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程斯蔚做了一个梦,梦是白色的,就连他自己都是一片雪白,只能看得清两只眼睛。白色尽头站着一个人,佝偻着背。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程斯蔚还是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于是他拼命喊,拼命叫。
但是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耳边突然响起敲门声,程斯蔚睁开眼,雪白的天花板让他有几秒的怔愣,直到陈姨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程斯蔚才意识到那个梦结束了。陈姨的催促还在继续,程斯蔚坐起来,应了一声知道了。
十五分钟后,收拾完的程斯蔚拎着行李箱从楼上下来,客厅没有人,程淑然的拖鞋整齐地放在地毯上。
“快点儿吃吧,晚了太太又要说你。”陈姨把冒着热气的粥从厨房里端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转身又钻进厨房。
那个梦的影响力比想象中还要大,程斯蔚完全没有食欲,坐在这张长方形餐桌尽头甚至还有点儿想吐。厨房里有隐隐约约的微波炉加热声,程斯蔚站起来,拖着行李箱往外走。
大门只推开了个缝,刺眼的光线打在他身上,程斯蔚下意识闭上了眼。他其实应该再花上十几秒钟去旁边拿把伞,但陈姨有可能会突然出现,再连逼带哄地让他喝掉半碗粥。
出去以后再戴帽子好了,程斯蔚这么想着,左手用力推开大门。
想象中烫人的阳光并没有落在他身上,程斯蔚看着身侧握着黑色伞柄骨节修长的手,顺着手臂往上,对上沈峭的脸。他不知道沈峭是什么时候就等在这儿的,但应该是等了有一会儿了,因为沈峭的脸晒得有点儿红,额角也出了汗。
“快迟到了。”沈峭说完,又把伞面朝他那边斜了斜。
程斯蔚攥着行李拉杆的指尖紧了一下,他唔了一声,开始下楼梯。沈峭从始至终落他半步距离,伞撑得高,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看他上了车,沈峭迅速收伞,绕到车另一边开门上去。
熟练地点火挂挡,程斯蔚坐在后座,看沈峭的侧脸,笑着说:“看来是真的练车了。”
沈峭没说话,轻踩一脚油门,车平稳地滑出几米。
工作日早晨正是高峰期,从高架上下来车速明显减慢,程斯蔚倒是不在乎迟到这件事,但沈峭不是。他看着沈峭散散笼着变速杆的手来回晃动,方向盘在他手里快画出花来,打了转向来回变道,有好几次,程斯蔚觉得就要蹭上旁边的车了。
多贵的车这么开都会引起众怒,在红灯路口,程斯蔚看见停在隔壁的车摇下车窗,对着沈峭骂了几个脏字,接着竖起中指。
而沈峭目视前方,完全没放在心上。
用这种开车方法的结果是不但没迟到,距离第一节课开始还剩了将近八分钟,沈峭把车停在学校对面,转过身把伞递给他:“我会把你的行李放到公寓,晚上需要我过来吗。”
晚上程斯蔚要跟贺莱去酒窖打牌,贺莱有车,用不着他。
“过来吧。”
“好。”
最后程斯蔚是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坐在倒数第二排的贺莱冲他摆摆手,程斯蔚三两步跨上台阶,坐到角落的位置。
“我还以为你今天得迟到呢。”贺莱脚蹬着桌子下方的斜杠,把椅子腿翘起来,“都捏着嗓子练习半天了,准备帮你喊到呢。”
“你怎么捏的?”程斯蔚瞥了他一眼,然后伸出手掐着贺莱的脖子,稍微用了用力,反问他说:“是这么捏吗。”
“你他妈,程斯蔚你要杀人啊!”贺莱声音不算小,站在讲台正在开投影仪的老头儿看了他一眼,贺莱咧嘴笑,做出道歉的口型。
专业课一上就是三个小时,程斯蔚的本子和笔都放在行李箱里忘记拿了,最后是从贺莱的笔记本上撕了两页纸。贺莱本来就懒得记笔记,这会儿看程斯蔚要借他笔,索性把电脑推给他,让程斯蔚整理完再给他传一份。
程淑然的儿子,学习成绩总归不能差的太离谱,程斯蔚上课的时候还是挺认真的,常年维持中等偏上的名次,偶尔佛光普照到他的时候,会往前再冲个十几二十名。
下课铃响,虽然课件还剩两页没讲完,下面的学生已经开始收拾东西,程淑然偏着头,透过人群缝隙又看了一眼投影仪,在文档上打下最后一行字。
“差不多行了,我快饿死了。”贺莱抻了抻手臂,扫了眼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笔记,摇头感慨:“这么努力,怎么就考不了第一呢。”
“是啊,不如你。”程斯蔚把电脑扣上,回过头说:“不努力就能考倒数。”
一转头到了中午,食堂的人很多,但贺莱拽着他跑到三楼,程斯蔚看见人群中的一张空桌子,站在边上的人冲他们抬手。
“怎么这么慢。”林峥看了眼手机上正在进行的游戏画面,埋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