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啊!”周宏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窗外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有一种辣辣的感觉。
还活着?
周宏一双手迅速摸遍了全身,头、躯干、骨头、关节,没什么异样,都好好的!
这怎么可能?
周宏分明记得自己被远远地撞到半空中,身体虽然勉强保持完整,但五脏六腑全碎了。
“啊。”周宏终呻吟出声,手下意识抬起,摸了摸头,好像是头上撞了个包,没有流血,只是有些肿,头有些晕。
意识开始一点一点清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这是哪?!
周宏狠狠咬了下嘴唇,感觉到一丝腥味和真实的疼感。
周宏www.hetiqi.com起来,真的还活着!真的还活着!周宏在床上有些手舞足蹈。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百四五十码的跑车把自己撞飞,怎么可能还有命在?
周宏眼睛一转,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茅舍,墙是土墙,地也是硬土夯成,因为年月已久,显得有些坑坑洼洼。
周宏躺在一张木床上,身上盖的则是一层灰色的被子,上面的补丁一个接一个,似乎无穷无尽。
周宏目光一转,除了一张床之外室内就一张干净方桌,还有一把椅子,家具陈设简单之极。
这到底是哪?
墙上挂了一幅字赫然引起周宏注意,一张白纸,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死!
“死”字?
周宏头下意识偏了偏,觉得有些眼熟,以前似乎在哪见过。
“你醒了!”慈祥的声音忽然响起,一个身着百衲衣的老和尚走了进来。
周宏吓得一下坐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和尚看,神情像是见了鬼一般。
老和尚摘下戴着头上斗笠,露出光头,上面有九个香疤,年纪有七十多岁,身形清瘦,脸部几乎没什么肉,但目光平和而亲切。
“啊!”周宏立刻大叫出声来,叫到一半,连忙用右手盖住自己的嘴,胸脯起伏起来。
“怎么,见老和尚如同见地狱?”老和尚呵呵笑道。
天!周宏不敢置信,这老和尚,他认识!
周宏高考落榜后骑车在樟县散心,路经阁山,一发狠就想蹬车上去,哪知在崎岖多石的山路上不小心摔交,磕了头晕倒。他醒了后就是在这样的茅舍,然后看到这样老和尚!
久远的记忆如泉水一般涌现,周宏又看了一遍,没错,一床一桌一椅,屋外是一锄一笠一蓑衣,至于墙上挂的这个“死”字,正是老和尚日常参禅面对的那个字。
没错!就是这茅舍,自己醒来这个老和尚正好干完农活回来。
“大、大师,我这是在哪?”周宏嗓音抖了起来。
“阁山后山,我的茅舍。”
“我是怎么到这的?”
老和尚笑了,道:“你惦记你的自行车吧,它就在外面放着,放心,你是骑车不小心摔交磕到头晕的。”
天啊,周宏心中呻吟道。
“我晕了多久?”
“一天。”
“今天几号?”周宏声音有些大。
“七月二十号。”
“哪一年?”
老和尚笑了,道:“你这小娃娃,人摔傻了,你还以为晕了一年,当然是2000年!”
这一下周宏就觉得脑袋疼,有些晕,有无数小蜜蜂在耳边叫。
真的回到十二年前?!
周宏脸色发白,双肩微颤。
“怎么,头还有些晕?”老和尚瞧出周宏的异状,关切地问道。
周宏点了点头,心跳加速。
“不要紧,已经无挂碍,再休息个一天就好了,你家中我已经派人捎信了,你不用担心。”
周宏记得老和尚说到这时,自己当时还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家的?
老和尚回答是看了身份证,根据那个地址派人去送口信的。
现在显然没必要问了,周宏开口道:“那就谢谢道济大师了!”
“哦,你怎么知道我的?”道济老和尚微微一笑。
“我听说的。”周宏连忙说道。
道济老和尚点了点头,道:“你饿了吧,我去厨房给你弄点东西吃。”说罢,转身出去。
厨房就在茅屋外,用石块垒起来的半边房。
道济和尚走进去,开始动手弄饭,很快炊烟升起,和着山间云雾一起飘舞。
茅舍内,周宏经过再三的左掐右咬之后,真切的疼痛感让周宏确定醒来,而且,回到了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因为高考落榜,周宏就跟家里说骑车出去散心,顺便找同学玩。
周宏记得当时自己出门的时候老妈蒋雨帘的表情。
她很担心。她当时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要周宏快去快回。
周宏想得眼眶发红。
那些个时日,自己固然是浑浑噩噩,但父母却更揪心,时刻担心,就怕周宏想不开。
忽然,周宏目现异彩,管他死去活来有多诡异了,管他了!反正他活过来了,而且一下活到十二年前,关键是爸爸还在!妈妈也在!
周宏的眼泪,夺眶而出!
老天垂怜,居然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太好了!又是一家三口了!
因为爸爸的离去,周宏丧失所有前进的动力,才抽烟喝酒打架的,现在不一样了。
周宏坐在床上,大力地挥舞着拳头,兴奋以及一股极大的幸福感冲击着他的胸膛,让他鼻辣的难受,眼泪更是开闸一般倾泻而下。周宏不管了,把被子一盖头,哭得稀里哗啦。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宏停止了哭泣。
现在怎么办?
周宏忽然意识到一桩严重的事,他现在回去很可能在家遇到朱老师。
那个矮胖秃顶的朱老师。
前世周宏从阁山回到家时,朱老师正好在他家,给他带来燕京经济管理学院可以录取他的消息。
那时候他欣喜若狂,把朱老师当恩人。
很快,那个暑假全家动员,家里养的三头猪都卖了,羊也卖了,割的稻子也都卖了,妈妈每天大清早起来挑上一担子新鲜蔬菜走二十里路到镇里去卖菜,而周宏也到十多里外的砖窑场拖砖,这样凑齐了六千元学费。
周宏想起那些日日夜夜来,这眼泪又吧嗒叭嗒掉下来了。
学费六千,两千住宿费,两千杂费,一年伙食至少五六千,加上同学之间应酬更不得了,这对一个只靠地靠天吃饭的农民来说是多么难!
正因为这样,老爸才不得不上山采药的。
周宏想到这心里一哆嗦,绝不,不能再让前世的事发生了!
现在不能回去!虽然周宏现在巴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却一定不能回去!
一回去,朱老师跟老爸老妈一说燕京经济管理学院有戏,把那个著名经济学家校长的招牌抬出来,老爸铁定比自己还上心,砸锅卖铁也非得让他去读这个书。
其实老爸之所以对周宏读大学这事这么上紧,是因为读大学成为有学问的人是他的人生理想,而老妈是高中生,是下放的知青,在老爸心里总是觉得自己配不起老妈,所以一定要儿子读大学有学问,以后就能配一个同样有学问知书达理的儿媳妇。
周宏脑袋中念头纷杂,先在道济大师这里呆几天,老妈信佛,在大师身边受其感化,消减高考落榜的苦梦大有好处,这在老妈那能说得通。
但是,周宏不能阻止朱老师到他们家,可以想象,周宏从阁山回家老爸还是得说这事,而且会极力促成这事。
这可是麻烦啊!
他去上这个学校,四年后上当受骗不说,老爸依然有可能因要供自己读书累死拼死。
这书,绝对不能读!
周宏想了想,这事首先要跟老妈取得同盟,说这个经济管理学院不靠谱,但这不够说服力。
老爸周建国那可是比较刻板,部队里出来在家中说一不二,不读那燕京经济管理系学院,老爸会要他继续补习,来年再考。
读补习班,考一所重点大学。
大学,是的,周宏渴望读大学,真正的大学。
很小时他就听说过一个故事。一个穷人家孩子,路过私塾,趴在窗外看里面学子读书。周宏觉得那穷人家孩子就是自己,因为他曾在一大学宽敞的大阶梯教室外听大学老师意气风发地讲课。那时候,他也很羡慕,他很嫉妒。
大学无疑是神圣的,并不因为他曾经受过骗上过当而又所改变。
周宏觉得有一定把握,有了一世的经验教训,复读的话他一定会努力学习,考上一个好大学的。
不行!周宏转念一想,只要是他读大学,他们家就很可能继续走前世的路子,一个农民家庭拼命供一个大学生读书。
大学应该去读,但不是现在去读,应该等有足够的经济基础再读。
没错,只要有了钱,老爸老妈就不需要拼死拼活地做事了。
对了,同村的二癞子,周宏心中一下亮堂了。
二癞子叫周福贵,但村里人现在几乎都不记得他大名了,都一个个“二癞子”、“二癞子”地叫他。
这个人在村里面游手好闲,偷鸡摸狗还偷看小媳妇洗澡,是个人人讨嫌的家伙。
可就是这个二癞子后来成为周村乃至樟县的能人,他是樟县最早一个办养猪场,有亏过,但后来猪肉价狂飙,起来了,成为周村首富,甚至在樟县也是响当当的。
二癞子跟周宏关系不错,常说全村的人就周宏看得起他。
其实也是周宏读了点书,跟着别人叫他“二癞子”叫不出口,就叫他“周福贵”。
一次喝酒,二癞子流眼泪说全村老少,叫他大名的就周宏一个。
二癞子现在村东村西游荡,办养猪场还是他周宏大二时候的事,算起来也快了。
对了,办养猪场,跟二癞子合伙。
村东头有十几亩荒山,一直没人承包,如果有人承包,价钱便宜得跟大白菜一般。
对,上山养猪去,二癞子一个人都能做到,凭什么有文化的自己不能做到,再拉上二癞子这个未来的“成功者”,那就妥了。
周宏在燕京打工的时候二癞子来过一次,带他到燕京第一次住五星级酒店,哥俩一夜畅谈,二癞子把怎么憋着一口气干出全村男女老少震惊的大事都一一讲了。
因此,周宏对二癞子的发家史还算了解,他完全可以做到对二癞子的指点,比如有一次二癞子的猪集体发猪瘟死掉了,比如说什么时候猪肉涨价什么时候跌价,比如说瘦肉精那种东西绝对不能添加到饲料里面去。
周宏越想越对,后来十多年有许多大学生毕业后干脆就回家养猪的,更有一些大型国有企业钢铁不炼投资开大型猪场,就连一些新兴的网络集团公司也大开猪场,这说明什么?说明传统的养殖业反而更有生命力。
这个时候,还没人意识到这一点,那么现在就动手。
就这么办,有计划有项目有钱赚,跟老爸一说,他大概就不会再坚持了。
缺启动资金,这个二癞子有办法。
周宏记得,二癞子是跑到省城借到一笔启动资金的。
一番思量,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周宏顿觉神清气爽,就在这时,门开,老和尚笑呵呵端着饭菜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