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尸
穿好装备,带好猎枪,乔森要上山了。
乔森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他原先在一家医院工作,不满意,辞职了。他渴望找到一份钱来得多,力花得少的活。可笑,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这不,没了收入来源就没法支持生计。只要天气还不错,他便拿着枪上山打猎谋食。
早晨八点出发,此时已是十点半,今天似乎与以往不同,一无所获。
“上帝啊,这真是糟糕透了”
天渐渐的阴了,深秋的天也说变就变。那一望无际得林木都已枯萎,老树阴郁地站着,不时从哪里传来几声乌鸦的”呱呱”声。
突然,一直黑色的野兔出现在他面前,它没有跑,乔森怎能放过这样的野味。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拿起猎枪按下扳机,很遗憾,没打到。兔子跑了,跑地不快,乔森正巧能追得上。经过一个转弯口,兔子开始加速,这激起了乔森猎杀的欲望。
追捕中,他几次信心百倍地拿起枪,但一次也没有中。
“我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他喃喃自语道。
乔森跟着兔子穿过了跑遍了半个森林,突然蹦出一句显然是骂街的话,他不跑了,累了,累趴在地上。这一停可出大事了,在他的正前方五米不到的地方,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堆衣服。再走近点看,这堆黑乎乎的不祥之物旁边,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尽管已经不省人事,但还有呼吸。
看到这一幕,乔森连连后退,枪都没拿稳,走了火。
“他妈的,今天真倒霉,可别出事。”
乔森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没有人,没有野兽。
“难道这人是自杀?”
乔森以前是做过医生的,自然有一点医者仁心的。他放下枪,慢慢靠近,深恐有危机埋伏。他蹲下来,扒开男子的上衣,胸口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甚至隐隐约约看得到里面断裂的肋骨和挣扎着跳动的心脏,乔森看得直作呕。可能是好久没有给病人做手术了吧,这要放在以前,他几乎天天都能在病房里看到这样的画面。
这世上真有这么倒霉的事。这家伙也是个相貌英俊,看起来很健康的人啊。
“没戏了”,他摇摇头说。
乔森拿出随身携带的麻醉药,给男子减轻痛苦。乔森外出打猎都会自带一个急救箱以防不测。乔森把麻醉药涂遍男子的每一个伤口。
“这可怜的家伙”。
乔森想要起身离开这阴晦之地,他还没完全站起来,男子的眼睛突然睁开了。这是双清澈的深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得看着乔森,眼神中没有一丝迟疑,看来还是清醒的。他突然开口说话了。
“端木云”,他说。接着,一阵古怪的虎缠袭过全身,眼睛翻白,眼皮迅速耷拉下来,牙关松弛了。
男人死了。
乔森看着男人死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眼前发生的事让他不知所措又有些震惊,做医生的时候倒是见过不少人死亡,但是这次明显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谋杀。这是乔森第一次跟这种只有在电影里才会发生的事打交道。乔森在他身边跪下,他不明白,最后关头回光返照,突如其来的“端木云”然后一命呜呼,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这个男人到底想说什么?
乔森想搞清楚这一切,带着几分歉意,他把手伸进了死者的口袋,有一块手帕。他毕恭毕敬的把手帕打开,盖在死者的脸上。此刻除了这些,他还能做什么呢?
他刚才拿手帕的时候,连着带出了死者口袋里的一张照片,乔森撇了一下照片,上面是一个女人的脸。他怔住了,不可思议的是这是一张貌美靓丽的脸,这张脸在乔森心中久久萦绕。她看上去年纪不大,应该是个姑娘,还不过三十岁吧。让人浮想联翩的其实不是美貌本身,而是这样的美貌出现在了一个遭人谋杀的男子的口袋里。
乔森毕恭毕敬地把照片放回男人的口袋里,他坐下,点起一根烟。这一切都存在着太多的疑点,而他一个人又无法解决。乔森拨通了电话,请了一个曾经的医生同事前来帮忙。
时间过得慢极了,乔森甚至可以闻见空气中弥漫的尸体腐烂的味道。他想起来一件事,今天是他老爹的生日,他必须赶在六点之前到家,而现在已经是四点五十分了。要是他不能及时回去,老乔森又要上蹿下跳了。本来乔森的辞职就很让老爹头疼了,这要是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赶不上,那乔森也没法回去了。只是在乔森眼中,他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他喜欢冒险,喜欢探索,这些是他那个小肚鸡肠的老爹不能懂的。就算真的不回去又有什么关系呢?然而老乔森永远不会这样看待问题,一个人过了五十,就会只求安稳,只愿过吃了这顿还有下顿的没有未知数的生活。五十以后的人会变得不可理喻,对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庸人自扰。
“我猜他是在完全错误的观念下被抚养长大的。”
“可怜的老爹啊,他的见识还不如一只小鸡呢!”
此时已是五点三十分,医生还是没有来,乔森准备回去了。他站起身,不满地跺跺脚,收拾好了行李。就在此时,他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于是便回头看,心中庆幸着帮手要到了,自己也不用一直守着这具尸体了。
但令他意外的是,来的人不是他的老同事,而是个男人。
乔森不认识他。
“朋友”,新来的说,“出什么事了吗?我能帮上忙吗?”、
他是个高个子,说起话来温文尔雅。深秋时节天黑的早,乔森看不太清他的容貌。
乔森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男人一脸惊讶的样子。
乔森说他的朋友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问那人能否帮忙看一下有没有来人地迹象。
“连个人影都没有呢。”
“朋友,我六点钟前得赶回家,今天是我老爹大寿。”
“而你并不想离开......“
“是的,我不想。我是说......虽然他死了,我也帮不了什么忙,但是......”
他停了下来,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乔森既想把这背后的真相搞清楚,又不想让老爹不高兴。而对方已经不言而喻了。
“我懂了,我可以在这里等你的朋友到来,你回去吧。”
“哦,真的可以吗?那太感谢你了!”乔森感激地说道,“只是一会天会黑了,你回去看得清路吗?这可是在山里。”
“其实也不算太难走。”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韩辛顿。”
“起了点雾,要小心啊!”乔森解释说,“回头见,我得赶快走了,你真是太好了。”
“别客气”,男人说道,“换做任何人都会这么做的,不能把这个可怜的家伙单独留在这,我是说,这样不太合适。”
乔森沿着那条小径,到尽头的时候朝着那个陌生男人挥了挥手,接着便开始跑。此时是五点五十分。他不知道为何跑,是急着回家见老爹,还是因为今天的事感到害怕?他没有时间思考,一溜烟地跑过田野,穿过教堂,翻进了庭院,到家时是六点零一分。
乔森这次没有做任何解释,他不想因为今天发生的事影响了老爹难得的好心情。乔森气喘吁吁地坐进自己的位置,熟练地弹奏起了欢快的钢琴曲,为老爹庆生。心中的忧虑也随着琴声逐渐消逝。
“亲爱的儿子,如果你总是无法履行自己的承诺,那就干脆别做承诺,这是你第四次在重要时刻迟到。我知道你根本没有什么时间观念,你只认为自己是对的。你主动要求要为我演奏钢琴曲,我可没强迫你。”
“不好意思爸爸,今天可不是我的错,我守着一具尸体呢!”乔森终于忍不住。
“你在干嘛?”
“今天上山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人快要死了,我想过去救他但是无济于事,之后我又守着他等别人来。”
“天呐!这真是太不幸来了!他是怎么死的?”
“我也不清楚,但估计是被人杀害的。”
“我一直守在那里,直到有人来了我才把守丧的任务交给他,然后飞奔回来。”
当然了,他父亲是无法理解乔森在想什么的,他真的不明白啊!这不是能解释的清楚的事。当悲剧发生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只能勇敢面对。
乔森已经不指望老爹能够理解什么,年过五十的人了,脑子里都是些保守古老的东西。他既为父亲感到惭愧又替他难过。父亲也为他儿子感到难过,他有些窘迫,但觉得害臊。乔森对生活完全是随意不严谨的态度,万事都是那么随心所欲。就连迟到的道歉都是那么漫不经心。
乔森想:“他还想要我做什么?。
父亲想:“他怎么什么都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