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同根
布世阵塔乃倾人族上下之力,耗千载光阴、百代更迭,最终得以完成的。其广泛分布于人族各个城池,上凌九霄,下镇地脉。阵塔塔顶参天光柱升入云端,并连接着其他城池的阵塔塔顶,无数阵塔间光芒缔结,形成庇护人族的密集网络。
而如此庞大的布世阵塔,其功能自然不限于攻防一体、以及作为比武测试之用。
事实上,其内部体系之庞大、规则之精密、功能之齐备,已超乎常人想象。
祝余来到塔底,轻车熟路的走进其中一个偏门。
里面空间十分狭小,且布满阵纹。只见阵纹闪着光芒,将祝余周身照个通透,像在检测些什么。
片刻后阵纹暗下去,而祝余前方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上,多出一狭小的窗口。
“前来为何?”窗口里有声音传出,不咸不淡。
祝余从袖内掏出破旧的木盒,摇晃起来里面咣当作响。
这里面就是他这个月的全部身家了,包括自己作为王家家仆的每月晌银,和从王讳呈那坑来的金子。当然,前者相比后者,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炼神大阵。强度选择丁级……不,丙级。”
“丙级?先前阵法检测出你还在二重境,丙级并不适合你。”窗口里的声音有些讥讽意味地道,“况且,你这点钱,连买丙级区域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
祝余无视那声音的讥讽,思忖片刻,表示是自己欠缺考虑了,没想过丙级区域如此昂贵。
“那便丁级区域吧,这些钱,够两个时辰了吧。”
“相差不多。”
祝余闻言点了点头。
很快窗口消失不见,周围重新暗下去。而祝余脚下的地面突然一震,随后急速攀升,带着祝余不断向上。
上升途中,百无聊赖,祝余陷入沉思。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炼神大阵了。通过炼神大阵,祝余的精神强度获得显著提高,这带给他最大的收获便是:祝余修炼内视,在星河流转中“走得更远”,越来越接近一个周天。
而这种提升最直观的体现,在于他对于周遭环境事物的状态和变化更加敏锐,譬如暗地里的私语和眼神交流,以及与云晟一战中迅速捕捉到风刃的踪迹。
鉴于这里费用高昂,祝余也尝试了诸多方法,静则长时冥想,动则挑战极限,但所得提升相较于炼神大阵不过九牛一毛。
据说,精神强度亦有境界划分。但祝余并不知晓。
或许整个离棠城都无人知晓吧。他抱着如此想法。
数次炼神大阵的修行,祝余并未见到除自己外的其他人——想来也是,分明伴随灵气境界的提升,精神强度亦伴随其提升。谁人会有意拖慢灵气修炼进度,专门提升精神强度?
而且价格奇高无比。饶是祝余这般不重财帛的人,也不禁慨叹。
这时,脚下平台减缓,最终停下。祝余眼前被白光笼罩,他顺着白光前行,约莫数十米后眼前豁然开朗,俨然一座悬浮空中的巨大平台。
踏着不知是何机理,凭虚般勾连高台与地面的悬空阶梯,祝余很快达到平台上。
平台中央矗立着蔚为壮观的白色巨石,时常冒出白色烟雾,将其四周遮掩得无比朦胧。而这巨石周围,也有规模较小的白色石块堆叠陈列,给人以冰冷感。
这些石头以某种规律规则排列,远远望去和谐而气魄。
但这状若坚冰的巨石,却与冰无关。周围的温度也没有异常。
事实上,这种奇异的石头,对于肉身全无影响,只会让精神感到刺骨的冰寒。若是精神孱弱者久置于此,或许精神层面会完全“冻结”,对外界信息浑然不觉,如若痴傻。
当退出这种环境,精神便会“回暖”,同时精神强度也会相应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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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
越是逼近巨石,精神层面承受的寒意便越强。祝余此时尚处于巨石百米外的范围,寒意并未给他带来多少不适。
轻车熟路的,祝余稳步向巨石而去,停在距离巨石约莫五丈的位置,就地盘坐,
这个距离的寒意,并非祝余所能承受的极限,但却是当下最为稳妥的,以便发生意外时得以全身而退,不至受到损伤。
第一次到此,祝余仅仅停留在百米距离,那时的他,甚至连自己本身的灵气都难以调动,连一重境的修者都不如。也是最近精神强度提升斐然,祝余这才艰难“找到”并成功调度起那白色“本元旋”的几分灵气。
真是前路漫漫啊。联想到自己体内那星河斗转散似霰的光景,祝余便十分头大。
就连本元境的白色灵气,都只掌握了几分,自己莫非就像严夫子所说,要一辈子困死在二重境?
摇了摇头,祝余将纷杂想法摒弃脑后,很快心神沉寂下去。
精神被寒冷笼罩,如雪中衣不蔽体的乞儿,痛苦万分。
……
小胖子王讳呈整个人已然躁动起来。今儿个前往翠巧楼,可要好好跟姐姐们诉诉苦,这月碰上了多少倒霉事?今晚定要来她个龙凤和鸣,镇压晦气冲冲喜。
“爷爷那边情况如何?”王讳呈路遇府内管事,摆出漫不经心的姿态。
“回大少爷,布世阵塔内的强者与家主一行人采用子母晶石时刻联络,此时布世阵塔未有其他举措,证明万事顺遂,您尽管放心。”管事笑道,“少爷您如此关心老爷,等老爷回来定会欣慰异常。”
王讳呈顿时不乐意了,脸上阴云密布:“我就随口问问,届时你敢在爷爷面前乱嚼舌根,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管事习以为常,淡定地连连点头称是,突然他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正事!听说王涧溪小少爷出关,您父亲正于厅堂大设宴席,小的先行告退!”
王讳呈闻言愣在原地,半晌回过神来伸手想劝住管事,却只看到管事忙碌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他的眼里黯淡无光,没有了纨绔子弟那种豪横,仿佛失掉所有精气神。
“少爷!少爷!”随行仆人小文儿的呼喊声将呆滞的王讳呈唤醒。
王讳呈瞬间将眼中异样的情绪深埋心底,眨眼间便挂上放荡不羁的笑容。
“走!去宴客大厅!小爷我的好弟弟出关,这怎能不去瞧瞧?”
此时的宴客大厅。
只见人潮涌动,满堂结彩,好不热闹。期间宴席纷纷,珍馐万千,觥筹交错,恭贺之词不绝于耳,氛围嘈杂而红火。
而本次宴席的主角便坐于大厅中央,那少年看上去无比稚嫩,面相可爱,而又透出乖巧与机灵。
这少年旁边有一中年男子,着淡黄花纹锦袍,透露着富贵气,但此人眼圈发黑,面容瘦削,步履间难掩虚浮之感,使人不禁怀疑他是否为酒色掏空了身体。
“年方十二便跻身本元境,王家得此麟儿,实乃大幸!”有宾客遥遥敬酒,恭贺道,“王涧溪小少爷还在初级学院修习吧?以此进度,怕不是没等他进入高级学院,便能跻身炁合境,前途不可限量!”
那中年男子闻言大笑,将杯中浮绿一饮而尽,道:“欸,过奖过奖。”
言毕又转身,摸了摸王涧溪的头。
王涧溪见状谦虚地谢过客人,又表示都是父亲教导有方。
中年男子闻言更加满意,自得不已。
不愧是我王有棱的儿子,真是越看越顺眼。
就在某一刻,热闹的氛围僵住了些许,不少宾客愕然回头,看到那臭名远扬的王家败家子,此时气喘吁吁站在厅堂门口。
王讳呈眼神无比复杂,他就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环视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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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看到自己的弟弟正用可爱友善的目光盯着自己。
可他却从那看似阳光的笑容中读出无比的嘲弄。
王讳呈并没有踏足其中,仅仅就是张望着,如同外人。他虽然充满不屑,但神情中分明有某种难以言表的期待。
最终,他看到父亲转过身来,眼神望向这边。
王讳呈眼中的不屑顿时如雪消融,那种掩藏的期许被无限放大。
他看到父亲笑了,并不断朝着这边挥手致意。
王讳呈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吊儿郎当已化作阳春三月的笑意。
于是他决定进门,这边已是兴冲冲迈出一只左脚。
“别杵在门口干站着啊!进来尽管喝酒吃肉……嗝!”王有棱打了个酒嗝,接着道,“进来啊,陈伯!你虽为仆人,但确是我王家的老功臣,千万别把自己当外人!”
小胖子王讳呈的笑容顿时垮掉,他僵硬地回头,这才发现陈伯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
听到王有棱的话,陈伯顿时兴奋地搓了搓手,如风般从王讳呈身边经过,三步并两步迈入厅堂,随便找个位置大快朵颐起来,惹得周遭客人连连发笑。
王讳呈愣愣盯着这一切,已经伸出去的左脚抬也不是、落也不是。此刻他僵硬咧开嘴的笑容,仿佛对自己的无声讥笑。
王有棱在招呼了陈伯后,仿佛压根没有看到王讳呈,继续宴待宾客。
不少宾客见这王家败家子落得这般尴尬境地,都默默投来鄙视和戏谑的目光。随后便继续投入快活的气氛中,无视这个败家子的存在。
莫得法子,一家之长的王有棱都做出表率了嘛!
小胖子僵在原地,如被世界隔绝,又仿若微如芥子。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欢乐是他们的,小胖子只觉得他们吵闹。
王有棱与众人相谈甚欢,见气氛到了,便招呼仆人下去。
不多时,仆人簇拥着一位花枝招展、穿金戴银的艳丽女子上来。那女子浓妆淡抹之下,竟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与活力。
说是女子,用“少女”形容可能更贴切。这女子瞧得,不过二八碧玉年华。
比之王有棱幼子,仅大了区区数岁。
“各来宾,王某忝得爱妻,喜不自胜,特地告与诸位。”王有棱握住艳丽女子的手,难掩笑容。
宾客纷纷道贺,表示这是天大的喜事。
但私下里,他们窃窃私语,细数这是王有棱所纳的第七房还是第八房妾。
“溪儿,快来见过娘。”王有棱拉来王涧溪。
“娘——”王涧溪无比乖巧地道。
王有棱愈发满意。
但这艳丽女子并不买账,忽略掉王涧溪那声“娘”,翠眉皱起,直直盯着王有棱。
“王有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可别忘了你说的,给我个堂堂正正的名分。而不是虚情假意呼之即去!”
王有棱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被艳丽女子皱眉时依旧那种冷艳的气质深深吸引,也不好发作,便讨好道:“小菊,你放心。金山银山我都给你搬来,等我当上家主,王家里外都由你说了算!”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艳丽女子呵呵冷笑。
痴痴凝视着艳丽女子,王有棱已被深深迷住,不断说些讨好的话,迎合着艳丽女子。
众宾客尽皆沉默,看着这场大庭广众下的闹剧,神情透出讥讽与悲哀。
若非王涧溪天赋卓然,未来可期;王家老爷子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真快要毁在这王家败家父子手上了。
王涧溪身处漩涡,只是恭敬垂首,不言不语,惹人怜爱。
他低垂下脑袋,余光偶然间撇了眼大门。
哟,那个废物不知何时,已经识相离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