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和他的太平背道而驰
“竟然能在这逮住你，真是苍天开了眼。”
城隍庙内，孔禾盘腿坐在破败的神像下，伸手烤着火，挑了挑眉看着那小姑娘。
老顾坐在城隍庙外的台阶上盯梢。
小姑娘不理孔禾，走到神像的后面将自己的身影隐匿了起来。
孔禾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跟着走到了神像后面，他按住了小女孩的脑袋，刚准备说话，见到眼前一幕便愣了下来。
小姑娘跪坐背对着他，面前则躺着一名面无人色、身形枯瘦的女子，她双眼紧闭，脸上浮现出一股病态的嫣红。
“这位是……”孔禾沉默了片刻，明知故问道。
小姑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站起身，面对孔禾，在孔禾不解的眼神中突然跪下，眼眶通红双眼噙泪道：“我当你的童养媳，求求你救救我母亲。”
孔禾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把小姑娘扶了起来，可她却执意跪在地上，似乎孔禾不同意她就不起身一样。
“好好好，怕了你了。”孔禾无奈道。
“你答应了？”小姑娘眼前一亮道。
孔禾脑海里突然蹦出一部刑法书，他使劲甩了甩脑袋，扯开话题道：“先让我看看你母亲。”
小姑娘乖巧的让开了身子，好奇道：“你还懂医术？”
“常在军中，久病成医了。”说着，孔禾便把手搭在了那女子的手腕上。
片刻后他一愣，神色复杂的看着小姑娘，“你与我说实话，你是何人？”
小姑娘下意识的眼神有些躲闪，“然是普通人。”
“普通人缘何会受如此严重的内伤。”
说罢，孔禾掀开了盖在女子身上的茅草，一道几乎要划开她腹部的血痕清晰可见，衣袍上的血渍早已干涸。
孔禾脸色极其晦暗，一字一顿道：“制式军刀，孔家刀法。”
小姑娘低下头。
“从实说来。”孔禾平淡道。
……
小姑娘姓名魏竹字筱，曾是京中大族，十数年前参与党争惨遭清洗，全家两百余口，只剩下这对母女逃到了幽州城。
孔禾叹了口气，“明白了，明日一早我进城寻药，你要跟我一起吗？”
魏竹犹豫道：“那我母亲……”
“有老顾呢。”
“好。”
孔禾环顾四周，破落的城隍庙早已没有香客，已然四处漏风，如若遇上雨天估计还会倾漏。
“你就住在这？”
“嗯。”
“明日带着你母亲跟我回幽州城里吧，宅子不大，但是绝对够了。”
“你不是通缉犯吗？”
“购买宅子用的不是我的户籍，很安全，我是被人追出来的。”
一想到这孔禾就有些郁闷，他敲了敲魏竹的脑袋，“把钱还我。”
魏竹一瞪眼睛，“不给！你都答应我了！”
“我答应你什么了？”孔禾挑眉问道。
魏竹想开口却难掩羞涩，竟又哭了出来，一拳拳打在孔禾的胸口上，“骗子！大骗子！”
孔禾噗嗤一笑，擦了擦她的眼泪，“逗你玩的，钱你留着吧，不过我还没那么畜生收你当童养媳，开玩笑的。”
“当真？”
“当真。”
“骗人是小狗。”
“嗯，骗人是小狗。”
“你叫什么名字啊。”
“孔禾，无字。”
“人怎么会无字呢？”
孔禾怔了一下，似是有些出神，“是啊，人怎么会无字呢。”
“孔禾，我现在就像进城买药。”
孔禾说道：“现在城里戒严肯定非常严密，咱们一个大通缉犯带着一个小通缉犯不是找死是什么？”
“你武功那么好，怕什么。”
孔禾瞧了眼天色，已是快午时了，便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走一趟。”
城内。
孔禾神色凝重，拽着魏竹隐藏在了暗处。
“那些人，好可怕。”魏竹小心翼翼的说道。
方才，他们二人与一名面带铁甲的黑袍人擦肩而过，而他的手上，正捏着一张孔禾的通缉令。
孔禾说话间便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夜不昼，直属赵翎的大内密探，如果不是吴闯情报有误的话，那他们就是提前到了。”
“提前来取我的命。”
魏竹低下头捏着袖口，“对不起，是我心急了。”
孔禾按住她的脑袋说道：“无妨，他们在城内应是有耳目，方才我见城门关闭，定是见到了我们，他们请君入瓮，那我们便将计就计。”
“如何将计就计？”
孔禾挑了挑眉，“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夜。
魏竹脚步有些虚浮的跟在孔禾身后，她面无人色，下意识的朝孔禾腰间瞥了一眼。
“你怎会胡人的刀法？”
“师夷长技以制夷。”孔禾语气平淡。
方才，他孤身一人闯入太守府，以天神之力斩杀府内数十人，其中不乏有夜不昼的密探。
刀光出鞘如清水溅出，魏竹似乎在他身上嗅到了沙场的味道。
一股，死人和血臭的味道。
“用一件事来掩盖另外一件事，亏你想得出来。”
孔禾哈哈大笑，将几包药递给了魏竹，蹲下拍了拍她的脑袋，在她不满的眼神中说道：
“大夫如何说的你也听到了，回去吧，你母亲还在等着你呢。
我那些银子你一定要妥善使用，人在外财不露白，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去边境寻一常姓将军，与他通报我的姓名，可暂时保你母女无忧。”
魏竹有些慌乱，她虽然小，但不代表她不懂事，“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不跟我一块回去了？老顾也还等着你呢啊！”
“我有我的执念，我要揪出诬陷我孔家的人是谁，孔家满门忠义，清誉不能毁在我的手上。”孔禾最后拍了拍魏竹的脑袋，“去吧，若有机会还会再见的。”
言罢，月色皎洁，将军转身离去。
他来时，带着用人命和希望堆出的盛世太平。
他走时，和他带来的盛世太平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