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三皇子返京
新皇登基之际,根基尚浅,且由于此前长年征战,国力衰弱,民生凋敝,百废待兴,宣徽帝诏令颁布《新民十三策》,减赋税,兴科举,促农牧,通商市,行安民之政。
十数载,民间便有文人提笔以诗会友,武人持剑卫御边城,街市互通有无,官道无草寇劫路的祥和之气,倘若长此以往,再现当年高祖的太平盛世便假以时日了。
朝阳殿上,一身紫绸缎的宦官弓着身呈上一份奏折,他看龙椅上的这位今日心情不错,桌上堆砌的一叠奏折都是今年大丰收的喜报,宦官笑着轻声道:“陛下,这是今早驿站八百里加急送到的捷报,说是嘉凌关大捷,三皇子还斩获大衍吐蕃部首领首级,正被军民争相传诵呢……”
“你啊,什么时候都不忘为他说好话,不知道的以为你高荻是忧儿安插在朕身边的棋子呢。”
高公公立马收了笑脸跪在了大殿上,“奴才一心侍奉陛下,断不会是任何人的棋子,陛下这是折煞奴才啊。奴才自小就跟随陛下,只是浔妃娘娘生前对奴才多有照顾,这才对三皇子多上心些,况且奴才知道陛下其实一直……”
“起来吧,高荻,看把你吓的,朕岂会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这些年啊也就你敢这样和朕说话。”
高公公这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立在一侧,“陛下英明神武,奴才才敢如此直言。”
宣徽帝当即合起了奏折,问道:“忧儿也快有二十了吧?”
“前几日刚满二十又一,可谓年少有为啊!”
“这些年他在北疆寒苦之地倒是辛苦他了,你说这次该赏赐他些什么好呢?”
“黄金万两或是封侯千户都可,哦,听闻三皇子还尚未婚配,为其选一位贵胄之女相嫁与甚好。”
高荻一边说道一边瞧着陛下脸色,却见陛下望着桌上一枚玉佩有些出神,过了会站了起来走下龙榻背对着高公公说:“过几日便是王后的诞辰,就宣他回来祝寿吧。”
高公公闻此脸色大变,险些没站稳,连忙应声,“奴才遵旨。”
一转眼十五年过去了,很多人也许都忘记了流觞国曾经的动荡不安,但他高荻永远记得,就是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曾有守护不住的东西。
十五年前,那时候当今皇上还是太子,他奉命下江南调查赈灾款贪污一事,哪怕途中多次更改行程路线却还是惨遭毒手,而太子最爱的浔妃在那次刺杀中因替太子挡下一箭,最后毒发身亡,也正是因为那件事,三皇子自幼便被送往北疆。
此诏一出,风云将涌啊,天下谁人不知当今陛下对已故浔妃情深义重。前些年还因为怀念浔妃生前所做桂花糕,导致宫中众人纷纷想以此来取悦龙颜,使得民间竟兴起了种桂之风,险些酿成了大错。
而陛下也是那时深深明白了帝王一言一行都关乎着芸芸众生,切不能单凭喜好行事,好一座城深墙高的皇宫啊!
可此次陛下竟当即下诏宣三皇子回京,这天子脚下可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暗流涌动,更何况是陛下所深爱王妃之子即将回京。
寒塑之地在傍晚开始愈发显得凄凉,嘉凌关是北胡入流觞的第一道屏障也是最为重要的一道关隘,一旦失守其身后的靖隋三州恐怕都难以保全。
敌军进可挥兵直下外都府,退可据险关养兵将流觞徐而吞之。大衍国也正是看到这一点,屡次发兵嘉凌关,可是多年来却一直未能攻破,听说大衍旧王连死之前念着的如是此事。
“身骑白马走凉山,孤军取敌谁人拦,长枪不沾无名辈,徒有北胡望关返。”
这是当地广为流传的一首诗,说的便是守关第一人,当今三皇子,花无忧。此时花无忧正骑白马立于山谷之巅,俯瞰这山谷之下的高城,错落的房屋坐落在崎岖不平的黄土之上,夜晚的星火并不明朗,却让人满生希望,他想看这些烟火一直连绵下去。
这时另一骑踏上了这谷堆,来人张口就说:“听说皇上诏你入宫祝寿,何时启程?”
“即日启程”,男人言简意赅。
“走这么急,不多留一晚去看看阿樱吗?”
“她生性顽劣,倘若知道我要走定要哭着求我带上她,可是此去路途凶险,便是我也难以预测会发生什么,所以还是不去为好,还有以后便要托你多照顾这丫头了。”
那人连连点头,“说的也是,她从小就爱粘着你,把你当做最崇敬的人,平日里要是我们说一句你的坏话,她定追着我们讨打,记得有一次足足追了我们三条街有余……”
花无忧露出少见的微笑,看着眼前这位挚友罕见的动容,“这些年辛苦你了,你对她的心意我其实一直都看在眼里。”
那人却收起了刚才滔滔不绝的架势,躲闪着转移话题,“真的不去偷偷看一眼吗,以后她可有的埋怨我了。”
“不了,她总该长大的,而我也该去做属于自己的事情,我不想让其他人牵扯上我的事。”
那人眼眸变得深邃,关心问道:“是那件事吗,虽然这件事压在你心头这么多年从未告诉别人,但我知道你其实一直都没有放下。”
没有得到回应,那人又开始看着眼前大好河山说道:”你看看你脚下的这座城,袅袅炊烟,灯火通明,多么美好啊,你想想阿樱,想想这里的每一位将士,你觉得这样做真的值得吗,将来真的会开心吗?”
“你不必劝我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那人无奈叹声,”是啊,从小到大你向来言出必行,换谁都无法左右你的想法。只是作为好友我不愿看你将来后悔,但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便再多言,你且多保重吧。”
花无忧点了点头,然后从怀中拿出一锦囊交予那人手中,犹如托孤一般。
“我此去京城,大衍国恐怕蠢蠢欲动,走之前我已经将应敌之策写好,装于此锦囊中,危急之刻可以此退敌。”
那人握紧锦囊收于怀中,一转之前的氛围故意坏笑着试探:“你就这么放心将这一城百姓托付给我这一浪荡公子吗?”
花无忧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缓缓说道:“世人皆以为七皇子只知贪图玩乐,沉溺美色,我却知你是一个心怀百姓的大义之人。”
“哦,是吗,这么多年来我倒第一次听有人夸我这么个罪人之子,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就勉强答应你喽。”
花无忧看着眼前这位七弟,拍了拍他的肩膀调转马头而返。这位七弟自从她母亲曦妃犯下干预朝政之罪后便被流放到了此地,并且永世不得踏入皇城。
也是从那以后他开始消极生活,整日只知玩乐,才有了那些坊间传言,如果说这位七弟让人难以猜透,花无忧更觉得他的父王让人看不透,他究竟是一个多么狠心的人。
当年他母后明明死于宫内人之手,可是最终却只是对外宣称染病不治而亡,如果说那时是忌惮敌人势力太大需要从长计议,可如今都登基十数年了,却再未见其提及此事,也许当他坐于这王座之上后享尽荣华与权利便早已忘记了曾经是谁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救他,是谁死的不明不白,但他花无忧从来没有忘记过。
此日,星夜兼程,三皇子花无忧起身返皇城,为王后祝寿。
苏樱此时正在满大街追着一小偷,只见一身材娇小身着贵服的翩翩公子追着一麻衣粗布打扮的男人。苏樱常男扮女装混迹江湖,从小就是有名的孩子王,但论武功军营里的些许粗大汉却也不见得能与她过招,真可谓女中豪杰。
是日其在酒肆喝酒听人谈论江湖趣事时,正撞见一小偷当街偷女子荷包,于是路见不平酒未喝完便追了上去,此小偷善跑,追赶几条街后方才制服。
待其贴身侍女追上,苏樱已经将男子双手束缚绑与身旁一木桩上,并追回荷包。
其侍女这才缓过一口气,急着喊道:“小……,公子,你没事吧,一路奔来可累死我了。”
苏樱轻挑这侍女的鼻子,“小青,你公子我怎么可能会有事,我看有事的是他吧。”
向手指处望去,只见那男子当即开始跪地求饶,嘴里大喊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头也不敢高抬。
接着又开始卖惨,“小人也是迫不得已才干此等勾当的,家中母亲病重却无钱医治,这才出此下策,酿此后果,我这也是因果报应啊,望公子看在我家中八旬老母的份上……”
男子还未说完便被苏樱用随手拿过的布塞住了嘴巴,这时那荷包主人终于也追了上来,苏樱将手中荷包递给小青,“去拿给那位姑娘吧。”
”姑娘你看看可曾有少一分一毫。”
女子立即查看了一番这才摇头,满心欢喜的说:”都在,没有少。”
眼神所及之处却见苏樱相貌堂堂,不禁痴迷其中,心里不知在想着何等美事,颇有小女子唯以身相许相报恩的势头。
听闻苏樱要走还羞答答问其可有婚配,这让一旁看戏同是男扮女装的的小青可一阵偷笑。
苏樱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家有娇妻在等,实在是急,我就先告辞了。”
苏樱拉上小青便灰溜溜跑路了,刚才看热闹的人群这才散去,只剩下那小偷哭着求人解开。
回府的路上苏樱没少打趣小青,“刚才你是不是偷笑了?”
小青当然是不承认了,“我才没有呢”
“真的没有吗,真的没有吗……”苏樱一顿细挠小青自然是如实招来,打趣道。
”好了,我承认,不过小姐你知道你这都第几次被人家姑娘暗许芳心了吗”
苏樱紧眉回想这,不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好了,不许再提这事了,我看你就是存心想看我笑话。”
”才没有呢,”
”好了,不逗你了”,苏樱突然问道:”你说无忧哥哥知道了我今天又做了一件善事会不会夸我呢?”
小青从苏樱的眼中看出了浓浓的宠爱,只是还未生醋味便被苏樱拉了前去,”走,我们去找无忧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