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卷 守备与江湖
大军出征后一个月,消息传到了霸下,于是乎各种计划的实施都加快了脚步。
首先是坚壁清野,将周围的树木砍伐,开采四周石料作为守城器具,然后放火烧山保证不会给敌人提供材料并且开阔视野。
然后征集城内铁匠打造箭矢,进行宵禁,每日亥时后还在街上游荡的重打三十大板。
如此积极的做守城准备,令众人认为夏子清似乎并不打算与燕军正面对抗,而是据城死守,这令有些人不安起来。
于是乎,城内谣言四起,有传言大军后天便到,不投降的一律砍头。也有传言大军一来就会发起屠城,还不跑就要变成刀下鬼了。甚至有传言燕国不满六国遗族造反,打算杀尽所有六国人的。
而因为这些谣言,城内百姓们开始向外逃,一窝蜂的逃跑,而且人数越聚越多,一起挤到了城门口,却没想到城门已经关闭,而且有数量不少的军队把手。
百姓们要求开城门,开始闹事,但士兵们不为所动,一但踏过界就是射杀,在点杀了几个带头闹事的后,聚集起来的百姓开始散开。
随后又有大队士兵开始巡逻,纠出几个造谣者,拖到街口杀头,又对犯罪者采用重刑,这才让城内秩序好了起来,但每晚翻墙逃跑而摔断腿或者直接摔死的人也仍是不少。
有军队接管了对城内秩序的掌控,夏子清终于有空处理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了。
当年的江湖人士,在经历了燕帝国武德司的捕杀后,剩余的人大部分逃向南方,少部分去了西北。霸下作为南方少有的大城池,自然有着为数不少的江湖人在这里讨生活,而夏子清要找的就是这群人。
十多年前江湖上的那场血洗怕是已经成为了不少江湖人心中的阴影,当年高阳忠带领武德司诛灭了数不清的江湖世家与江湖高手,几乎是以一国之力镇压整个江湖,也同时得罪了整个江湖。
如今逃至这里的江湖人或多或少都与当年那些被血洗的人有着关系,也都憎恨且惧怕着这个国家。可是,除开每年不知凡几的高手潜入大内送死外,他们再没有其他办法。
他们只能将这份憎恨深深的埋藏在心底,把它交给后代,一代一代的向着燕帝国复仇,江湖儿郎的血不能白流,江湖儿郎的命不能白丢!
夏子清找他们的目的就出在这里,他要做的,就是一点点的,将他们埋藏在心底的憎恨与愤怒挖掘出来,挖掘出来用做对燕帝国发起冲锋的号角,想来,应是极好的。
“你找谁?”
面前的男子再一次问道。
“请问付林,付前辈在这里吗?我们有要事要和他商讨。”
夏子清回过神来,说道。
“又是来找付先生的。”
男子嘀咕了一声。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跟先生说一声。”
男子只管说着,也不管旁人听没听就自顾自的进了不远处的庄内。
“这里的人真奇怪。”
李蒙打了个哈欠,说道。
夏子清二人所在的是霸下郊外的农庄里,说是农庄,其实是当初南逃的江湖人士的聚集地。
由于他们敏感的身份,世族豪强对他们的存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处于对城内秩序的担忧只准许他们居住在城外,毕竟遗族的前例就在眼前,他们可不想再有一支势力加入。
“毕竟都是习武之人,有警惕心倒也正常。”
夏子清看了下周围明明在劳作但却时不时看向他们的人们,收回视线说道。
李蒙不再做声,只是抱臂站在夏子清身边。
不多时,之前那名去报信的男子又回来了,但神色明显有些难看。
“赶紧走,就因为给你们报信又挨了付先生的骂,快走快走,再不走就赶你们了。”
男子说道。
说着男子上前来,伸开双手做出赶人的动作,但很快就被李蒙擒住右手压在地上。
“你们,你们居然还敢打人!来人啊!有人打上门来了!”
男子涨红了脸,挣扎两下见挣扎不开便大声喊道。
“这位兄台,我们的确有要事和付前辈商量,这件事也关乎你们的未来。”
夏子清低头向着被压在地上的男子解释道。
“子清,他们上来了。”
李蒙看着周围靠拢的人群说道。
夏子清抬起头看向四周,原先还在劳作的人们手持镰刀锄头靠近了过来,虽然是粗陋不堪的农具,但是在这些人手里似乎有着不一样的威力。
夏子清似是笑了一下,随后鼓起声音大声喊道:
“晚辈夏子清,求见付前辈一面,如若前辈再不出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晚辈就不敢担保了。”
围过来的人们似乎很不高兴他这么喊一嗓子,他们围拢形成了一个半圆的包围圈加速包抄了过来。
“看来不行了。”
夏子清看向李蒙,耸了耸肩,说道。
“要我说还不如早点开打来的容易。”
李蒙翻了个白眼,右手抽出来握住刀柄。
“且慢。”
就在这刀剑即将出鞘的一刻,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庄内传了过来,而后有一穿着粗布衣的灰发中年男子将庄门打开,一眼看向这边,随后大步走了过来。
围过来的人群见着走过来的男子全都散开聚拢在男子背后,而李蒙也是将手中的人放开,那人瞪了一眼李蒙,转身回了人群之中。
“阁下就是付林付老前辈?”
夏子清问道。
“正是老夫。”
男子开口答道。
他的声音厚重沉稳,隐约有一种说不出的振动在声音中,却又说不明白。
“老前辈不邀我进庄内坐一坐?”
“这就不必了,有什么事当面说清楚,再者说,你要是真进去了,生死可不由我说了算了。”
李蒙闻言双眼微眯,左手勾在刀镡上,一种被猛虎盯上的感觉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的脑中,有个别年龄小,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已经开始发颤了。
“你这位朋友,很有意思啊。”
付林瞧了一眼李蒙,说道。他是罕见的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的人,在场的除了他也就夏子清没有受到影响了。
“这是我义弟。”
夏子清介绍道。
“前辈觉得,如果我们打算对贵庄动手的话,成功率有几层?”
付林不语,只是盯着夏子清的眼睛,而夏子清则报之以同样的注视。
“你也是个趣人。”
付林忽的笑了一声,挥手让靠拢过来的人群退后些。
“老前辈是打算听一听我的建言了吗?”
“不用。”
付林摆了摆手,说道:
“你要说什么我大致知道,的确,江湖儿郎江湖死,那些死在燕国爪牙下儿郎们的仇,我们是一定要报的。”
“但是。”
付林接着说道:
“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能替我们报仇而不是带我们进入另一次血洗?”
“就凭这次南下的大军会被我全部吃下。”
夏子清也笑了起来,向着付林说出了他计划的一角。
随后不多时,两方人交谈好结果,夏子清二人向着付林一行人告辞,而后付林宣布闭庄谢客,整个庄子封闭起来,不再有人进入。
“这霸下还是有不少能人啊。”
夏子清在回去的路上随意说道。
他在付林的口中得到了一个消息,霸下有一个算命先生,此人神神秘秘却颇有几分本领,平时就在黄水巷摆摊。
“子清你真的相信算命这样的事嘛?”
李蒙嘴边叼着根路边扯的杂草,吊儿郎当的问道。
“我只信人定胜天,命运什么的只是怯弱者的推辞罢了。”
夏子清这样说着,心中却响起了小时候一个云游道人给他算的一卦。
“此子过于慧满,恐有违天道,若潜心学法不涉凡尘则有望安度此生,若涉世过深恐难过二八之年。”
“二十八岁嘛……”
夏子清喃喃道。
“什么二十八?”
“没什么。”
夏子清轻笑一声,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今年,他已满二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