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季阳自解身世谜团讲明前缘旧账
小姐姐同情凄惨经历忧虑冲动情绪
杨洋回家已经一个多星期了,换谁给他打电话也是无人接听,“杨洋这是怎么了,好歹也回个电话报下平安啊”陈忠皱着眉“真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我们才被骗了一次,杨洋家中又出了事情”。
“谁说不是呢,我们最近也太倒霉”小眼镜也拉着苦瓜脸“现在我都没心情和小七聊天了”。
“我听杨洋说是他们公司被一个员工骗了,她妈妈因为员工私自签合同导致公司有亏损,他妈妈觉得被背叛了,所以才因为生气才气病了”小姐姐提示道,又转过头看向李季阳疑惑的问道“你没和他们说过么?”
“哦,我觉得那是杨洋自己家里的事,我们不便参与”李季阳的眼神有些躲闪“我说出来只会增加大家的担心罢了”。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你不说我们只会更担心”小眼镜不满道“我们不是说过彼此之间坦诚一点么”。
“就是,咱们第一学期都讲好的么”陈忠也不满“你最近怎么了季阳,你像是有什么心事,每天茶饭不思的”。
李季阳尴尬的笑着,又看了看小姐姐“没事,就是太担心杨洋了,我一会要去康乐慈善基金一趟,下午有个挺重要的会议决策,我去参加下,一个是关于投资的,一个是关于学生假期兼职的,我得去看一看”。
李季阳说罢便穿好衣服出门。
小姐姐察觉出来了什么,她默不作声也跟着李季阳出了门,留下了小眼镜和陈忠在宿舍里长吁短叹。
“季阳,你等我一下,我有事情问你”小姐姐在宿舍门口叫住了李季阳。
“下次吧,我今天有些忙,康乐慈善基金下午真的有会议,我得抓紧时间过去”李季阳推脱道。
“我和你一起去”小姐姐不由分说的和李季阳一起挤上了校车。
李季阳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
康乐慈善基金的董事长艾天伦正坐在会议室里等着李季阳,他们合作的制药厂最近低价收到了一批保健品的原材料,这些原材料的保质期很短,要在两个月内尽快生产研制否则就会失去材料的价值。药厂的负责人找到艾天伦,说是药厂现有的工作人员根本不够,让艾天伦想办法帮他们多招聘些人手过来帮忙。
艾天伦第一个就想到了李季阳,因为李季阳前不久才让他们发了一个学生在景区社会活动的宣传文案,这马上也快到了学生们放寒假的时间段了,要是李季阳能招聘来学生给他们做兼职那就再好不过了,他们可以给学生们开实习证明,学生们的工资也可以不用给的很高,关键是学生们服从管教,制药厂的工作可容不得半点马虎大意,尤其是保健品fall的制药,那可是康乐公司的摇钱树,里面的秘密太多太多了,万一被别有用心的社会人士发现举报了,那简直是灭顶之灾。所以招聘学生做这些,是最合适的选择不过了。
李季阳带着小姐姐一起参加了会议,艾天伦见过小姐姐几次,对小姐姐到来也不感意外,他和李季阳讲述了自己的想法,他们需要300个学生假期去制药厂兼职,可以给他们开实习证明,工资双倍,过年还有奖金。李季阳表示没问题但是自己要亲在带队一起过去,要不然不放心。
艾天伦同意了,并且表示李季阳可以不用参与工作,什么时候想走都可以。
其实有没有李季阳都无所谓,药厂和康乐公司已经合作了很多年,价格也早就定好了。但是最近这几年艾天伦和药厂的关系比较紧张,药厂那边私自降低了保健品的部分成分含量,艾天伦找药厂负责人老王聊过几次,旁敲侧击表示想在制药的过程中抽查一下,可能是相互太熟悉的缘故,老王总是嘻嘻哈哈的以制作这种保健品的过程越少人知道越好的原因搪塞过去,正好这次让陌生面孔的李季阳以康乐公司负责人的身份去监督工作,给老王施加个压力,让制药厂明白谁是交易中的甲方乙方。
艾天伦查过李季阳的个人资料,发现了李季阳身上有太多的疑点,对于一个学生来讲拿出一百多万做慈善,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艾天伦又多方打听,得知了李季阳举报网络公司的事情,艾天伦打算静观其变,也想让制药厂的老王帮自己试探一下李季阳。
出门后的小姐姐看向李季阳“要不你和我说说吧,我感觉你这一次好像有点人单势孤,万一我也能帮忙出点注意呢”小姐姐提意道“你不用和我隐瞒,我保证不和别人说。”
李季阳看了看小姐姐,还是有些犹豫。
小姐姐看出了李季阳有些动摇,又笑了“你说的那个和我很像的朋友应该已经来海南了吧,你再不告诉我我可去和陈忠说我自己瞎猜的东西了”。
李季阳叹了口气,带着小姐姐找了个安静的小酒吧,给她讲了一个稍微有点长的故事。
我叫艾晓生,在晨晓的时候出生在小城市的县城医院,我听见了刺耳的尖叫和呢喃着的祷告,听不见有男人的声音。我嗅到了屋子中沉香的味道,触碰到了毛茸茸的小毯子。
慢慢的我的眼睛睁开了。
我在昏黄的灯光下看清了我家的模样,四周是墙壁,没有窗户。一个大衣柜,两张单人床,窄小的厨房,昏暗的卫生间,卫生间外有一条小走廊,走廊的尽头就是离开的大门。
慢慢的我能听懂人们的声音了。
我知道了我们家只有母亲和外婆,没有别的男人。
我听懂了外婆对母亲的责备,和母亲气愤的争辩。
我感受到了自己的降生好像并没有给家人带来任何欣喜。
这是上帝给我打开的一扇窗户,我拥有超越常人的记忆能力,以至于二十几年过去,我依然能记起我出生时听到的和触碰到的。上帝也给我关上了一扇大门,我的记忆里没有父亲的影子,只有母亲和外婆无休无止的争吵和抱怨。
慢慢的我进入了校园。
我上小学那一年刚好国企改革,失业热潮和恐惧席卷着整个社会下的工人们,恐惧也吞噬了我的母亲,她不停的埋怨着外婆当初的武断专横,让只上过初中的自己早早进入工厂挣钱养家。
外婆抹着眼泪,抚摸着我的脑袋摇头叹气,哭诉母亲不听他的劝告,和不该结婚的人结婚才让生活如此难堪……
我的童年充满了争吵和咒骂,回忆起来暗淡无光。我开始好奇开始思考,思考着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人这种生物。
小学的老师告诉我,人类是由猴子进化过来的。
坐在我身后的女生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她大喊着骗人,她说她不相信,她说猴子才不会说谎话。
老师让她站到了讲台对着严声厉斥,指责她目无尊长,告诫她要尊师重道。
全班学生都才嘲笑,只有我没笑,我感觉她说的没错。
于是我也站了起来反驳,人类不可能是猴子进化过来的。
老师生气的把我们叫到办公室要见家长,结果她听见了我妈妈的敷衍语气,和女生的家长的不管不顾,放任自流的态度。
老师摇头叹息,把我们排成同桌坐在了班级的最后面。
她冲我眨巴着眼睛笑,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叫做小青。
我和小青就这样成为了最好的朋友,我羡慕她的活力,她羡慕我的成绩,我们像是路边没人修理的野草,肆意生长。
小学的时候班级有个小胖子经常欺负我们,他笑话我们是没人管的孩子,笑话我们廉价的衣服和文具,拿走我们书桌上学校统一发的豆奶丢尽了垃圾桶嘲笑我们不配喝。
我跟他扭打在了一起,小青把我拉开责备我,她说猴子才会和猴子打架,猴子和人最大的区别是猴子不会说谎话,但是人会。
小青让我在家长会去和小胖子的家长笑着打招呼,去夸赞小胖妈妈今天穿的衣服也别好看。小青又找来了小胖子,让他看我和他妈妈有说有笑的模样,小青告诉小胖子,你家长因为你不听他们的话,不要你了。
小胖吓得哇哇大哭,冲上去就在众人面前抱着妈妈的大腿不撒手,小胖妈妈很尴尬,众人面前不停的责备着小胖不懂礼貌。但越是责备小胖哭闹的越凶。
自此以后,小胖多了个外号叫做爱哭鬼,小青还给他编了个儿歌:小胖子,爱哭鬼,爱抱妈妈的大腿;小胖子,快找找,找找妈妈在哪里。
儿歌在班级里传开,小胖子自此之后也再不敢来招惹我和小青,小青和我也顺利的上了同一所初中。
我上初中的时候,也是母亲失业的时候,那家承载了不知道几辈人心血的床单厂一夜之间轰然倒塌,那一夜母亲没有原因的打了我一顿,打完我之后又抱着我痛哭,外婆没有阻拦,不停的焚香,不停的祷告,不停的长吁短叹。母亲开始找工作,作零工,外婆也不得不出去给人洗衣做饭补贴家用。我经常放学回到家,家中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初中的小青迷恋非主流,每天跟在一群奇装异服的学生后面给人家提鞋拿包,我们被分到了不同班级,我每次放学找她她都不在,听他们班级的人说她刚上初中就认识了一个校外的哥哥,每天放学哥哥都会来接她。
我的心情很郁闷,一个人无聊便开始写日记听广播打发时间。
慢慢的我喜欢上了听评书,喜欢听武侠评书里侠客们行侠仗义,替天行道的故事。我一度入了迷,立志将来长大后也要做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湖好汉。
小青沉醉非主流的文化当中无法自拔,偷家里的钱买手机注册qq和她的哥哥没日没夜的聊天,我每次遇见小青都会埋怨她几句,她却是满不在乎嘲笑我是个木头不懂她们的时尚的圈子。
小青和我借钱要去纹身,我摇头说没有,她又教我怎么去偷家里的钱。我把从外婆枕头下藏着的200块钱拿给了她,她欢天喜地的拉着我去看她怎么纹身。
到了纹身的店门口,她却后悔了,她看了看我又把钱还给了我,要我放回去。我不理解,她却莫名其妙的生气了,和我大吵了一架,我觉得小青在无理取闹,小青说我是天下第一大傻冒。
自从那次之后,我和小青就像陌生人一样,见面也不打招呼,课间也不一起玩,更不用说一起上学了。每次见到对方都会绕开原本自己走的道路。
有一天放学,学校门口异常的热闹,好多学生都聚在那里观望感叹着,好像是有人在打架。我也凑了上去想看发生了些什么,结果却看到了一群五颜六色头发的青年在围殴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那个女生正是小青,她抱着脑袋蜷缩身体蹲在地上,一声不吭。
我着急了,扯下书包冲了进去,对着那群青年又撕又咬,但是他们人数太多,我被几个青年按在了地上,情急之下我随手捡起来一块鹅卵石,用力的照着两个青年的脑袋打了下去,顿时鲜血流了下来,我的手有点抖,但还是强装镇定瞪着他们。这些青年也才不过是些初中辍学在家无所事事是的孩子,也没见过流血的场面,搀起受伤的同伴叫嚣着让我等着,就纷纷离开。
我也搀扶起了小青,小青眼圈有些泛红,她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把脸埋了进去,小声的哭了起来。我拉着小青到了没人的地方问她发生了什么。她边哭边和我说她的那个哥哥老是跟她借钱,她说没有就威胁她要打她,她气不过就和她哥哥吵了几句,结果她哥哥说她就是自己养的狗还打了她一耳光,她抓了她哥哥的脸跑了出来,结果今天就被人堵在学校门口,虽然没看见他哥哥,但小青确信就是他哥哥找人打的她。
“他们怎么和猴子一样,怎么那么野蛮,那么不讲道理,我明明都借给他很多钱了”小青抱着我,哭的歇斯底里。“为了他我还想去纹身,我真是愚蠢”。
我抱着小青心里也不是滋味,只能不停地安慰,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我恨那些自以为是的不良少年,明明前途尽毁却为了自己的私欲不讲缘由的祸害他人的人生,也恨自己为什么不是身怀绝技的江湖侠客,不能为了小青斩奸除恶。
我突然想到了武侠评书里的故事,几乎每个故事都设有主角被坏人栽赃陷害的故事情节。那陷害好人叫做陷害,那陷害坏人应该叫什么呢?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想到了评书里讲过的反间计,那是利用人们的相互猜忌和不信任瓦解敌人的势力。
我有了主意,我看着还在哭的小青安慰着,没关系,我给你报仇。
我让小青去举报黑网吧,自己则是准备了一叠和钞票一样大小的红纸塞进了牛皮袋子中,有用订书机把封口封死,带上去找到了她的哥哥,她的哥哥就在学校边上的黑网吧里,周围围着的几个青年有几个脑袋上还缠绕着纱布,正是在校门口打小青的那几个人。
几个青年见到我都围了过来,指着我威胁说怎么还敢过来找他们。
我没有在意,拿出牛皮纸包重重的砸向桌子“你们不是要钱么,我给你们钱,但是你们几个打人的”我指了指除了小青的哥哥和另外几个同伙,“你们出来我要你们单独和我道歉”。
众人不明所以,互相看了看,有几个人想上来打开袋子看一眼,我连忙把袋子撤了回来,压低了声音警告着“这里是三万块,你们不怕被别人看见你们就打开”众人看了看四周,果然周围几双眼睛朝着我们这里不怀好意的盯过来。
“你们几个下楼找个没人的地方,让我一人打两个耳光我就把钱给你们”我看着众人“我没别的要求也知道你们要面子,所以今天打我的人下来,找个没人的地方让我出出气钱就给你们了”。
几个青年相互一使颜色就同意了,纷纷跟我下楼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把我团团围住。我知道他们再想什么,但是我不在意,因为我看到小青那个哥哥正拿着牛皮纸包匆匆的下楼往反方向跑去。
我示意他们看过去,他们便着急了,纷纷叫骂着追了过去,不知道是谁在两颗树中间绑上了透明的鱼线,几个青年只顾着要去追人没有留意,纷纷被鱼线绊倒在坚硬的柏油路上,摔破了脸,摔碎了牙。
我看到小青从树后跑了出来,拉着我飞奔进了夜色当中。小青和我跑的气喘吁吁,互相看着笑了起来,笑那些像猴子一样狼狈的青年,被我们耍的就和动物园的真正的猴子一模一样,一根假香蕉就能让他们上窜下跳。
小青说的没错,人和猴子最大的差别就是人会说谎话,猴子不会。
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那些不良青年也消失在了我们的世界当中,后来听小道消息说是有一伙初中生在街头斗殴,四五个人打一个,被打的那一个听说伤的很重,后半生都干不了体力活。
小青又回到了我的身旁和我每天上学放学吃饭做作业,她再也没认哥哥,我也没再偷过家里的钱。
时隔很多年我问小青,那天为什么要和我吵架,我明明都已经把钱偷出来借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骂我。
小青脸一红,说道“我当时觉得自己做错了,我父母在家总是吵架,那时候他们就在商量着离婚了,我恨他们所以偷拿他们的钱。可是你不一样,你家里就你妈妈一个人打工挣钱也不容易,你再偷拿家里的钱就太罪恶了。我那时候想到了也后悔了,又不想承认错误只能骂骂你,没想到你还和我顶嘴我就更生气了。”。
刚升初三那年我和小青的家庭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树欲静而风不止,这股风还是一阵狂风,摇晃的树枝散落一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我的外婆病倒了,很严重的病,吃药打针都没有用,每天晚上难受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不停的痛苦呻吟,母亲每天边工作边要照顾外婆,还要给上学的我做饭洗衣,那一年也是母亲衰老的最快的一年。母亲脾气阴晴不定,时常自己洗着衣服就留下了眼泪。我想帮忙却被母亲呵斥,母亲也没再打我了,因为她根本没有打我的时间。
外婆的病渐渐好了一点,也有了一些精神,她开始每天自己出门走一走,和邻居们聊聊天。
母亲的脸上也有了微笑,她听以前的工友说好像她的丈夫我的父亲回来了这座城市,在一家康乐的慈善企业做义工。
那段时间的记忆因为有了对比,所以那是我记忆里家庭最幸福的场面,外婆不再每天晚上被病痛折磨的呻吟不断影响我睡眠,母亲也不会因为我的一点错误对我大声指责,外婆脸上有笑的模样,母亲也化上了好看的妆容。
外婆经人介绍开始服用一款fall的保健药品,气色明显更加饱满了,母亲好像也像人打听证实了父亲回来城市的消息,脸上也是喜气洋洋。
可是渐渐的事情好像又糟糕了起来,母亲好像找到了我的父亲,但是父亲却早已经成家,表示和母亲再无和好的希望,甚至我的父亲已经忘记了我母亲的名字。母亲是个要强的女人,她很早就已经猜到可能会是这个结果,她强装镇定回家不吃不喝坐了整整一天,擦擦眼泪自顾自上班去了。她没要父亲给的钱,也没拉着我去和父亲做亲自鉴定去法院起诉。母亲知道父亲其实根本没有喜欢过她,更多的可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因为父亲甚至连看我这个儿子都没想过要看一眼。
外婆对保健品的依赖越来越大,简直到了痴迷的态度,保健品的价格和种类也越买越多,母亲挣得工资渐渐不够外婆的开销了,她每晚开始抱怨着外婆买药花费太多的钱。外婆的性情也是服用了保健品后开始大变,外婆变的焦躁易怒,一点点小事情她都要破口大骂,骂完之后马上开始吃保健品,周围的邻居都说我外婆疯了,我也觉得我外婆疯了,外婆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每天神神叨叨的念佛拜神,嘴里经常说出一些让人莫名其妙的话,外婆把母亲辛辛苦苦攒的钱全部拿去买fall保健品。母亲为此和她大吵了一架,外婆从厨房拿出菜刀指责自己的女儿是要害死自己。
我每晚回到家都会听到两个女人最凶残的咒骂,互相诅咒着对方早点死别拖累自己。
我开始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心中无尽的难过只能找小青诉说。
小青的父母还是离婚了,双方早已经各自有了家庭只是因为财产分配不均才迟迟没有签订离婚协议。小青被判给了父亲,父亲却不愿意要小青这个累赘,因为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女儿。小青也知道父母所想,她干脆自己住在了老房子里换掉了门锁,自己照顾自己,也不去打扰父母们的新生活。
小青的家里还算富裕,住的房子比我家大的多,每次外婆和母亲吵架的时候我都会躲在小青家里,和小青躺在一张床上抱怨着命运的不公。小青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我,只能一个劲的说,别担心,有我在,有我在。
我的外婆去世了,终究还是没能挡住岁月和疾病,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季节,我的外婆在睡梦中没了呼吸。
母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从容淡定的处理着后事,整理着遗物。我也没有哭,该哭的眼泪早在她们争吵的时候流干了。
外婆买来的保健品还有很多,像小山一样堆积在家里,根本没有吃完,母亲把这些保健品装到了黑色塑料袋子里,让我出门丢掉,我偷偷拿出了一瓶,藏了起来。因为我好奇,是怎么样的东西能让我的外婆如此痴迷。
母亲整理着遗物时发现了一份保险单,不知什么时候外婆给自己买了意外险,但是这个受益人是……艾天伦!竟然是我父亲的名字。
我看到母亲拿着保险单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动弹,我喊了一声妈,我妈没有回应,我轻轻推了推她,妈妈直挺挺的摔了下去。
我赶紧叫上小青把妈妈送到了医院,一系列抢救后妈妈张开了眼睛,看着我和小青突然笑了起来,只是有些凄惨“我知道他为什么回来了,我知道你外婆是被谁介绍买的那些保健品了,我知道他的公司干的是什么生意了,我一直纳闷为什么事情会那么巧,为什么他刚来城市……”母亲脸色苍白闭上了眼睛“我这一辈子,为别人忙了一辈子,却被别人埋怨了一辈子,我年轻做错了就那么一件事,为什么要让我用这一辈子还账。这个世界不公平,按纪守法换来贫穷的滋味,坑蒙拐骗却能得到锦衣玉食”。
我哭了,小青也哭了。
“你外婆还是幸运的,自己躺在床上就没了呼吸,要不然还不一定再遭什么罪,我现在想起来你外婆说的都是对的,你父亲确实是一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晓生,你将来可别变得和他一样,你要好好学会做一个男人,要负责任,要顶天立地”
我握着母亲冰凉的手泣不成声。
“妈妈亏待了你,不应该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都怪妈妈,是我太自私没有好好照顾你,也没有什么东西留给你。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还有小青你也是,你们两个都是命苦的孩子,将来一定要确定自己幸福再去结婚成家。”
我拼命的摇头,哭出了声音。
母亲的手最后一次抚摸上了我的额头,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医生和护士又闯了进来,却没能让母亲的心脏继续跳动起来,医生们告诉我,是母亲积劳成疾导致的心肌供血不足,突然受到了外界的刺激造成了心肌梗塞。
母亲也去世了,我抱住了身旁的小青泣不成声。
在此之后我便和小青一起生活,我改了名字,随了我母亲的姓氏,我叫李季阳,在阳光明媚的季节重启了我的人生。
我考上了县城里的重点高中,小青因为成绩太差没有考上,此后的日子里我负责读书,小青担当起了我母亲的角色,照顾着我的衣食起居,用她也还稚嫩的双手供我上学。
我不止一次问过小青为什么当时选择来照顾我而不是弃我而去,小青想了想说,可能这就是爱吧,从在小学的时候你会站出来帮助我一起反驳老师的言论我就决定了这辈子和你在一起,不离不弃。
两个都还未成年的孩子在一起生活哪有那么一帆风顺,最难的问题就是钱。我们坐吃山空很快就没有多少积蓄了。
于是我又回想起曾经看过的小说听过的评书里的计策谋略,用我那过目不忘的头脑和小青甜美不让人设防的长相我们混迹在了社会的边缘。
我们会在路边丢一个钱包,等到有人捡到的时候小青再冲上去说是她看见的,我在回头说是我掉的要她们还,小青会假装让捡到钱包的人拿出自己的钱包自证清白,我拿着两个钱包和小青边吵边走,留着捡钱包的人自己慢慢反应;有时候小青也会假扮成外地来的游客,拿着一堆外币要和当地人换零钱,我会装成银行的工作人员,和他们说这外币汇率有多高,只是可惜身上没零钱,让小青在原地等着自己回家拿钱,小青再表现出焦急的样子,诱导人换了一大堆不值钱的外币;我们还会当街打架,吸引人们上前见义勇为,再让人扭送到派出所发现他们自己救错了人,换取点精神补偿……
现在看来好像都有些过时的套路了,但是在我们高中的那个时期,网络科技还没那么发达的年代,这些小套路让我们挣到了些钱,也慢慢有了自己的积蓄,但是我始终忘不了我素未谋面的那个父亲,母亲的死,我们生活的难堪和困苦,都是那个叫艾天伦的男人一手造成的。
我和小青在三年中的街头遇见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他们的经历他们的谈吐,他们遇见欲望时候的不择手段。他们像猴子一样为了东西争吵,像猴子一样看到更好的东西就会丢掉自己攥在手里的香蕉,他们好奇,他们贪得无厌,他们的欲望就是最原始的欲望,像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
我和小青从未在街头演戏失过手,对于我来说猴子的大脑的思考简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猴子的眼神我只需对视一眼就能看穿他们的心底。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小青也成年可以去公司上班,网络也渐渐开始流行,人们的隐私在新时代里无所遁形。我和小青也很少再去街头,城市无处不在的摄像头让我们的影子有些明亮。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忘记我外婆和母亲离去的样子,没有忘记那个叫做艾天伦的男人给了我们希望又让我们绝望。我和小青在网络和新闻上了解到艾天伦现在已经是康乐慈善基金的董事长,总部公司在海南,旗下开办了各种养老院,还在售卖着他那fall的保健品。
我看到他接受媒体采访的视频,他说自己从底层推销员做起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感恩社会所以才要回报社会,康乐慈善基金的初衷就是服务于这个社会上的孤寡老人,自己的力量有限,希望社会上的大家能为他们的慈善基金贡献自己微薄的力量……
网络和新闻上都是对康乐公司的赞言和夸赞,人们的目光聚集在了艾天伦精心包装的各种谎言下,看不见几乎所有的老人临终前对康乐公司fall保健品的痴迷神情。也有人质疑过康乐公司的初衷和态度,也有人怀疑过康乐旗下的保健品言过其实……我检测过fall保健品的成分,吗啡含量几乎是药监局规定的五倍之多,我和小青试着起诉过几次,但是最终全部无疾而终。
偶然间我加入了一个fall保健品的受害者家属群,这个群里的朋友们来自全国各地五湖四海,都是些家庭中有老人痴迷fall保健品的受害者。有的老人因为fall保健品和子女反目成仇,有的老人被子女强逼着戒除药瘾不惜自我了结……大家和我一样起诉过多次,甚至联合起来作证出庭,但是康乐公司早有所准备,艾天伦扬言我们购买的fall保健品并不是他们的公司生产,他们有自己合作的工厂,所有证件手续都很齐全,保健品的资质也有所保证,并且邀请记者和媒体实地检验和考察,现实也的确如他所说,一系列检查下来制药厂都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异样。老人们购买保健品从来没有签署过收据,更找不到当初保健品的推销员,我们因证据不确凿也被草草打发。
我们仍然不死心,各自把各自家庭的真实的案件编辑文案发送到了社交平台,想要让众人引以为戒,不要吃亏上当,不料想却引来了数不清的谩骂和嘲讽,人们讥笑我们不识好歹,想要博取康乐公司的流量和热度,骂我们是见钱眼开的小人物。
我苦笑着着世界的眼神不会聚焦在莫名死亡的老人身上,猜测着着艾天伦是否晚上也会做着噩梦,嘲笑着愚昧的众人吹捧着给我父亲戴起来的皇冠。
和艾天伦合作的制药厂法人是老王,制药厂的基地也在海南,老王和艾天伦有着几十年的情谊,两人年轻时同命相连的战友,艾天伦只有一个亲妹妹,也嫁给了老王。制药厂的初始就三人合作创办的,老王和妻子负责制药,艾天伦负责销售,艾天伦开办康乐慈善基金后所有的制药任务都由老王制药厂来做。
群里有人猜测艾天伦的制药厂不只是老王一家,一定有另外的制药厂帮助他生产fall保健品,康乐公司再将fall和正常保健品参杂一起售卖给老人。
可我坚信,fall保健品一定就是老王在生产。因为我相信,艾天伦和我一样,只会和自己绝对信任的人分享秘密。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我下定了决心。高考结束填报志愿的时候我毅然决然选择来到海南,我和小青在高考结束先去了石家庄,那里有一个药物原材料批发的工厂是我的目标,小青应聘进公司做了普通的文员。我自己则边在海南上学边找机会接近艾天伦和老王。
我上学后经常会去制药厂周围看他们上班下班,我发现几乎每个月不定时期都会有一大批残疾员工拖着大包小裹来往于制药厂。我一开始以为可能是制药厂的新员工入职,后来发现他们彼此之间都很熟悉不像是初次见面的样子,我试着和他们沟通,他们看到我却显的很惶恐,紧闭着嘴沉默不言加快了脚步往药厂里面赶。
药厂的保安也很警觉,看到陌生人接近药厂一律阻拦在外,盘问起没完没了。
我翻看了制药厂的工商信息,并没有残疾人收纳的岗位,怀疑过后我更加确认,fall保健品一定是老王再生产,而且基地一定就隐藏在制药厂里面。
我让小青找机会在石家庄的药品原材料批发公司上位得到能参与签署业务的机会,可是没有学历的小青只能做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哪怕业务水平再初中也会被组长抢去功劳得不到公司的重用,直到小青发现了公司财务挪用资金的问题,她整理好证据直接举报给负责公司整体运营的老板夫人,老板夫人这才注意到了小青。
老板夫人很喜欢小青,小青天生俊俏,做事麻利,几年的社会经验让小青总能说出别人爱听的话语。小青成为了公司新任的业务部经理,有权利替公司处理各种订单和合同。老板夫人还认她做了干女儿,对她提出的要求百依百顺。小青以老板夫人的名义批给了制药厂保质期很短的保健品的原材料,目的就是让他们不得已招人加工。我用网络公司那里拿来的钱,也如愿以偿以股东的身份顺利的进入了康乐公司内部,以校园代表的身份接纳下了制药厂的兼职任务。
讲到这里,李季阳叹了口气“老板夫人就是杨洋的妈妈,小青在的公司就是杨洋家的公司,我也是这个学期才知道的,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已经为了这个局准备了这么久,我们没办法再等了”。
小姐姐惊讶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完全没办法想象眼前这个比她年纪还小的李季阳心思尽然如此缜密,身上竟然藏着这么多的曲折故事。
“说实话我有些担心”李季阳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老王一定不容易对付,我也没办法和杨洋他们去说这些事情,我和小青能力又有限……”李季阳看向小姐姐“你和小青很像,但是你比她更有亲近感”。
小姐姐脸一红,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我有点担心,毕竟老王也不是学生,我们并不了解制药的行业,不太好像对付黒痦子那样捏住他的把柄”。
“贪心就是人类最大的把柄,贪财,贪色,贪名利”李季阳看着眼前的酒杯“只要是人就会有贪婪的弱点,老王也是人,他也和黒痦子那样的人一样”。
“不会一样的,”小姐姐摇了摇头“我建议你无论发现了药厂多大的秘密都先静观其变再想办法”小姐姐眼睛里有些担忧“你千万别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我一直都很冷静,不会的”李季阳不在乎的笑了起来。
“那是你自己的感觉”小姐姐摇了摇头,她看着对面的李季阳拿着杯子的手,那只手已经不自觉的有些颤抖了。
此时的李季阳已经开始兴奋,他感觉自身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热量,等了那么多年的真相似乎马上就能浮出水面,李季阳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阻拦不住他追究真相的脚步,他期待故事的结局,他一定要亲手把艾天伦送进监狱,或者,杀死艾天伦?
杨洋终于给李季阳和宿舍的其他人回电话了,电话那头杨洋表示自己的母亲已然度过了危险期,现在正在住院,打算等病好了跟着自己一起去海南休息疗养一段时间。
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是杨洋表示距离期末也没有几天的时间了,他打算继续请假,直到考试那几天自己再回来,不知道他老爸犯了什么毛病,怎么说也不让他现在走,非要他呆在他妈妈身边,他也没办法拒绝。
众人安慰着杨洋没关系,让他放心在家照顾妈妈,学校的事情他们几个会妥善安排好的。
此时的杨洋老爸拿着杨洋妈妈的体检报告紧皱着眉头,杨洋妈妈这次生病不是偶然,报告上显示的是杨洋妈妈身上患有一种先天性心脏病毒,正常条件下很难触发疾病,但是在受到强烈的外界刺激后会触发病毒的扩散,引起心机血管堵塞,会有严重的生命危险。并且医生明确的表示,这种病毒具有遗传性,最好让杨洋也体检看一下,早发现早防范。
杨洋老板连哄带骗的让杨洋也做了心脏检查,检查结果显示,在杨洋上学这一段时间中,因为情绪波动较大,病毒已然有了扩散的痕迹。
杨洋老板试探性问着杨洋“你上学都干什么了嘛,有没有玩过山车什么的”。
杨洋却表现的满不在乎,“上课打游戏呗,我都多大了怎么可能还玩过山车”。
“那你和身边的同学关系怎么样,有没有谁惹你生气过”
杨洋想了想“没有,我的室友都很好,大家相处的都很和睦。”
杨洋老爸哦了一声,嘱咐着“以后少打游戏,多看看书听听音乐”
杨洋不耐烦的答应着,回头照顾妈妈去了。
杨洋老爸望向杨洋的背影,眼睛里写满了忧虑。
李季阳把药厂假期招聘学生兼职的事情告诉了陈忠和小眼镜,二人听后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双倍工资还有实习证明?那岂不是等到我们大四实习的时候就不用再自己出去找工作了不是?”小眼镜激动的喊着“我要去”
“我也去,这个双倍工资是能有多少啊”陈忠不解的问道。
“加上奖金差不多一万五千多块钱吧”李季阳笑了笑“你们最好给家里打个电话确定下,万一家里不同意怎么办”
小眼镜和陈忠纷纷给家里打电话,小眼镜一改往日在家长面前的乖巧形象,唾沫横飞的讲述这次寒假兼职的好处,陈忠也在极力劝说自己家长的同意,表示这次兼职的工资能挣出一年的学费了,让家长不用担心。
二人挂断了电话,冲着李季阳比了一个ok的手势,李季阳笑了“联系小七开始招聘学生吧,快到期末了,我们也要准备考试,其他兼职就先放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