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勇气
书院登山长阶第二千阶处。
红衣少女因为先前认错人的缘故,此时有些尴尬的盘坐在地,而她的对面正是刚刚从背后将她稳稳拖住的青涩少年。
少年见到红衣少女的第一时间便是错愕,随即高兴道:“你竟然都走到这么高了?”
少年的话里没有一丝一毫嘲讽的意思,满满的都是打自内心的高兴。
红衣少女不明白少年这般高兴的缘由,甚至脑海里思来想去都没有一个相熟的面孔能与少年匹配。
终于,红衣少女敌不过心里的好奇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闻言瞪大了双眼,如梦初醒般一拍脑门道:“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李长安,木子李,长久平安的长安。”
李长安?
红衣少女豁然开朗,原来这少年便是李长安,那个让眼高于顶的凌川都出言夸赞挺有趣的少年。
知道来人是谁以后,红衣少女心中的尴尬倒是淡去不少,就连一直紧张的神色都舒缓了一些,她朱唇微动轻声道:“陈子衿,谢谢。”
前者是礼尚往来交换的名字,后者是被救者的谢意,陈子衿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少。
“陈子衿。”
李长安没有在意陈子衿言简意赅的话语,而是用心的将她的名字念了一遍,好像这样念了,就不会忘记一般。
本就有些虚弱的陈子衿听到李长安念她的名字,下意识的问道:“什么?”
像是被大人搓破了心事的孩童,李长安羞红了脸,连连摆手道,“没什么。”
说罢,李长安又抬头看向漆黑如墨的夜空问陈子衿道:“刚刚那人是沈宴家里的长辈?”
陈子衿声音依旧清冷的回答,“算是,或许该叫祖辈更合适一些。”
李长安默然,一想到沈宴那嚣张的模样,登时对那向书院出言不逊的沈宴祖辈也没了好感,想来他沈家不过一丘之貉罢了。
见李长安不说话,陈子衿微微皱眉,虽心下猜测但还是出口问道:“你在害怕?”
李长安摇头,神色如常道:“没有。”
“那就好。”
陈子衿展眉,接过李长安的话继续道:“那沈家祖辈应是因我而来,倒平白让其他登山弟子受了因果。”
李长安闻言颇有不解问道:“为什么?”
“大概是老一辈人口中提到的心境吧。”
“心境?”
李长安不懂,这一次陈子衿倒是没有惜字如金,而是耐着性子给李长安解释道:“如果把人生看成是一场修行,那么坚定向前的意志也能称其为一种心境,我先前出手将沈宴挫败,想来那一场战斗让沈宴对修行充满了疑虑,以至于心境被破,沈家祖辈这才勃然大怒。”
陈子衿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但沈宴的确是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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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伤,眼下打了小的来了老的,陈子衿自然是以为寻她而来,可谁曾想,坏去沈宴心境的罪魁祸首竟是她身前那懵懂无知的少年。
李长安挠头,有些话不知从何说起,陈子衿看出了李长安的窘境,开口问他:“你有话想说?”
李长安点头,“或许,那沈家祖辈不是因你而来呢?”
李长安在第一千七百阶处见到沈宴的时候,可没发现他有什么问题,顶多也就是重伤了,但那股子傲然的劲头可没有丝毫疑虑的模样,倒是自己那两巴掌下去以后,沈宴滚落长阶时,眼中尽是灰暗,仿佛前路光明断尽,出头无望。
陈子衿疑惑的看向李长安,李长安这才把先前发生的事和自己的猜想告诉陈子衿。
陈子衿听完后,沉默了许久也没有说话,似是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后淡淡留下一句,“你果然如凌川所言,很有趣。”
李长安也不知这算不算是夸奖,但听陈子衿说自己有趣,少年心里还是小小的得意了一把,李长安也不明白这种奇怪的满足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总归来说,这种没来由的欣喜却让人觉得很好,很好。
见李长安腼腆着不说话,陈子衿又道:“无论沈家祖辈因何而来,眼下反正是被书院先生给赶走了,而我们,还要继续登山才是。”
其实陈子衿的内心是犹豫的,她不知道这一步踏出她还有机会活下来没有,她心里很清楚,哪怕三千长阶不用尽数走完她也一样可以进入书院,但那股子里的骄傲却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半途而废的废物,一想到她若是就此放弃的话,那股屈辱的感觉就像跗骨之蛆一般,令她浑身难受。
“也是这个理。”
李长安同意陈子衿的说法,但却没有着急有所动作,而是轻声道:“不过我得休息一会儿,这一阶的压力有些大了,总感觉再向上一步就会被碾碎一样。”
原来不知何时,李长安的脸色也变得惨白起来,额头渐渐开始有汗珠渗出,明明第一千九百九十九阶都还不能让李长安感到棘手,而第二千阶却仿佛陡然增加万斤压力一般,这比之前所有长阶增加压力的总和都还要多出了许多。
“你不担心吗?”
陈子衿有些不解,仿佛眼前这个少年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住下一阶的压力。
“担心什么?”
李长安同样不解,他不明白陈子衿话里的意思。
陈子衿伸出修长如羊脂玉白净的手指指向山上,“这一阶的压力已经如此极限,若是再往上的话,肉身承受不住可能会死。”
李长安一愣,显然没考虑到这一茬,只见李长安低头思索了片刻道:“哪怕如此,我们还是得往上不是吗?”
“这一阶已经够了,几百年间能在书院登山长阶走到一千八百阶以上的无一不是天之骄子,能完整走过三千阶的屈指可数,哪怕是你只到这一阶就已经够了。”
似怕李长安不理解,一向话少的陈子衿都变得话多起来,她害怕这个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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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她的少年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傻事。
不过这一次李长安没再思考,而是很快回答陈子衿道:“虽然书上有说过,‘量力而行’,不过书上还说了‘竭尽全力’,眼下不过是我觉着可能会承受不了,但也只是我觉着罢了,有些事总得去尝试,若这一步我害怕了,放弃了,觉着已经能够进入书院便满足了,那下一次再出现这样人力不可违的时候,我就连想要争一争的勇气都没了。”
说着,李长安还朝陈子衿俏皮的一摊手,有些虚弱道:“这人没了勇气,可不就废了吗?”
李长安的话在陈子衿耳边犹如晴天霹雳,先前还差点误会李长安怕死有些不齿的陈子衿,此刻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原来怕死的从不是李长安。
一想到此处,陈子衿望着眼前愈发浓郁的云雾,咬咬牙,将内心最后一丝犹豫抹去,若是这一步向上便是身死道消的话,那,死便死吧。
李长安与陈子衿的对话被仅在他们一阶之地的师元明一一听在耳中,他本就是专门为了李长安而来,此刻他看着李长安当真是愈发的欣喜,这孩子虽然肉身强横得过分,像是有人刻意栽培的痕迹,但这孩子身上却没有明阳洞天任何一家势力的气味,整个浑然天成,而且心性极佳,的确这几百年间那一位最好的传人了。
师元明笑了,此行虽让凫徯对书院产生了芥蒂,但那一位的传人现身已经胜过了一切,师元明转身往回,同时开口道:“所有欲入书院弟子,不得在同一阶逗留超过三息,违者逐出长阶,书院永不录用。”
师元明的话在第二千阶以下的每一个正在登山弟子耳边响起,还在一千六百阶优哉游哉躺着的凌川像是炸毛的猫一般从地上跳起,然后快速往山上跑去。
凌川心里也有些发毛,谁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行为惹了山上先生不高兴了,毕竟这事几百年间就自己做过,再加上先前沈家老祖现身......啧啧,凌川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嘴里一个劲的念着:“也不算我找茬啊,我就是替书院把把关罢了。”
与此同时,在一千五百阶待了许久的古月观与苟不平等人胸中也长舒了一口气,想来那拦路之人现在也该离去了吧。
古月观与苟不平对视一眼,二人好不容易要建立起的微妙合作关系荡然无存,二人眼中皆是一脸鄙夷,随后异口同声道:“书院再分高低吧。”
似觉着竟与对方说了一样的话有些晦气,二人又同时往边上啐了一口,相互间很不服气的登上了通往更上一层的长阶,不过他二人倒是没注意,在他二人相互瞪眼间,一道蓝色的身影一晃而过,于他们之前,更快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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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地底极深处,一尊写满符文透着红色诡异暗光的寒玉棺椁被数十条精铁拉扯,囚于半空,棺椁的下方是一眼死寂的潭水,时间在此处不被定义,也不知过了多久以后,一滴晶莹的水珠自棺椁底部凝聚,随后落于潭水之中,涟漪四起。
也就在这时,潭水之下渐渐浮出两抹猩红,一道古老沧桑的声音自四面而来,“快七百年了,季明阳,你还能撑多久?”
(本章完)