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挂像堵嘴
李泽不解,其实他说的这些是有点想让上座那位不痛快的,可这样一来,就驴下坡,也不得不收敛,而那阁老,也是在临走的时候,恶狠狠地瞅了这小世子一眼。
吹嘘瞪眼,也不怕折寿。李泽心想到。
早就听说,这张阁老,乃是朝中清流党的领袖,论能力和对于下方衙门的管控,张阁老是远远不及其余几位内阁阁臣的,但这些清流群臣,要名不要命的,群情汹汹,任谁也都难以掌握,这也是当今这圣上为什么要把他排在右首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多么经天纬地,而是一口一个圣人训,一口一个先圣有法,自得其理,稍有个不慎,就落得个骂名。
吏部尚书左博方,只因为自己儿子去狎妓,还是被国子监监生们给带过去的,那国子监生大多也都成得御史台的预备人选,国子监生此事被人认出,传遍了整个鹿京城,哪怕是鹿京城的小儿都会喊得两句“国子国子,摇头晃脑,不读书来,去见老鸨”。一群从国子监生到御史台的御史们,就把矛头对准了左尚书的儿子,半月之内,几十封奏疏上到御案前,说左尚书教子不严,门风败坏,家都治不好,如何管的诺大的吏部。
气的左尚书在一日散朝后,大开府门,把这左公子挂到府前门梁上,扒开上衣,漏出白花花的身子,而这左尚书,堂堂钦命二品官员,朝服都还没脱,拿起马鞭,在自己亲儿子的背上屁股上,各打了三十大鞭,痛的这左公子,半个月没有下得了床。而这左尚书也没给那些御史言官们好过,把他们送到辽东,长城,和南境东宁府等军事重地当监军,明升暗降,在那些武夫和将军那里,说着这些之乎者也,是一点用也没有的。
不过,这一茬茬的如同韭菜,割了一批又一批,这些言官正如同一句话“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再加上太祖立朝有训,不杀读书人,所以最多也都是贬谪,越是贬谪,骂的越是狠。不过,此事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言官俸禄低,在这鹿京城又是物价高,有的口嗨甚至难以养家,像朝中几位重臣阁臣,逢年过节,就让家仆亲属等人,去买几个比较闹腾的御史的书画,或者请他们题字,再给点润笔费,也花不几个钱,这些御史吃人嘴短,也不好意思去再攻击这几个重臣阁臣。
而李泽此时站在殿前,等着上面的那位说话,且看那位缓缓走下阶梯,目光炯炯,看着李泽说道:“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了。”
李泽:“回陛下,一路游山玩水,遍览风景,并不辛苦。”
“那就好,刚才的事,切莫放在心上,今日朕原本是要推脱掉内阁接见来迎接你的,奈何有些事推脱不掉,且事出紧急。”皇帝不无温和地说道。
李泽:“陛下如此说,折煞我也,雷霆雨露,莫非天恩。”
“你与朕本是叔侄,虽初见,情分却还是一直在,如此就是生分了,好了,朕也不难为你了,车马远道而来,早点回驿宫整顿休息吧,朕也不留你用晚膳了。”皇帝抚住李泽的肩膀轻声说道。
“诺”李泽应声而出,随即拜谢出宫而去。
………
房知勇一直都在这宫城门口站着,没多会,见到吹鼻子瞪眼出来的阁老,那阁老见房知勇穿一身蜀锦腰间带着蜀王府的令牌,料想是等候李泽的随从人员,就冷冷嘲笑道:“主子不懂事,随从也是如此,皇城之下跨刀而行,你是要怎样,真以为这是那巴蜀之地嘛。”房知勇纵然心中有气,也知道这是鹿京城,不比锦都,一股气也是顺下去了,望着这老头坐轿扬长而去。
等到没一会,他家世子殿下也出来了,房知勇随即侍奉左右,握刀随轿,一直到驿宫。
回去路上,李泽扒开挡帘流苏问房知勇:“房叔,你见过现在的皇帝没。”
房知勇回答说:“回世子殿下,臣年轻时候侍奉王爷在西京城的时候,见过当时入京述职的现今陛下。”
“那房叔你觉得,我的这位叔叔,是个什么样的人?”李泽问道。
房知勇不无慌乱地回道:“此等事情,非我等可妄断,臣下不知。”
“房叔,我明白了明白了,又没逼着你问,慌啥欧。”
说到此处,房知勇表情严肃对李泽回道:“世子殿下,鹿京城不比锦都和汉中,谨言慎行,总归是好的。”
“不听不听,小爷只是从一个地方,混到另外一个地方而已。哪管什么云雨滔天。”
看着言谈举止无不随意的自家世子殿下,房知勇想到了蜀王李建德临行前对自己的嘱托“世子多顽劣,须当束缚之”。这话确实是实话,可这世子殿下,真不一定是自己能束缚的了的。
回到驿宫,也就入夜了,这驿宫,乃是为外藩入京临时居住而修建的,按照郡王府的规制修建了四座,临山,临川,临日,临月四府,而李泽入住的则是位于鹿京城东城的临日府。根据礼部牵引使回到府中,整顿休息,而那房知勇,则就住在李泽居住的清辉殿旁的侧屋。
第二天,叫醒李泽的不是外头的蝉鸣,而是街外传来的锣鼓声声,夹杂着人声,李泽问左右服侍外面怎么回事,左右婢女默不作声,李泽整理着装,跨步殿外,此时房知勇正在府中间站着,仿佛也是听着外面的声音。
此时,李泽也听到了外面的人声都在说些什么“妄为人臣”“不知礼节”“巴蜀蛮夷”“割据叛贼”。
又是那些御史言官,估计是那阁老回家后不服气,纠结着部众下朝后一同来此喝骂。
此时李泽已经非常不开心了,心想着“老匹夫,欺我太甚。”想要拔过房知勇的佩刀冲出去吓唬他们。
房知勇连忙劝阻,夺下佩刀,连喊世子不可。
李泽怒喝到:“难道让这些言官指着鼻子骂我李泽三代祖宗不成?”
“等等,祖宗,房叔,临行前我父王是不是让我们带了一幅我爷爷的画像,让我送到鹿京城的太庙的。”
房知勇回道:“是,那还在一众行李中妥善保存着。”
“拿出来,挂在这个府中中道楼亭上,看他们还敢不敢骂了。”
“世子殿下,这会不会有点不妥。”
李泽催促道:“让去就去,出了事,我担责。”
门外一众御史言官,昨夜就得到消息,今日散朝,便有许多聚作一团,来这临日府前敲锣打鼓,喝骂这在殿前让阁老难堪的蛮夷藩臣,好不快活。说来这众人也是可笑,从宫门外来此四五里,众人清贫无轿辇,走过来,只为骂这没见过面的世子殿下。
而当众人看到府中间亭楼上升起的画像时,气氛陷入了一片死寂,那上面分明画的先帝,众言官虽是“秦徐之祸”后才步入仕途,可关于先帝,还是知道的,并且,众人对着府中骂李泽,可先帝画像又是在这亭楼上。
再骂,就有“詈骂君父”的嫌疑了,保不准有心之人拿此开整自己。
在画像升起后,众言官纷纷回家,也不敢骂,也不敢敲锣打鼓了。
这街上,竟一时间如此清净。
听得门外如此情景,李泽也终于松下一口气对着房知勇说:“画像挂满今天一天,明天再取下来。”如此一来,大抵这些讨人厌的,该不会来了。
说完李泽就回屋中睡觉了。
“大梦谁先觉,今人我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