向人提起过关于医书的事么?”吴冶摇头道:“小侄不敢。”吴押狱停下手中动作,肯定书不在棉被下面了,自语道:“那可奇了,没人知道我有医书啊?”突然想起什么来,跳下床,想屋外跑去。吴冶跟着他出来,见他直接向后面厨房跑去。
吴押狱一路跑进厨房,看见夫人吴李氏正蹲在屋子zhongyang一个火盆前面烧着什么东西。吴李氏听的声音回过头来,火光印在她的脸上。吴押狱暗道不妙,心里有如惊雷砸开一般,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她后背衣衫,一把将她扯在地上。吴李氏大声嚷嚷起来:“你干么?”火盆里面烧着的果然是一本书。吴押狱踢翻火盆,双脚在书上踩个不停。吴冶也跑过来帮忙。踩息了火,吴押狱连忙捡起书来看。果然是华神医的《青囊书》,被烧的只剩下残缺的几页了。吴押狱愤怒的将书投掷在地上,拽着吴李氏的衣襟,将她从地上拉起,一个耳光扇将过去:“看你个泼妇干的好事。”吴李氏见平时对自己忍气吞声的丈夫这般暴怒,心中也有些害怕,但是她平时在吴押狱面前作威作福惯了,向来欺负丈夫懦弱老实,嘴硬道:“这害人的东西烧了才好呢。”吴押狱见她仍是嘴硬,更加愤怒,一脚踹下去:“我叫你烧,我叫你烧。”吴李氏躺在底下打滚,嘴里叫唤道:“哎呀,打死人啦。就为一本破书,就要打死人啦。没有天理啊。”嘴里不停的嚷嚷叫唤,全然不觉自己之过影响何其深远。吴冶站在一旁看着叔母这般情状,心中也是厌恶不已。眼光触及地上被烧毁的《青囊书》,遗憾之情不可言状。他俯身捡起地上几页残片,认出是练气篇中的几页留存了下来。此时表嫂听的叔母叫声也跑了过来。见此情状诧异不已,叫道:“爹爹。”岳父平时被岳母欺凌惯了,不知今rì所为何事,这般殴打岳母。若是平rì,吴冶早已上前去劝阻,今rì他却恨不得也上前去踹上两脚。看见表嫂在一旁手足无措的样子,再看看叔母像是要被打死了,自己实在不能再袖手旁观,于是上前去一只手拉着叔父,软语道:“叔父,大错已然铸成,打死了叔母也是于事无补,算了吧。”吴押狱大叹一声,甩开他手,道:“想不到,神医一生心血还是毁于我手。”看见吴冶另一只手上拿着几张残片,睹物伤神,就想要抢过来撕掉算了,反正留着也是无用,徒惹伤心而已。吴冶连忙阻止:“使不得。”吴押狱道:“你还留着这劳什子干么?”吴冶道:“留个念想也好。”吴押狱仰头大叹,转身走去厨房。
吴李氏躺在儿媳的怀里呻吟,看着丈夫离去,又开始骂了起来。吴冶心中厌恶,向她拱拱手,道:“小侄告辞。”转身也出了厨房。
第二rì清晨。吴冶昨晚和叔父商量要辞去店中工作,但此时神医《青囊书》已然被毁,不知叔父又作何打算?吴冶还是一早去辞了店中工作,掌柜的一再挽留,吴冶一心要去,自然也留不住。回到叔父家中,见叔父也在收拾细软。上前问道:“不知叔父接下来作何打算?”一夜之间,吴押狱好像老了几岁,本来一生平淡,好不容易有了一些盼头,却毁于一旦,一晚上不能入睡,悔恨不已,怪自己平rì里教导无方,让这泼妇无法无天。他神情颓丧的道:“我已不想留在此地,还是如昨天的打算,去到蜀中再说吧。”吴冶道:“小侄也辞去了店中工作。就和叔父一道吧。”叔侄两都有些失落,谁也不去提《青囊书》之事。默默的收拾了东西就往蜀中前去。吴李氏昨夜被丈夫痛殴,心中不忿,一直对吴押狱冷言嘲讽,吴押狱懒得理她,任她在一旁嚷嚷,心中只是厌恶,不去接她的话茬。
匆匆数rì,一行人来到一处小镇,前方不远就是许都了。连rì来的奔波,几个人都是满面风尘。在镇上一架小客栈住下,洗漱,休息一晚之后,第二天,他们又上路了。吴杨氏毕竟是年轻女子,哎打扮,趁在小客栈之时,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换上一身整洁的衣物。到得许都城郊,远远的一队官兵骑着马奔驰过来。几个人站在道旁,让官兵先过。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守城的官兵。那群官兵刚刚要驰过吴冶他们身边,为一人却勒住了马,停了下来。那人骑着马退了两步,在吴杨氏身边停下,然后笑着道:“小娘子相貌不错啊。跟了官爷去吧,包你吃香喝辣,舒舒服服的当个少nainai。”说着伸手就来拉吴杨氏的手臂。吴杨氏大惊失sè,向后一退,避了开去。吴押狱在一旁恳求道:“求官爷高台贵手,放过小媳吧。”那官兵哪里理他,跃下马来,抱住吴杨氏就往马上放。吴杨氏挣扎不停,却哪里抵得过这个久经战阵的官兵。其他的官兵在一旁起哄。吴李氏吓得在一旁不敢吭声。吴押狱心里也害怕,鼓起勇气要去抢回媳妇。那抢人的官兵拔出刀来,一刀砍在吴押狱的脖子上,吴押狱一身不吭,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此殒命。吴冶见叔父被杀,本来有些害怕全变成了愤怒,决心和这一伙强人拼了。大叫着冲上前去掐那官兵的脖子。那官兵来不及将刀从吴押狱的脖子上拨下来,一脚踢在吴冶的下颚。吴冶被踢得晕了过去。
待得吴冶醒来,那群官兵已经离去,叔母和表嫂也不知去向,只有地上叔父的尸体还在。他心中悲愤不已,含泪将叔父就近埋葬。他跪倒在叔父简陋的坟前,一股怨气无法宣泄,想这乱世之中,人命竟是如此卑贱,弹指之间命赴黄泉,还无处说理。天sè渐渐暗了下来,也不知自己该去向何处。叔父都已经死去,蜀中自然是没什么好去的了。那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呢?心里没有着落,想着想着,就在叔父的坟旁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