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二十一

星期天,刘锋还是同往常一样在街上东瞧瞧,西看看,突然一辆从张志辉玩具厂那边开过来的148路公交车停在他身边,一种自然反应,让刘锋认为张志辉和李小玲在车上,刘锋高兴地站在车门一旁,看着车上的乘客一个接一个下来,可公交车开走了,也没见到张志辉和李小玲的人影,一种失望掠过刘锋心头,刘锋好像猛然苏醒过来一样,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李伟、张志辉和李小玲。自从与苏红通信以来,自己把朋友们都疏远了,这不是重色轻友吗,自己只顾忙自己的事,也没去理会朋友们的感受,可能朋友们都早已生气了。

刘锋急忙转过身往回走,问了好几个工友才知道李伟去了陈师傅家。

李伟坐在陈师傅家也没什么事,只是陪陈师傅闲扯,见刘锋匆匆从外面赶来,红着脸问刘锋有什么事,刘锋不知道李伟的心事,问道,“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我找你找得好苦,我想约你一同去张志辉那边玩,都有几个月没见到张志辉他们了。”李伟这才也意识到真有几个月没有见到张志辉了,他有点不情愿离去,但又没理由推辞,只好站起来很有礼貌的向陈师傅父女告别。

一路上,刘锋都觉得很内疚,心里总是想都是因为自己而疏远了朋友,他在街上买了些零食,又抢着买了车票,为了让李伟开心,他不停地找李伟说话,并说:陈碧清这姑娘很不错,要李伟去追,这可说中了李伟的心事,但李伟是个诚府很深的人,他只是随便笑笑,并没告诉刘锋自己的想法。

几个家乡的好朋友几个月没在一起聚会,大家的心情都十分愉快,谈笑中,大家又说到家乡,李伟想把刘锋和苏红的事告诉大家,刘锋抱着李伟在他肩上使劲掐了一下,李伟只好笑着住了嘴。李小玲告诉大家一件她感到十分纳闷的事,前些日子,她看见本村的雄风叔了,雄风叔拉着一斗车藕煤,戴着一顶破帽子,衣服又破又脏,人也老了许多,李小玲看见赶上去喊了几声雄风叔,可他却不但不理会,反而拉着斗车转过身就跑。

“你看错人了吧,世上相貌相同的人很多,要真是雄风叔,他不可能不和你打招呼。”刘锋说道。“应该不会看错,都是本村几个人,太熟了,再说要是他不认识我的话,也没必要转身就跑。”

说起田雄风,几个后生太熟了,田雄风早些年是本村的首富,在村里红火了七八年,听说三年前包了一个大工程,因为工程出了严重质量问题,甲方没付款给他,让他连本带利亏了上百万,把家里几十万赔上还欠了几十万块钱的债。为了躲债已有三年的时间没回家了。

“说不定还真是雄风叔,他为了躲债,所以怕熟人发现他。”李伟说道。大家也都没为这事再发表意见,只是为雄风叔由一个富翁沦落到现在这地步而感到不是滋味。

二十二

几个青年人在外无意中发现并谈论起田雄风,他们还不知道,现在家乡人也都正在议论着田雄风,唾骂着田雄风,原来田雄风的父亲早一个月中风了,在医院住了十多天院,医生说没得治,又只好住回家,田雄风的母亲也七十多了,现在两位老人还得靠田雄风离了婚的妻子王敏照顾,王敏是个贤惠本份的女人,虽然田雄风风光时跟了别的女人,嫌弃她与她离了婚,但现在她还是不计前嫌,承担起照顾公公婆婆的义务,村里人都夸王敏是个好媳妇,骂田雄风不是人,忘恩负义。

那次李小玲看见的运煤老头还真是田雄风,自那次李小玲追着喊他后,他到现在还惊魂未定,要是被熟人知道自己的下落,一传出去,说不定马上就有债主找上门来,曾有几个债主扬言说,还不起钱,就用脚手抵债,因为这个原因,田雄风逃到广州后还常常做恶梦,梦见有许多的人拿着刀在追杀他,田雄风现在就象一只偷食的老鼠,每出门一趟都要探头探尾,帽子也比以前戴得更低了,每次运煤时还特意在脸上涂一些煤炭,他曾多次想到死,但一想到父母、前妻和女儿,他又对生命有了些留念,自己怎能在异乡就这样一了百了呢,死也要回家看看啊。想起这个不能回去的家,田雄风老泪横流,痛悔不已。

二十三

刘锋和李伟在张志辉这边玩到下午四点多才坐上回本厂的公交车,刘锋看得出朋友们都没怪他的意思,心里才踏实起来。由于时间不早了,刘锋和李伟坐在车上都有点心急,可公交车就象老爷一样,开得慢不说,没走几步又停一下。“怎么这下停这久,没上车的,也没下车的。”公交车在半路上突然停了几分钟,乘客不耐烦地问司机。“堵车了,”司机也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没办法,急也没用,刘锋干脆打开玻璃窗把头伸到外面看看,一辆大卡车装着满满一车肥猪与公交车并排停着,散发出一阵阵猪屎臭。“请把窗户关好,臭死人了。”一个穿蓝衣服的中年女士说道。刘锋急忙伸手把窗户关了。“我们闻一下猪屎臭都受不了,我舅舅家是专门养猪的,养了好几年的猪,赚了不少的钱,盖的新房子都花了几十万,比我家还富裕,他们现在闻猪屎臭都闻出香味来了,农村真好,没事干可以养猪、养鸡、养鱼,还可以种花草,自己当老板,既赚钱又不受人管。”和蓝衣女士坐在一起的一个二十来岁大学生模样的姑娘对蓝衣女士说道,蓝衣女士没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刘锋突然间眼前一亮,“对,回家搞养殖业去”。刘锋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他转过头看了这姑娘一眼,感激的说了声谢谢,姑娘被刘锋这莫名其妙的一声谢谢弄糊涂了,过了几分钟客车启动时,姑娘突然用书拍了刘锋一下,纳闷的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说谢谢我?”刘锋转过脸说:“没什么,我是湖南农村人,在广州打工,我不想再打工了,但又想不出回家后干些什么事,你刚才的话解开了我心中的结,所以我要感谢你。”姑娘笑了笑,刘锋也笑了。

二十四

以前刘锋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岁月匆匆自己却没一点成绩,可近些日子,他却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到十二月,他是坐立不安,天天数着日子过,终于熬到了年底,农历十二月二十六,刘锋和几个伙伴一同终于踏上了回家的归途,他们是晚上上的火车,窗外除了点点灯光什么东西都看不清,刘锋想着十来个钟头就能见到亲爱的苏红,心里感到无比的兴奋,早几天,他就告诉了苏红回家的日子,亲爱的苏红会不会在路上等呢,见面后两人将会是什么样子呢,是高兴激动得紧紧拥抱,还是相互拭着对方未流干的相思泪呢?刘锋设想着见面后的各种可能情景,时不时还露出一丝笑容。李伟静坐着,想着自己的心事。李小玲坐在车上有些睡意,可张志辉却不厌其烦地找她说话,由于是深夜,大部分的人都觉得很困惑,列车上除了个别人的低喃声外,显得很静,只有火车永不知疲倦地载着远归的游子,唱着响亮的歌声在无边的幕色中疾驰着。

“终于到家了。”坐了整整一晚的车,大家在车上早已感到十分困惑了,可下车后,回到家的兴奋和家乡的新鲜空气让大家一下子又精神起来。

刘锋下车第一眼就看见苏红低着头,带着微笑朝自己走来。刘锋提着两大袋行李,也没顾同伴朝苏红迎了过去,李伟提着行李站在原地带着羡慕的神情望着,张志辉不知苏红是来接刘锋的,笑嘻嘻的朝苏红打招呼,苏红也朝张志辉笑着点点头,脸更红了。李小玲虽没上初中,但她和苏红却很熟,因为李小玲的外婆和苏红家是邻居,俩人小时候还经常在一起玩,李小玲也高兴的和苏红打招呼,苏红笑着,心却怦怦直跳,她没想到和刘锋一同回家的还有好几个人,而且还有她的同学和朋友。

刘锋和苏红面对面站着,苏红害羞得一时不知所措,脸蛋红得象熟透的柿子,两眼望着自己的脚尖,闭着嘴巴笑,“害你久等了吧,脸都冻红了。”刘锋有点痛心的说道:“没有,我也是刚来的”。两人终于说上话了。张志辉还没看出个究竟,走到跟前说:“我们边走边聊吧,行李太重,提着行李站着说话不是滋味。”“走吧。”刘锋也说了一句。苏红上前一步来接刘锋手里的行李,刘锋忙让着说:“这不重,我能提。”“我帮你提一些吧,这大包小包的。”李小玲是个姑娘家,心细,下车和苏红打招呼时就看出了点问题,她笑着和李伟走到了前面,张志辉见苏红帮刘锋提行李,一下子也明白了什么一样,提着行李小跑着追李小玲他们去了。

苏红帮刘锋提了一个小行李包,两人并肩走着,激动兴奋的心情让他俩一时都说不上话来,他俩不急不慢的走着,时不时相互望一眼,又不好意思地笑笑。

张志辉不停的吃惊回头看,心想,读书时没见过他们在一起说过话,只不过刘锋在君山救过苏红一次,他们是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呢?不可能吧,他们今天可能是无意相逢,苏红也只是帮他提一些东西,但这却又不像巧合呀,张志辉一时有点弄糊涂了。

刘锋到家时,母亲没在家,门锁着,刘锋把行李袋放在坪里干净一点的地方,要苏红站一下,他去找母亲,刘锋的左右邻舍都站在各自的坪里带着疑惑的神情望着苏红,笑着和刘锋打招呼,有几个婶婶、大嫂还笑着走了过来,苏红不认识刘锋的邻居,看见这么多人望着自己,心里紧张得不得了,刘锋还没走出自家坪里,母亲就笑着从哥哥家那边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邻居翠婶婶,原来,刘锋刚才经过翠婶婶家门前,翠婶婶见刘锋带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回家,还没等刘锋到家,翠婶婶就急匆匆地去找刘锋的母亲,告诉她刘锋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刘锋的母亲不信儿子能带姑娘回来,但还是带着笑跑着往回走。一路上,邻居们都大声喊着“秋婶,秋婶,你儿子带回来一个漂亮的媳妇。”

来刘锋家看热闹的邻居越来越多,刘锋笑着和邻居们打招呼,发着早准备好的香烟和槟榔。有两个小孩子还抱着刘锋的脚赖着要吃喜糖,苏红也红着脸笑着和邻居们点头打招呼。“妈”,母亲还没走过来,刘锋就迎了过去喊了一声妈,苏红也走到跟前喊了一声伯母,刘锋的母亲笑得合不扰嘴,忙打开门,刘锋和苏红把行李提了进来,邻居婶婶、大嫂一下子也跟进来七八个,刘锋和苏红忙搬椅子让大家坐,刘锋的母亲笑着泡茶,大婶、大嫂喝着茶,问长问短,眼睛都不时朝苏红瞟几眼,看得苏红很不自在。

大家正说得开心,听见外面有人大骂着朝这边走来,“有这样当娭毑的吗,要她带孙子,还没带两分钟就往家里跑,害得我崽摔一身的泥巴,不想带孙就别生崽。”大家一听都知道是刘锋的大嫂贺群英骂着朝这边走来。于是气氛变得紧张起来,有两个大婶从屋里走出来,劝贺群英说“别骂了,别骂了,家里来了客,刘锋带了一个姑娘回来。”“客人来了怎么着,刘锋带了姑娘回来就了不起吗?我就是要骂,要姑娘知道这里有个不愿带孙子的婆婆。”刘锋的母亲坐在屋里一言不发,不停地擦着泪,几个坐在屋里的邻居们气愤地说“太过份了,太过份了。贺群英越骂越起劲,越骂越难听,连刘锋去逝好几年的父亲都一同骂上了。刘锋牙齿咬得格格响,随手拿了一根扁担就往外冲,苏红紧跟着一把拖住刘锋的扁担。这时,村里出了名爱说直话的万事通来了,他愤愤不平的指着贺群英道:“要你是我的老婆的话,我就不信你这邪,收拾不了你。”机械厂的厂长刘锋最尊敬的大好人刘日华也从人群中挤了过来,说:“群英,不要这样瞎骂,谁对谁错大家心里都清楚,你这样大吵大骂像什么话。”

面对刘锋拿着扁担杀气凶凶的望着自己,面对大家的指责,贺群英又把矛头转向了刘锋的哥哥刘得雨,边哭边骂着往回走,“你个该死的东西,没用的东西哪里去了,别人拿扁担要打你老婆,你都不晓得来帮忙,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嫁给你真是瞎了眼,天啊,我不想活了,我要离婚。”

苏红夺过刘锋手中的扁担放到墙角边,大婶大嫂们都进来安慰刘锋的母亲说:“秋婶,你也不要急成这样,反正还有一个儿子,就当大儿子没生过一样,你媳妇的事我们都清楚,太不像话了”。刘锋的母亲只是不停地更咽着,没说什么。

刘锋心里又气又急,他真不知对苏红说些什么,墙上的时钟又敲响了一下,刘锋见已是十一点钟了,于是就开始准备做饭,邻居们站起来走到刘锋母亲身边说了几句安慰话后,也就纷纷离去了。

苏红泡一杯茶递到刘锋母亲面前喊了一声伯母,刘锋的母亲擦了擦眼睛接过茶,苏红就帮着刘锋开始做饭。

吃过午饭,苏红就帮着收拾碗筷,准备洗碗,刘锋的母亲硬是把她拦住了,说“你第一次来我家,又是客人,怎能要你洗碗呢?”苏红没办法,只好站在一旁陪着说说话。

刘锋的母亲心里明白这位姑娘就是半年前来问刘锋在广州地址的姑娘,好像早几年前还来过一次,看样子这姑娘还真对锋伢子有意思唉,就是他嫂这狐狸精不得了。

苏红和刘锋的母亲谈了个把小时的心,她那善解人意的言语让刘锋母亲的心情开朗了许多,脸上还露出高兴的笑容。

下午两点多,苏红约刘锋去何娭毑坟上看看,刘锋也有此意。一路上,刘锋为嫂嫂刚才吵闹的事依然耿耿于怀,闷闷不乐。“你是不是还在为嫂嫂的事心烦,不开心?”苏红见刘锋闷闷不乐的样子,轻声地问道。“苏红,我家里的一切你全看到了,太让你失望了吧。”“你怎么这么说呢?”“我心里难受,第一次到我家就让你难堪,让你受委屈。”“这也没什么,农村里婆媳吵架是常事,不过我觉得你嫂嫂这个性格好像根本不讲理似的,难道你哥就根本不管她。”“没办法,家里穷怕老婆,以前我哥也和嫂嫂打过两次架,我嫂吵着要离婚,哥怕嫂子离婚,再也不敢打嫂子了”。苏红无奈的摇了摇头。

俩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何娭毑生前住的那栋土房前,破旧房子由于大半年没人住,显得更加荒凉,坪里满是枯黄的杂草。刘锋和苏红站在坪里望了好一阵子这破旧的土房子,陌生人见了还以为是游客参观什么古迹,其实他们是在回想那令人难忘的往事。

何娭毑的坟墓就在这房屋后面的山腰上,绕过这屋子走几分钟就到了。

刘锋在坟前点燃了三支香烛,插在坟上又烧了一些纸钱,苏红帮着烧纸钱,眼中噙着泪,“刘锋,要不是因为何娭毑,我俩说不定还没能在一起。”“是的,在帮助何娭毑的那些日子里,让我俩相互了解了对方,也给我们留下了美好难忘的回忆。”“要是何娭毑还活着就好,她见我俩今天走到一起,一定会很高兴的,我们还可以请她当红娘。”苏红说着擦了擦眼泪。刘锋将苏红轻轻地抱在怀里,两颗相爱的心在长久的期待中,终于相会在一起了,苏红伏在刘锋肩上,幸福的泪流了出来,声音颤抖的说:“刘锋,我现在感到自己很充实,很幸福,伏在你肩上就象找到了依靠,在此之前,我总觉得自己很空虚。”刘锋也流出了幸福的泪,他将苏红抱得更紧了。他此时只想能将苏红和自己融为一体,任人世风雨,世事变迁也别想将他俩分离。

“刘锋,以后我们不管经历多少困难、挫折,我们都相亲相爱,永不分离。”“不分离,不分离!”刘锋激动的说着轻吻着苏红脸上的热泪。

山坡上传来说话的声音,刘锋和苏红松开了手,两人不好意思的相对笑了笑,然后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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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涨潮落江南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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