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谋杀 E8.
盖头并着玉如意一同落地,声响清越,明珠润光。
顺着腰间一条勒紧的手臂的力道坐上去,宁准十指撇下纸人,绕过黎渐川的脖颈,垂在一侧锁骨边,彼此交错,勾连缠紧。
“那定然是比不上黎小姐昨日清雅庄丽,霞裙月帔之美。”
充满揶揄意味的低笑也似一阵幽凉的云烟风,扫去耳廓的暑热,纤艳诡丽地吹进心肝里,还当真有靡靡艳鬼的影子。
“小娘既喜欢,昨日怎么不去黎小姐的床帐里叙叙话,还要今日来这儿钻继子被窝?”黎渐川单臂将人抱起来,一边掐住了怀里这副身子骨上上下下唯一称得上肥满柔软的腰下,一边直起身,带着新嫁娘继续翻查房间,淡淡地噎话回去。
话音未落,小腹被轻踢了下,他一顿,低头向下扫了眼,长眉冷淡拧起。
“又不老实穿鞋?”
“绣鞋太小,走不好路。新祠堂只隔一面墙,天又热。”骨线清峭的下颌搭上黎渐川的肩头,宁准轻声道,“要说我这新嫁娘当得委实是不合格,不仅是个男人,还没有凤冠,绣鞋临时凑的,嫁衣也是成品铺里现成的,可见娘家婆家都是不待见的。”
黎渐川拉开外间书桌下的抽屉,微微正色道:“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早上,花轿进朋来镇时。”
宁准道:“我简单查了查,我现在的身份叫裴煦,与我少年时的相貌相似得堪称古怪。”
“除去这点,裴煦身上没有太多奇特之处。他是隔壁县裴家体弱多病的小儿子,弱冠之年却缠绵病榻,瘦弱只如少年。李新棠他爹李老爷病重,寻八字硬的冲喜,裴煦因八字恰好合适,就被裴家人卖了,嫁妆也是李家贴补来又送回去的,只为装装样子,免得太过惹人怀疑。”
“上个月的婚事,堂还没拜成,李老爷就一命呜呼了,之后裴煦一直被关在李家老宅的一处小院,直到那位冯天德冯大师说李家刚落成没多久的新祠堂需个命硬的镇压,裴煦这块砖便是哪里需要哪里搬,直接就连夜给搬来了朋来镇。”
“新祠堂和这处李家别庄我都转过了。”
“这局游戏不是灵异类,没什么鬼怪精魅之流,但有些地方却古怪得辨不清楚,须得小心。”
怀抱着一个人,也不耽误黎渐川翻箱倒柜的进度,只是四号玩家虽然没给他留什么一击毙命的陷阱,但也同样没给他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若不是宁准出现,他连判断出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李三少李新棠都得再多花上一些时间。
别说书信之类的物件,就是李新棠这三个字都从这屋子里给抹得一干二净了。
“昨天你见过四号玩家的李新棠吗?”
黎渐川问道。
宁准沉吟了下:“不算是见过。”
“昨天白日里我刚到新祠堂,仍在花轿里,只见到四号的李新棠同两位族老远远露了一面,上了香,就匆匆走了,似是要去某位族老家中。夜间我潜过来,这间卧房没有人在,直到即将八点钟,晚餐快开始,四号的李新棠才从外面裹着睡袍回来。”
“看方向,我怀疑他是去这别庄的温泉院子泡温泉了,说不上是闲情逸致,还是胜券在握。”
黎渐川放下博古架上一面装饰华美的西洋镜,挑眉道:“难说。但我看四号这人是不能处,还没我厚道,连根儿李新棠的毛都没留下。”
他好歹只是顺走了王曼晴的书信,其余都没动。比起四号,他还是太过老实了。
跟抱一只没骨头的懒猫一样,黎渐川掂了掂手臂上坐着的重量,转身走回那张欧式大床:“而且有一点比较奇怪,镇民身份依次轮流,每个玩家在每个身份内只能停留一天,必然是会利用充足这一天的时间,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多地去接触调查朋来镇可能存在的问题。”
“去摸剧情脉络,去找最终谜底。”
“冲喜新嫁娘进李家新祠堂,怎么看怎么有问题,四号作为最先一个可以近距离接触到此事的玩家,竟然没有去查你,这有点不对劲。”
宁准道:“两个可能。”
“李新棠与裴煦曾经熟识,四号从某些线索中发现了这点,暂时不敢接触裴煦,怕扮演失败露馅,亦或者,李新棠遗留下来的某些信息让四号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大概,指明了调查方向,他清楚裴煦只是一个边缘人物,无甚线索存在,所以不需要多浪费心思。”
来到床边,黎渐川放下宁准,拉下床帐,俯身将床脚的蚊香点燃:“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裴煦嫁进李家之前常年闭门不出,没人见过他,也不知道出嫁的是他,都以为裴家小儿子还在家中。嫁进李家后,李新棠或许在喜堂上见过这位后娘一眼,但当日李老爷死了,其他两个儿子赶不回来,李新棠就做了抬棺的人,一路扶灵到了朋来镇。”
“在新祠堂守灵七天后,李新棠就进了李家别庄,说是既想守着他爹,又想避避暑,暂时不回去县里了。”
“所以不管怎么来算,他们两人都没有熟识的机会。”
宁准坐在细软垂下的朦胧纱帐里,一边解着嫁衣的扣子,一边懒散一笑:“要想断定这猜测是对是错,明日去查查那位四号着急去见的族老就知道了。四号连他也抹掉的可能性极小。”
“这一局的玩家但凡有点心思,就不会去轻易犯案,恐怕有得磨。”
黎渐川直起身,正要说下黑皮笔记本罚没玩家某项身体功能的事,却不等开口,就被一声熟悉冰冷的机械音截断。
“KillAKilledMimiLu!”
“Firstblood!”
黎渐川一愣,简直想笑。
他家宁博士英明一世,竟然也有被秒打脸的时候,不过击杀喊话响起,只能说明有玩家死了,而不能说明杀人的玩家犯案了。
因为从晚餐结束到现在还不到半小时,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某位玩家杀死了另一位玩家,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两人为上下家,上家早有准备,下家一时不慎,踩了陷阱丧命。
而没有肢体接触的杀害,不符合黑皮笔记本的玩家凶案判定标准,所以这个一血也很可能只是一个对规则的试探,而不是真的有玩家去完成了谋杀。
但最多只能再平静一天了。
等玩家们大致摸清朋来镇的情况后,只要凶案不是规则里的陷阱,那么它就必然会发生。
“KillA和魔盒排行榜第七的KillG会是什么关系?同为A2猎杀者?”
黎渐川注意到了杀人者的名字。
他在从止热寺前往研究基地的车上,和宁准、谢长生、卢翔等人说过自玩家Biggerrrr那里获取到的情报,眼下提起来,宁准也不意外。
“最好是。”他道,“那样他就很幸运了,活不过这局游戏了,比起继续做猎杀者,死亡或许是更好的归宿。”
黎渐川看了宁准一眼,觉得这话里另有深意。
但看宁准的反应,还是选择暂时不问。
虽然有案子出现,但黎渐川却没法现在去查。
不知道死的是谁,死在哪里,总不能真的潜出去没头苍蝇一样全镇搜索,或告诉下人自己突然做梦,梦见镇上有人死了,让下人立刻去满镇子打听——要真这么做,那简直是把蠢字写在了脸上。
一切只能等一小时内有人报案后,闹出了明显的动静,再去打探。
也要做好离得较远,动静太小,明早才能知晓的准备。
“明天我把伺候你的人调开,你想法子溜出来,以好友身份跟我一起去看看这桩案子。”
黎渐川简单安排着:“要是还有空闲,最好再去一趟蓬莱观和丁家老宅。”
这两处大概是他昨天唯一没有去调查过的地方了,李新棠的身份虽不是最合适的,但也足够了。
宁准对此自然没有异议。
“既如此,就先休息吧。一血出了,今夜大概是最后一个还算太平的夜晚了。”
他低低说着,脱下了外衣和红裙,随手抛在一旁,便摊开两臂,微抬起下巴,含着促狭的笑看向了黎渐川。
“呆儿子,夜色都深了,还不快帮小娘脱衣裳?”
“我看你是找收拾!”
黎渐川无语地瞥了宁准一眼,嘴里放着压根算不上狠的狠话,身体却弯了下来,屈膝半跪在床边,抬手粗暴地扯开一颗颗钉珠盘扣。
里层的衣裳随珠子散开,却没有中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绣了暗色芍药的胭脂红肚兜。
黎渐川猝不及防,和这堪称妖冶的春色正正对上。
堆雪似的细白皮肉,冷玉架的清骨,俱被一抹朦胧暗昧的胭脂色松垮笼着,欲遮未遮,风情诡艳。
两条腿收拢进了帐内,宁准低头抬眼,手指揉过唇边,将团团绛红融化成了潦草的晕染,一丝一缕,掠至桃花似的眸子下,点出一颗艳色的泪痣。
他向后靠了靠,一边抬脚踩到黎渐川腿上,一边弯起唇,低声道:“黎老师,不能做,那好歹也要摸摸你深宅寂寞的小娘吧……光解解衣裳,哪就够了,你看你这睡袍里……”
黎渐川的头疼了起来,抬手压住了宁准的后颈。
床脚蚊香腾绕着卷起烟气。
睡袍没有被抛开,只是拍打的力道太大,以致其轻薄的下摆都同胭脂色的肚兜一起款款荡了起来。
雪白的纱帐一飘一回,危险至极地隔着寸长的距离,撩过那蒙蒙的青烟与火星。又过一阵,纱帐蜷缩收起,一只紧绷的脚落在了床沿,在细细起伏的鼻音轻哼中松了力道,无助地颤抖着,被握了回去。
肚兜被扔去了床下。
黎渐川将蚊香挪远了些,回到床榻,拉上一层凉被,把宁准搂过来亲了亲,道:“行了,摸也摸了,爽也爽了。睡觉吧,我的好后娘。”
“听乖儿子的。”
宁准轻声笑着在黎渐川胸膛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过足了当男后妈的瘾,不等黎渐川再捏他脸,就将脸朝黎渐川颈窝埋了埋,沉入睡梦了。
黎渐川也闭上了眼,下意识紧紧手臂,帮怀里这块柔软的凉玉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
半宿无话。
次日天不亮,宁准趁着夜色未退,悄无声息地回了新祠堂。黎渐川也再睡不着了,干躺了一阵,听到院子里传来下人轻手轻脚的动静,才依照李新棠的性子,起身唤人进来,伺候洗漱。
李新棠畏热,早饭一概摆在院内的荷塘小亭里。
不用黎渐川多话,下人便适时将他引了过去,另有两名小丫鬟,一个布菜,一个递来今日的报纸。
黎渐川顺手接过来,刚展开还未看,就听递报纸的丫鬟忽然开口,请起了罪:“三少爷,晓晴办事不力,今日没有往期翻抄上海报纸的《天下简报》,只有县里送来的几份报纸。”
“《天下简报》今日为何没有?”
黎渐川随意问道。
晓晴面上露出一丝怜悯与难过,叹道:“少爷刚起,有所不知,不是别的缘故,是镇上那专送《天下简报》的报童陆小山昨夜被人发现死在了家中,他邻居听到惊叫的动静,过去一看,见着他的尸体,才匆忙去找罗处长报了案。”
“玲儿出去买菜时听见的,还顺路去瞧了热闹。”
她掩藏着,但还是显了几分愤愤不满:“那位罗处长根本来都没来,只派了一个警察,小山的尸体也没验尸,就被草草清理了,说是黑灯瞎火,想打水,意外跌到了井里头,碰死了,便结案了。”
“说白了,还不是看小山只是个孤儿,无依无靠,只能以卖报为生,觉着命如草贱,不愿费工夫去查。”
黎渐川翻报纸的动作一顿,看向这名叫晓晴的丫鬟:“除了陆小山,昨夜到今天,还有别的案子去报吗?”
晓晴愣了下,笑着摇头:“瞧少爷您说的,朋来镇死人是多,但也没多到这程度。一天死一个就够了,哪来的第二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