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秦镇的病
第一章秦镇的病
迎着冷冽的寒风,秦镇和同寝室的几个同学终于爬上了峰顶,望着半山处翻涌的云海,秦镇感觉自己的心情舒畅了许多,尽管刺骨的寒风吹的嘴唇有些发麻,但是秦镇仍旧忍不住激情澎湃的高声诵读着。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虽然脚下的山峰并不是杜甫诗中的泰山,但是秦镇觉得他此刻的心境与千年前的诗圣是相通的。
身边的几个同学也高声呐喊者,以抒发各自此刻的心情。
秦镇今年二十六岁,是s省中医大学的学生,刚刚考完期末试,趁着刚放寒假期间几人一起来到s省登山游玩,等过完年他们便开始准备实习和毕业论文了,五年的大学生涯就这么结束了,再然后,各自奔向自己的工作岗位,再相聚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闻爷爷年龄大了,爬不了这么高的山,我多拍些照片,让闻爷爷多看看,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秦镇一边拿出手机,选择角度拍摄照片,一边心里想着。
秦镇心中的闻爷爷与秦镇并没有血缘关系,却是秦镇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秦镇母亲因为在怀着秦镇的时候受了风寒,所以秦镇一生下来身体就极度虚弱,当别的孩子在野外疯玩的时候,秦镇只能裹着厚厚的衣服,坐在房子里,羡慕的眼光望向窗外。
因此,小时候的秦镇没有玩伴,没有朋友,秦镇的童年没有别的小朋友那么童真灿烂,体会最多的除了孤独,还是孤独。
因为这个病,秦镇的父母没少带着秦镇去各大医院奔波,看着一位位医生不断的摇头,并伴随着无奈而惋惜的叹息声,幼小的秦镇便开始体验了何为希望之后的绝望。
而正值壮年的秦镇父母也逐渐的白了头。
直到秦镇六岁那年,秦镇的父母听到邻镇新来了一位姓闻的老中医,医术相当了得,秦镇的父母便又带着秦镇来到了这位闻大夫跟前。
闻大夫眉毛胡子一片雪白,同样雪白的略显稀疏的头发梳着整齐的背头,显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有八十往上的岁数了,但是脸色却极为红润,精神极好,没有一般老人的那种暮气。
俗话说中医看老,看着闻老医师的年龄,秦镇的父母心中顿时升起了一丝希望,再看着老医师的精神头,这丝希望不禁又大了几分。
一番望闻问切下来,闻老医师微皱着眉头,半眯着眼盯着秦镇,沉默不语。
看到闻老医师的这个状态,秦镇父母心中燃起的那一丝希望又被浇灭了,而且是透心凉的那种,逐渐的低下头,以掩饰内心的绝望与无助。
倒是此刻的秦镇显得很是平静,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失败和绝望,所以这一次也不过是他诸多绝望之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倒是闻老医师看着这个仅六岁孩子平静的面容,眼神中不禁透出一种莫名的东西。
“这个孩子先天不足,经络不通,这可以说是一种病,也可以说不是病,很麻烦,我也不一定能治好。”闻老医师缓缓说道。
秦镇父母猛然抬起头,惊喜莫名,不一定能治好,那就是也可能能治好,这已经是他们这些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闻老先生,求求您一定救救这个孩子,什么要求您都可以提,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绝不推辞,他这些年受了太多的苦了,只要您救他,不管是什么结果我们都可以接受。”秦镇的父亲急切道。
秦镇的眼神也瞬间亮了起来。
闻老医师并没有理会秦镇的父母,反而望向裹得像个一大粽子似的秦镇。
“我是大夫,我很清楚你这些年的经历,但是我必须要说明白,你的这种情况我只有一种治疗手段,那就是施针附以药浴打通堵塞的经脉。但是这个治疗的过程会非常痛苦,即便把你这些年经历的所有痛苦加在一起,都不及这种痛的一成。”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我只能说那是一种撕心裂肺、魂飞魄散的痛,不要说你还是个孩子,基本上九成的成年人都经不住这种痛。而且这种施针药浴也不是一次性的,需要定期不断的治疗,所以以后的几年内你也需要不断的经受这种难以忍受的痛,并且在施针的过程中你只要有一次承受不住这种痛,那么一切都会前功尽弃,你的病不但再也治不好,而且你也活不下来。”
闻老医师又沉默了片刻。
“即便是你经受住了所有的这些痛苦,坚持了下来,治好你的希望也只有不到三成。”
秦镇父母听着闻老医师的陈述,早已脸色煞白。
“你,还愿意在我这治疗吗?”闻老医师语气十分郑重,完全不像是和一个六岁的孩子在交谈。
“我愿意!”
秦镇的声音没有一个孩童应有的清脆,反而有一些虚弱的低沉,但是这声回答却十分的坚定。
“我愿意!”秦镇再一次重复道。
“不管有多大的痛苦,只要有一口气在,我一定能够坚持下来的。”这句话秦镇似乎是给闻老医师和父母说的,又似乎是给自己说的。
“好!”闻老医师慢慢捋着雪白的胡须,看向秦镇的眼神明显带着赞赏和欣慰。
“有你的这番决心,治好你的希望又多了一成。”
“情况我已经说明白了,小秦镇的态度你们也已经知道,现在就看你们两人的想法了。我需要至少两年的时间,两年内你们绝不容许和孩子见面,哪怕是偷偷的看一眼都不行,两年后如果孩子还活着,那么孩子的命基本上就算是保住了,我也算是给你们有一个交代;如果天不假人,那也是命该如此,我也是无力回天。我知道这样说很残忍,但是事实确是如此!”
闻老医师对着秦镇的父母说道。
“如果你们同意孩子在我这里治疗,孩子留在我这,你们两人回去;如果不同意,那便怎么来就怎么回吧!”
秦镇的父母面面相觑,几经挣扎,秦镇父亲请求道:“既然有一线的希望,秦镇也愿意,那我们也愿意他留在老先生您这里治疗,但是我们也有一个请求,我们两个能不能留下来照顾秦镇,哪怕留一个人也行!孩子还小,我们实在放心不下,还请老医师见谅。”
“不行!”闻老医师断然道。
“并不是我绝情,而是你们留在这里不但不是帮他,而是害他!我刚才说了,治疗的过程会非常的痛苦,需要孩子集中全部的精力,心无旁骛,来抗衡这种痛苦。”
“这种非人的痛苦即便是外人看了都不忍心,更不要说你们是他的至亲,看到孩子忍受着莫大的痛苦,你们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吗?只要你们有一丝不忍,影响了孩子,其结果你们应该也能想象的到。”
听到闻老医师如此说,秦镇的父母也只能点头同意,只是望向乖巧懂事的秦镇,又一次泪雨滂沱。
“爹、娘!您们就听闻爷爷的,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能够照顾好自己!”秦镇对着父母安慰道。
“孩子,给你父母磕个头吧,就算是报答他们对你的养育之恩和这些年他们为你所受的辛苦,再见面的时候,或许你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了,又或许,唉......”闻老医师叹息着。
尽管话没有说完,但是闻老医师的意思大家都明白。
秦镇努力的站起身来,跪倒在地:“爹,娘!如果我能治好,我一定会好好孝敬您们,如果我真治不好,那也是我的命,我只希望你们一定不要为我难过。”
“我的镇儿!”
秦镇的母亲看到这,再也控制不住,嘶吼一声,瘫软在地。秦镇的父亲一边尽力扶着身边的妻子,一边转过身偷偷抹着眼泪。
看着佝偻的父亲和无助的母亲,秦镇再也控制不住,匍匐在地,泪流满面。
秦镇父母在闻老医师的劝说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秦镇也也正式的留下来准备接受治疗。
痛,无法形容的痛,无边无岸,无穷无尽。
尽管在闻老医师的描述下,秦镇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是当银针刺入肌肤的瞬间,秦镇这才明白,他之前所做的所有防备都是一触即溃。
这一刻秦镇的神经变得异常的敏感而又脆弱,就算是平常肌肤触碰,在秦镇的感受中就如同用刀割开皮肤一样。
已经无法用文字来形容这种痛,就像是一把小刀在来回不断的刮着骨膜,又像是一根烧红的火钳子插入了骨髓当中,更像是身体中有一个灵魂被生生的抽了出来,不断的撕扯着。
秦镇很想昏死过去,但是他的却异常清醒,异常清醒的承受着漫天而来的痛。
这一刻,秦镇心中积攒的愤恨也彻底爆发了,天道何其不公,别人可以活的很轻松,而为什么自己却要承受这些,即便自己承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也不一定能够活下来,那承受这些痛苦的意义又何在?
倒不如就这么放弃算了,老天不是想看我生不如死的样子吗?我偏不让你如愿,就这样散场得了,你也看不成,我也落得个轻松。
秦镇感觉遥远的地方有一片黑暗的力量在拉扯着自己的灵魂,仿佛要把自己拉进那无尽的黑暗之中,而自己刚才所经历的那些痛苦也在逐渐的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